王铮都不知道密信的事,自然就更不知道皇上书房里的密议,但他知道他很忙,他忙的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人用。
自从他上次去过城南一趟,说了环境卫生四个字。
好了,本来属于雁山卫郑知府直管的并州知州贾林,原来有事都是去知府衙门找郑耀,可他现在,有事没事都会来找他王铮,和他商讨并州的环境问题,城里怎么规划?哪是大街哪是集市哪是厕所茅房,哪里的房屋不整齐影响美观影响交通,哪里的房屋木制的太多要加强防火等等。
还有卫生问题,怎么设立环卫部门?垃圾场设在城外的什么地方?是焚烧还是填埋?环卫工人一天要干几个时辰?薪俸多少?哪里应该栽花哪里应该种草?
即便是实在没事可说,贾林也会在下了衙后闲暇之余,提上一壶老酒几碟小菜,来找王铮谈谈心叙叙旧。
王铮差点忍无可忍,我一个二十四岁的棒小伙子,和你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子谈的屁的心叙个屁的旧。
可他还得忍,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贾林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还对他那么的尊敬,他即便是再不情愿,也实在是不好拒绝啊!
他去城南作坊时还说了扩建作坊,还画了新作坊的草图。好吧!他的麻烦事儿又来了,兵部匠作司的庞瑞隔三差五的就来找他请教,一来就是大半天,杂七杂八问东问西,就是不问他忙不忙。语气极其诚恳,态度极为恭敬,弄得王铮很想轰他走却又不好意思轰他走。
不只是庞瑞,还有工部匠作司的少监代浩,两人好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今天来一个明天来,反正是不让王铮闲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郑耀和卫晃这段时间太忙,王铮为了清闲,给这两人安排了大量的工作,让他们忙的脚打后脑勺儿,觉得时间还是不够用。因此,这俩人最近倒是很少来烦他了。
不过,王铮只庆幸了还不到一天郑耀就来了。他是屁股着了火似的浑身冒着白烟跑进来的,说是十万火急。
然后就死缠活缠让王铮说说除了南美洲,还能在哪里找到玉米土豆和红薯的种子。
王铮好一番解释,说自己不知道,是真不知道,他原来所说的都是醉话胡话,做不得数。
可是郑耀死活不信,他走哪郑耀跟哪,真的是寸步不离左右,搞的王铮上厕所都拉不出来。实在没办法了,王铮只好苦思冥想,说是他好像、大概、也许听说过一次,就一次。隔了一千多年了,记不清了。
说这些种子都是先从南美洲传到了西亚,后来又从西亚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了中原。
如果真想找这几种高产的植物,可以派人从丝绸之路的胡商那里打听打听,别忘了看看那些胡商吃的食物,看看里面有没有玉米土豆和红薯。只要有,不管生熟都买回来,生的能种,熟的能先认识认识尝尝鲜。
郑耀知道丝绸之路,虽说现在的丝绸之路不是太通顺,但在长安一带还是能经常看到胡商的影子。
可王铮说的‘隔了一千多年记不清了’就很让他纳闷儿。按理说王铮不可能已经活了一千多年,即便他长寿,已经一千多岁,是个老妖精了。那这一千多年,那些种子也早该传到大郑了。不过,他觉得这是王铮为了糊弄他,又开始在胡说八道,也没在意。
西呀的说法他也不懂,他不知道西呀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西呀能不能吃,可他感觉好像不能吃,他觉得西呀应该是个地名,或者说是个国家名。但他现在没空研究西呀东呀的,他只想知道从哪里能弄来玉米土豆和红薯的种子。
“是这,你让朝廷派个精明人,在西安联络所有的胡商,向他们打听种子的事儿。如果还是没有,就派一队人携重金,跟随胡商去西亚找找看,假如西亚都没有,那就是还没从南美洲传到西亚,南美洲太远,数万里的路程,并且,那里现在还是蛮荒之地,听说有些部落还吃人肉,去了就是十死无生。那我也就真没辙了。”
