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钟肃插话道:“王大将军,你既然不同意退兵,那你刚才还说钱相所说的极是?”
“他是我媳妇的爷爷,我怎能和他抬杠?”王铮回答了一句,然后继续转身面对房相道。
“房相,国策该变了,蒙辽能自创出两院制,能使契丹和其他民族的人,和我燕云十六州的汉家子弟和平共处,这才能兵强马壮。西夏能励精图治,大力发展农耕,鼓励经商,不轻视境内的汉家子弟,还能收复河西走廊,源源不断地产出河套名马。咱们大郑的朝堂诸公,怎么就看到了国库里的那点东西?怎么就知道捂紧了口袋,就不知道重视军事呢?”
“你们就不能一手抓经济,一手抓军事,两手一起抓,两手都很硬吗?文官压着武将一头,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们到底是为了大郑着想,还是为了你们文官集团的利益着想?”
“竖子,真是一派胡言。”钱望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他率先怒叱王铮道。
王铮没理他,继续对着沉思中的房相道。
“我大郑的经济实力,宇内可说是首屈一指,可动辄就被一个贫穷的都穿不起铁甲的异族,很轻易地就能击溃数千里,直到澶州,澶州距离上京城,仅仅只有一两百里,即便是绕行,也不过才四百多里的路程。几乎是已经兵临上京城下,你们还想让这种情况发生多少次?”
“房相,我今天说的话太不好听,可国家的事情就像是在过日子。皇上是家主,咱们这些朝臣就像是在养家的几个弟兄,既要保证自家吃穿不愁,还要搞好邻里关系。可既然邻居太蛮横霸道不讲道理,不让咱们好好过日子,那兄弟们就只能团结起来,打他娘的,把他打怕了打服了,他以后也就不敢惹咱们了。”
“住口,你这竖子,住口。”大学时裴韬也怒叱道。
他也忍受不了王铮所说的,谁都做的不对的,只有他王铮才是正确的论调了。
“裴卿,让王将军说。”皇上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儿,王铮所说的话,太是震聋发聩,他想听一听,王铮还有什么高见。
“裴学士勿要多言,请王将军说下去。”
房相也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说实话,王铮说的确实太不好听,可也却是大郑现在的实际问题,他作为当朝首辅,是皇上一人之下,数千万人之上的关键位置,他的决策是否正确,决定着大郑的发展方向。
即便他也是文官,他也不希望因为文官的太强势,导致大郑的边境不稳。他不能因为他也是文官,因为文官的利益,就使大郑的国基不稳。
他作为当朝首辅,有责任有义务,帮着皇上处理好大郑的一切事务。因此,他必须慎重对待王铮所说的问题。
“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就是苏轼所处的那个宋朝的真实事情。别不信,确实是真事。宋朝像咱们大郑一样的富有,可也像咱们大郑的军事一样羸弱,同样是文官当道,武将同样是受到的制约极多。这样做的好处,的确是没有主弱臣强的可能了,也更不可能有谁敢拥兵自重。”
“可是,几乎和上次蒙辽进攻我大郑一样,异族攻破大宋的边境,就是长驱直入,渡过黄河天险后更是势如破竹,直至兵临宋朝的京师城下,后来宋朝的两个皇帝,被异族打破上京,全都掳去边塞苦寒之地,连同后妃、宗室,百官数千人,两位皇帝的皇后妃子女儿等,被侮辱的不计其数。”
“真是求死不得求活不能,太上皇被屈辱不堪地封为昏德公,而被掳走的皇上则被封为重昏侯,极尽侮辱之能事。后来康王赵构渡江南下建立了南宋,这才勉强保住了宋朝的半壁江山。”
“房相,我大郑要想长治久安繁荣富强,就不能结党营私,就不能重文轻武。要想防止内祸,有的是办法,何必只是简单地,限制边镇主将的兵权和兵力呢?难道,大郑就真的养不起松江卫的那三十万兵马吗?”
“王将军,你所说的那个宋朝,真的和咱们现今的大郑很像吗?”陈琦问道。
“不是很像,而是,那个宋朝,本来就是另一个大郑,我大郑现在走的路,几乎完全和那个大宋一样,如果不改变国策,我大郑的将来,呵!真不好说。”
“混账,”
“一派胡言”
“众卿稍安勿躁,王卿,你刚才说,异族打破上京,掳走宋朝的二帝,他们的京师,为何也叫上京?那个北宋也有一条大河叫黄河?康王赵构渡江南下建立了南宋,他们那个国家,也有长江?”
皇上郑成抓住了王铮话里的漏洞。
王铮闻言稍微沉默,他觉得,自己如果不说点实话,想要让皇上和房相下决心改变国策,想要改变大郑军事羸弱的现状,想要避免大郑以后也被分为南北两朝,几乎不可能的。
王铮看了看周围的众臣,稍微沉思了下。
“王卿但请直言。”
“皇上,”王铮看了看皇上看了看房相:“微臣所说,太过骇人听闻,你可别吓着了?”
“王卿尽管直言。”
“那好,皇上,那个大宋,不仅有黄河长江,他们的京师也叫汴梁。不仅如此,北宋被异族辽国,打到澶州城下,大宋的皇上御驾亲征鼓舞士气,在澶州一战,击毙辽国的主帅萧达凛,从而逼迫辽国议和,史称澶州之盟,北宋给辽国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两国结成兄弟之邦。辽国退兵至燕云十六州境内。”
王铮边说边看着皇上和房相的神色,却见两人就像是听故事一样,只有好奇,没有惊讶,王铮知道,他说的,皇上和房相都不相信。
别说他俩不信,所有大臣都不会相信。这种事,可能吗?
