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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6)
    周凯顿时息声,举杯道:喝酒喝酒喝酒。
    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会摊上这么个小舅子夭寿。
    于是喝酒,吃饭。
    贾玩说要喝酒,自己喝的却不多,倒是周凯有了几分醉意,道:阿玩,你觉不觉得,皇上的反应太平淡了一点?弑君啊,多大的事儿,皇上的愤怒却只浮在面上,而且感觉,像是准备就这么废个皇后就揭过去算了
    贾玩低头喝酒,默然不语,许久之后,才抬头看向窗外,低声道:或许皇上觉得,这些都是皇长子的手笔吧。
    啊?周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不是,周凯道:皇上再怎么,也不会怀疑他吧?
    贾玩低声叹道:那是皇帝呢!
    天底下哪有不多疑的皇帝?天家无父子啊
    他将一旁的托盘拉过来,翻开一个杯子,斟满酒,道:张家助皇上牵制太上皇的势力,平衡朝中势力,不可或缺。
    再取第二个杯子,依旧斟满,道:皇后对皇上情深义重,陪伴他十多年,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后宫。
    再取第三杯:张家多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且太上皇退隐,人心惶惶,此时此刻,当以稳定朝局为先。
    第四杯:张家是太后母族,是皇后母族,当年一力扶持皇上上位,又助皇上执掌大权,其功劳之大,无人能比。
    贾玩放下酒壶,将斟满的四杯酒,一杯杯放在桌上,道:对皇上而言,张家,一,不可动,二,不忍动,三,不宜动,四,不便动。
    周凯已经渐渐领悟贾玩要说什么,接口道:有此四点,加上皇上并非量小不能容人之辈,张家地位本该稳如泰山才对。
    贾玩不置可否,端起第一杯酒,道:年前忠顺亲王案,有人布局暗杀忠顺亲王长史,令太上皇在群臣面前颜面尽失,最终心灰意冷,退隐温泉宫。
    从此张家对皇上而言,再非不可或缺。
    说完一饮而尽。
    周凯端起第二杯酒,道:皇长子双腿初愈,便被人刺杀,险些丧命,皇后嫌疑最大。
    皇后送参汤,导致陛下发病,此病加重下去,会和太上皇一样,头痛难以理政。最令人不安的是,太医们竟然为了替皇后遮掩,隐瞒皇上病情
    其后在马蹄山中,皇上亲眼看到那些人贩子毫无人性的行径,对皇后的最后一丝不忍也消失不见。
    也一饮而尽。
    贾玩端起第三杯酒,道:皇长子遇刺不久,便有人上书立二皇子为太子,满朝文武附议者占十之**。如此势力,令人惊惧,张家再非不宜动,而是非动不可。
    周凯端起最后一杯,道:马蹄山,有人弑君未果,但一旦成功,获益最大的,便是张家、皇后、二皇子皇上挟此势打压张家,张家便是功劳再大,也不敢有人反驳,更不会说皇上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说完将酒杯一放,道:所以说,马鞍山布那么大的局,其实就是为了让皇上有理由动张家!赵轶这小子也太阴了吧,害的我心惊肉跳这么久,还以为真有人敢弑君造反呢!
    贾玩低头喝酒,道:看吧,你也觉得是他。
    周凯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张家倒台,自己做太子吗?
    贾玩缓缓道:皇上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否则,又怎么会如此温和大度?
    废皇后就算惩戒了?
    笑话,那个女人不该在她将赵轶丢给人贩子的时候就废掉吗?
    不过赵轶应该不会介意,他做了太子,要收拾一个失势的张家应该不难吧?
    两个人默默喝酒,都有些懒得说话。
    一壶酒下肚,周凯忽然道:这些事,看着的确像赵轶那小子做得,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一件,有丝毫证据,对吧?
    贾玩嗯了一声。
    周凯道:所以不管多像,也只是像而已,也只是臆测,对吧?
    贾玩又嗯了一声。
    周凯将筷子一摔,怒道:既然是臆测,我们这样想也就罢了,他凭什么这么想?!