郑耀总算是走了,王铮好不容易地糊弄住了这几个人,稍微清闲了点,这天他正打算请个假,和山娃等人回李家洼一趟,他想娘和翠姑了,想去看看他们。可他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来找。
是郑耀和卫晃给他招募的,绘制地图的工匠,和熟悉雁山地理环境的人员都到齐了,让他前去训话。
他没话可训,绘制地图是关系到他明年进入草原是胜还是败的大事,他必须马上办。他也没空回李家洼了,就抹抹嘴去了衙门。
来到提督衙门,他看到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看穿着,有牧民有猎户有农夫有商人,最多的就是商人,当然也有不少有经验的绘图工匠。
这些人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穿着布衣的年轻人,却在一大群身穿鲜亮甲胄的卫士簇拥下走了过来,众人不知道王铮是何方神圣,一时之间俱都不知所措。
王铮也从不计较虚礼,他阻止了提督府书办让那些人行礼的动作,对那个书办说道:“你把这些人分成两队,两队人也可以互相交流补充,让他们一个绘制咱们雁山卫的全图,一个做信州至林州以北三千里的地图,至少三千里,越远越好。作图的方法,让有经验的绘图师父结合我的办法,做的越详细越好,误差越小越好。”
说着话王铮走进衙门大堂,从书案抽出一沓纸笺,看看没错就伸手递给书办:“这上面就是我写的绘制地图的办法,我也不专业,很多地方也不懂,写的也是一知半解,你让有经验的绘图工匠看看,那些师父既然会绘图,就应该是算术大家一类的能人,仔细参详一下就能看懂,让他们参考我的这些方法,尽快绘制出来,我有大用。”
书办答应后就去安排,王铮坐下沉思了一会儿,喝了口茶汤,皱了皱眉,到现在,这种茶汤他也没喝惯。
地图要尽快绘制,地图绘制好之前,沙盘也得弄出来,和地图相比,王铮这个半吊子的将军,沙盘更能让他一目了然。
做沙盘都需要什么原料?
王铮背着手开始渡步思索。既然叫沙盘,肯定得有沙子。
可是,沙子太沉了,在草原的战场上,日行千里太不方便。那就用切碎的干草混拌米胶代替沙子,可以做成山川河流的样子,晒干了就能定型。用白布条粘在木板上便是路,沙盘上沾上木块儿代表城池,城池的大小要和木块儿的大小成比例,参了白色颜料的米胶,涂在沙盘上表示河流,树林用晒干的青草表示,碎干草染上颜料表示草原。
王铮一边渡步一边思索,每想到一点能用的就写下来,并且详细说明,渐渐地,他印象中的沙盘已渐渐清晰。
“来人。”王铮觉得考虑的差不多了,就出声喊道。
“属下在。”王铮的话声刚一落地,就见山娃从门外站了出来。“哥,啥事儿?”
“山娃,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你马上派人去购买,买不来的就找人做。另外,让书办给我派两个绘图师父,现在就过来。”
林州之战后叙军功,山娃由于救驾有功,也杀了不少哒突军士,被晋升为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现在大小也是个武官了。
只是,他和王铮一样,到现在也没人给他安排个差事,他没事干就跟在王铮的身边,做了王铮暂时的亲军统领。尽管他这位亲军统领的手下太少,只有狗娃这个从八品下的御侮副尉,和黑蛋儿石头三个兵。但山娃依旧干的很有劲头。
狗娃也是因为跟随王铮救驾有功被升的职。把运气不好没有救过驾的黑蛋儿石头羡慕的不行。
“诺。”山娃接过来王铮手里的纸笺,粗略看了几眼,然后转身就跑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铮就没日没夜地和绘图工匠们混在一起,他和工匠师父勾画绘制,让熟悉沙盘上某个地方的商人或者猎户现场指正,沙盘堆好了再抹平,抹平了以后就继续堆,一点一点地修改完善,十天后才渐具雏形。
这个沙盘,是绘图大匠严格按照《海岛算经》《制图六体》和《计里画方》的古代绘图方法,结合王铮的后世几何物理等算出来的,按王铮的猜测,误差应该很小,也足够精细。