还用问吗?当然不可能。
“王卿别闹,说正事。”
看看,皇上果然不信。
“御书房里皆是朝廷重臣,无外人,王将军且说实话。”看,房相也果然不信。
“臣说的就是正事,是实话,确有其事,那一个北宋,就是咱们现在的大郑。”
“王卿莫闹,你的故事编的挺好,可却太玄乎,莫闹莫闹。”
王铮一看皇上还是不信,他只得另想办法。
“皇上,太祖开国之初,可是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是又如何?”这点不是秘密,皇上直接承认。
“后来,太祖为防开国武将的权势太大,可是杯酒释兵权?”
“不错,那又如何?”这个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却也是事实。
“宋朝的开国太祖赵匡胤也是这么做的,和太祖的做法完全一样。”
这下你该信了吧?
“这些事情,虽说朝廷不许宣扬,但却也不是秘密,王将军知道了就好,不用照搬到那个大宋的太祖身上,故事无需再编,说正事。”
别说皇上了,连房相都不信,这下王铮没辙了。
说这个大郑和那个宋朝同样的事情,他俩认为自己是在照搬,不信。说以后才会发生的,他们还没见到,自然更不信,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王铮还是没有好法子,但王铮还必须让他们改变大郑现在的基本国策,最起码把重文轻武这一条给改了。
“皇上,房相,你们既然硬要不信我也没办法。但是,咱们大郑必须得改革军制,要不然,就像上一次那样,蒙辽还是能轻而易举地打到澶州城下。”
房相叹息道:“是啊!上一次,的确是太危险了。王将军,如果是你亲守松江卫,能否避免上一次的情况发生?”
“能是能,但我一人,又怎能照看整个大郑的边境?代老将军和程副督没大错,换成是陇西卫或者是剑南卫的边境也是一样。如果不改变军制,等着看吧!西夏一旦发动,涉及的就是大郑的半壁江山。到时候,皇上,房相,朝廷多年的积累,多年的富国富民,凡是被西夏牵扯到的地区,都会倒退几十年。”
马闯撇撇嘴,他显然认为王铮还是在危言耸听。
“王卿,真有那么严重?”
“皇上,臣不是危言耸听,臣所说的你们别不信,等你们见到了事实,再相信了臣所说过的话,一切都晚了,蒙辽的入侵已是最好的证明。”
皇上和房相对视一眼,想想王铮所说过的话和所作过的事,不管他们信不信王铮今日说的话,但他们相信,王铮绝对是为了大郑好。
再想想上一次,蒙辽出兵一个多月,就打到了澶州城下,如果不是王铮紧急出兵,一战既保住了澶州城不失,又击毙敌主帅萧达凛,第二战就率五万步卒两万五千轻骑,硬抗蒙辽营外的七万人马和营内的十余万大军,并且还夺了敌军的大营,逼迫敌军退回大名府城内龟缩不出,力挽狂澜于既倒。
他因此保住了上京不失,保住了皇上的尊严,保住了所有大臣的尊严,保住了数千万的黎民百姓免遭屠戮流离失所。
如果不是王铮一心为国,呕心沥血浴血沙场的所作所为。
那么,现在大郑的京师上京,估计已经就在蒙辽大军的铁蹄之下,而大郑新的京师,估计就在升州了,而战火,现在也应该还在升州附近蔓延。
或许,大郑还有第二次迁都的可能,再次被蒙辽大军打的狼狈不堪,不得不迁都益州。
也许,大郑真会像王铮的故事里编的那个宋朝一样,太上皇和皇上被虏到北方苦寒之地。
假如皇上被虏,其他人又岂能幸免?后妃、宗室,百官等数千人,皇后妃子女儿等,自然会被侮辱的不计其数。
皇上和房相不敢想蒙辽攻破上京后的惨景,想到上一次蒙辽大军,仅仅距离上京二百多里就不寒而栗。
“那么王卿,你觉得,军制该怎么改?又怎么防备内祸的发生?”
“皇上,所谓内祸,你想想,历朝历代,只有兵连祸结民不聊生时,只有官府逼迫太甚时,普通百姓才会起义造反。可咱们大郑的百姓,如果全都能吃得饱穿的暖,如果各地卫镇均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战事不会牵扯到内地的百姓,谁还会做那掉脑袋的事情?这一点,只要能像现在一样继续下去,使民众富裕,自然就可避免,皇上无需忧虑。”
“至于兵祸,皇上,房相,咱们大郑现今的军制,就是卫府有调兵权却没指挥权,而边镇提督,只有指挥权却没调兵权,已经做的很好了。只要能防止边镇提督和卫府勾结,此事自然也可避免。还有,不超过两年就异地调动,不仅是边镇提督,连卫府主官,也和提督错开时间调动,是不是会更好?”
“这样一来,边镇提督都没有调兵权,多一些兵马防卫异族的入侵,又能有什么害处?那些兵马,养在内地不也是养吗?”
“为今之计,给边镇提督在紧急情况下,有可以招兵的权利,当地官府卫府,也要储备一些钱粮,防备突发情况时,各卫镇无钱无粮无兵马可用。至于如何使边镇提督和卫府主官,以及当地知府互相制约,这一点,房相是行家,臣就不多说了。”
马闯闻言捋须点头微笑:这个王铮,总算是说了句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