    贾玩见他两眼通红,连那个人都敢骂,知道他有些醉了,顺手从盘子里撕了个鸡腿塞住他的嘴。
    周凯也知道方才放肆了,埋头就啃。
    贾玩道:你不是一向最讨厌皇长子吗,怎么还替他说话?
    周凯闷闷道:我是不喜欢他,整天一副神憎鬼厌的模样,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银子似得可那天,我在马蹄山看了一眼,就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圈似得。
    可他却在那群人手里被折磨了足足半年
    经历了这些回来,若还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才真的可怕吧?
    我以前觉得,他太不识抬举,皇上对他那么好,他却揪着当年那点事儿不放,让所有人都不开心。
    可现在想想,要是换了是我,受尽折磨屈辱回来,我爹不仅不替我将害我的人碎尸万段,反而给她荣华富贵,和她同床共枕、生儿育女,这样的爹,我宁愿没有。
    而比这个更恶心的,是他一面护着那个女人,一面一副我最疼的就是你,我一直在补偿你的嘴脸,只要想想,就让人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贾玩默默扯下另一只鸡腿,塞进周凯嘴里。
    周凯拔出鸡腿,道:阿玩,我没醉,我就是有点不舒服你也一样吧,不然为什么找我喝酒?
    我们三个一样可怜娘没了,有个爹,不如没有不如没有
    贾玩没说话,慢慢喝酒。
    周凯直接举着酒壶灌。
    阿玩,周凯忽然一把抓住贾玩的手腕,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怀疑他?
    贾玩没有说话,周凯醉醺醺道:阿玩,我们都怀疑他没关系你不要怀疑他
    贾玩无奈道:你醉了。
    阿玩我没醉周凯喃喃道:我看过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看所有人的时候都是冷的除了你除了你
    阿玩,你别怀疑他这样他就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贾玩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昨晚那句声音轻到近乎小心翼翼的话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还有那人默然片刻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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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贾玩抱着被子坐起来,眼睛睁大,连睡意都被赶跑了一半:如果他是个女的,这会儿该大声尖叫外加拳打脚踢了谁半夜醒来发现被窝里多了个男人都是这个反应。
    委委屈屈睡在床沿的赵轶被贾玩的动静吵醒,看他渐渐捏起来的拳头,抢先道:想!仔细想!
    想什么?
    贾玩揉了揉脑袋,记忆开始回笼。
    某个人半夜不知道几点翻窗进来,给他灌灵芝解酒汤,大概是受了周小凯的话的影响,喝完汤他竟然迷迷瞪瞪问那人,是不是很累。
    那个人嗯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打哈欠,缩进被子里,说累了就睡一觉好了。
    那个人就不要脸的问:我睡哪儿?
    他又困又醉,没注意有人故意歪楼,而且还锲而不舍的吵他:我睡哪儿,我没地方睡
    于是他就稀里糊涂的,让出了半张床
    好吧,是他自己放进来的。
    警惕心一去,困意上涌,贾玩又开始打哈欠,晚上解酒汤里的灵芝放的大概有点多
    赵轶适时将茶盏凑到他唇边,贾玩闭着眼睛一口喝完,重新躺回被窝,蹭了蹭枕头,没了动静。
    逸之?阿玩?玩儿?