{注:《海岛算经》出自三国刘徽所书的《重差》,是唐代数学家李淳风将《重差》单列出来,取名《海岛算经》的,《制图六体》是晋代制图学家裴秀所著,「计裏画方」是比例尺绘图的一种方法,也是出自裴秀。本书是架空历史,没有三国和魏晋隋唐,这里只是借用一下,别太计较。如果非要计较,那么大梁代表三国和魏晋,大陈代表南北朝和隋唐,那些,就算是大郑之前的大梁和大陈朝的吧!}
沙盘终于有了点眉目,王铮长出了一口气,底下的细节处理,自有绘图工匠们去做,他终于清闲下来,可以回一次李家洼了。
可是,王铮还是没有回去成,上京来人了。
两万轻骑没有任何征兆地就到了并州城下,当时还把王铮吓了一跳。这两万人马,全是从拱卫京师的大郑精锐里挑出来的,敢战能战的彪悍将士。
王铮骑在马上站在路边迎接这队轻骑时,居然还看到了邓化。
邓化在经过他身边时,还冲他挤眉弄眼嘻嘻直笑,顿时让他大喜若望。
王铮和邓化曾经在城头上共同御敌,可谓是患难之交。可他是神武军的校尉,战后不久就归建回了上京,这都快两个月了,还是首次见到他。
“王将军,吓你一跳吧?嘿嘿!是我故意不让沿途州县报给你的,就是看你怕不怕。哈哈!果然吓到了吧!”王铮的身边,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将军,看着王铮的窘态高兴的哈哈大笑。
这两万轻骑的带队将军是神武军的薛韶,当日在林州城外,他也曾和王铮并肩作战,在万马军中杀了个来回。现在见到老熟人,他自然没啥规矩。
何况,他的职衔比王铮还大着一级,只要不是王铮正抱着天子剑下军令,他也不需和王铮太规矩。
“老薛,还真被你吓着了。不过,你突然带着两万轻骑来并州做什么?”
“听你调遣呐!咋?你没收到公文?”薛韶好像很是纳闷地问道。
“没有啊,听我调遣什么?我没向朝廷要兵啊?”王铮比薛韶还要纳闷的样子。
“算了,不逗你了,给,这是公文。”
薛韶看王铮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种军中大事,他也不敢开玩笑开的太过分。说着话,就从怀里掏出公文,伸手递给了王铮。
王铮接过来一看,公函的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当下就很纳闷儿。检验火漆确认无误后,他撕开信封掏出信笺,发现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这两万轻骑以后就归你指挥了,看着用吧!”
王铮不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还是这一句话,别的就是兵部的大印了。
“这怎么连个称呼都没有?这封公文到底是给谁的?”王铮抖索着公文向薛韶问道。
“兵部只让我把公文交给你,别的该给谁我就不知道了。”
薛韶两手一摊做无辜状。
王铮也没辙了。从这封公函的口气看,也应该是给他的。如今朝堂诸公和各级衙门,私信没有任何人理他,公函就是这种口气,没官职没称谓,甚至连一句小王都没有。从来都是很随意很利索地直接说事儿。
王铮反过来想想,也不怪别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和所有人说话时也都是这样。除了给皇上的信里,他还勉强算规矩,没有称呼皇上为小老头儿,其余的他就很随便。甚至包括老老头儿房相。
不管是不是吓他一跳,这两万人马却真是解了王铮的燃眉之急,他仍然很高兴。
他正发愁开春后的骑兵不足呢!想向朝廷申请,还怕朝廷不答应,自己毕竟来历不明,有短处捏在人家手里。万一因为要兵要将引起皇上的猜忌,抓了他开刀问斩可就划不来了。
可是,王铮没想到,皇上和房相以及兵部的陈相竟然这么大方,竟然主动给他送来了两万骄兵悍将。
“感谢皇上,感谢房相,感谢兵部的陈相,感谢朝堂上的诸公,王某在这里遥祝皇上和朝堂诸公福寿安康,长命百岁,王某先干为敬,几位将军随意。”
晚上的欢迎宴会上,王铮兴致大好。然后,他就喝多了,被薛韶和另外几位将军,一杯接一杯地猛灌,醉的一塌糊涂,怎么回驿馆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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