    赵轶试探的叫了两声,见贾玩没反应,才小心翼翼转身,向内靠了靠,再靠一靠,又靠了靠。
    那是,被少年的体温温暖的世界。
    赵轶轻轻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二日早朝,三件大事。
    其一,刑部报马蹄山案,五十名禁卫军的尸身已寻得半数,只是皆被焚毁,唯留残躯,未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是进一步证实,他们是死于兵刀,而非烈火。
    乾帝令刑部继续追查,务必寻到真凶。
    其二,左相上书,请皇上立太子以稳定人心。
    见乾帝似乎有松口的迹象,满朝文武都激动起来,纷纷提出人选,自然是支持皇后嫡子二皇子赵轩的最多,皇长子赵轶也小有市场,连三皇子赵辅,以及几个年幼皇子都被人提及。
    早朝如菜市场般热闹了一阵,可惜最后谁也没有获胜,只归于一句话请皇上定夺。
    乾帝不置可否,于是开始第三件事。
    承恩公称皇后张氏失德无能,上书奏请皇上废其后位。
    承恩公是皇后生父,提议废后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竟还在立太子这么关键的时候提出要不这位承恩公得了失心疯,要不,这里面另有隐情。
    因为提出废后的是皇后生父,也因为其中可能的隐情,这次几乎所有大臣都保持沉默。
    于是废后之事,就这样毫无异议的定了下来。
    勤政殿,周凯努嘴,示意贾玩看正和乾帝下棋的赵轶的脸色。
    赵轶的脸色相当好,或者说,是前所未有的好,不仅身上的阴郁之气消散一空,且眉宇间还有几分宁静餍足之色。
    也是,隐忍八年,如今害他之人终于有了报应,自然是云开雾散,天地一新。
    许是惯性,周凯虽然喝醉酒会替赵轶嚷几声不平,但这会儿看见眉目舒展的赵轶,依旧撇嘴挑眉,一副看不顺眼的模样。
    乾帝的心情似乎也不坏,和赵轶悠闲下棋的同时,还不忘指点贾玩和周凯这两个学生。
    逸之啊,周凯也就算了,那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可你师傅林如海博学多才,不会许你学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却没教你琴棋书画吧?
    堂堂朝廷三品官儿,会的却是拿大鼎、吹糖人、跳肚皮舞像什么话?
    怎么会?贾玩道:君子四艺臣也学,就是学的不好而已。
    行,乾帝看了他一眼,招手道:过来,让朕也见识见识林如海教出来的高徒,来来,这盘你来下!
    皇上,贾玩不满道:不带这样的,您还有七八手就该输了,您这是要拉我背黑锅呢!
    呸,乾帝笑骂道:给朕背黑锅,委屈你了?不过眼光还算不错,算了,这把朕认输了,你来和轶儿下一盘可不许输!
    陛下放心,贾玩也不推迟,道:臣一定替您报仇雪恨。
    周凯撸袖子道:来来,我帮你一起。
    去,贾玩嫌弃道:你个臭棋篓子少来帮倒忙。
    周凯反唇相讥:得了吧,就你那两下子,还不如我呢!
    乾帝让出地方,自去批折子,由得他们闹去,间或看一眼,发现不知道是贾玩果然有两下子,还是赵轶放水,两个人竟然下的有来有往,挺像那么回事儿。
    唯有咋咋呼呼的周凯,被下棋的两个人一起嫌弃。
    一局将要下完,刘总管快步进殿,神色慌张的小跑到乾帝身侧,附耳说了一句。
    乾帝神色瞬息万变,好一阵方起身,道:摆驾。
    赵轶和贾玩跟着起身。
    乾帝道:没事,你们两个接着下,朕去去就回。
    不等两人说话,转身离开。
    周凯想了想,追在乾帝身后去了。
    满殿人瞬间走了大半,唯有几个宫女太监远远侯着,贾玩赵轶坐下,继续落子。
    赵轶道:慢着。
    贾玩道:怎么?
    赵轶道:换一颗。
    贾玩道:落子无悔大丈夫,殿下,悔棋可会伤人品的。
    赵轶扶额,叹道:我是让你换一颗偷
    偷了他的中枢,这局还怎么下?
    贾玩愕然道:殿下说什么?臣怎么听不懂?
    赵轶看了他一眼,抓了一把黑子,一个个放进棋盘。
    贾玩讪讪道:原来殿下都知道啊
    赵轶无语,每次偷都捡他最关键的子,少一颗就局势大变,他得多瞎才看不出来?
    贾玩呐呐道:都怪皇上,说不许输
    丢人丢大发了
    伸手拂乱棋局,道:重来重来。
    赵轶不置可否,跟他一起捡子偷了他八颗子都下成这样,还有胆子重来。
    却听贾玩一面捡子,一面道:皇后病危。
    顿时微楞。
    贾玩道:昨夜皇后在冷水中泡了两个时辰。他五感惊人,刘总管的耳语自然瞒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