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匆匆打扫完战场后,彻辰率领着卫队护卫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和使团的幸存者朝着兹巴拉日方向退去。
在狂奔了三四十公里后,众人终于在一处易守难攻的小山谷处歇了脚。
此役,卫队和使团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60人的卫队阵亡了27人,活着地也是人人带伤。其中,彻辰的黑森骑兵阵亡8人,波兰龙骑兵阵亡6人,损失最大的是披甲哥萨克,他们一共阵亡了13人。而使团内的非战斗人员伤亡也不小,有4人战死,其中包括两名爵位分别为伯爵和侯爵的高级贵族以及两名文职人员。
和人员的损失相比,使团财物的损失倒并不大。据彻辰的清点,五车五万塔勒在战后一共收回了46826枚,而损失的那些,彻辰心知肚明,可他并不愿去寻根究底。
虽然损失惨重,但这和袭击他们的哥萨克人比起来,这又不算什么。因为这支哥萨克部队从伊凡·马赫拉连长到最下级士兵,几乎全军覆没。除被俘虏的89人外,哥萨克人一共在战场上留下了162具尸体。而据被俘的哥萨克人招供,他们的伊凡·马赫拉连长,也就是被彻辰砍下头颅的那名哥萨克,他为了袭击使团,一共带来了324人。
而最让彻辰感慨的便是此战的战利品了。之前,无论是和俄国军队作战,还是在克里米亚鏖兵,佣兵团都是收获颇丰的。不算其他的物资,就是从战死者的武器、盔甲,那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可这些哥萨克人,他们却穷的要命。最值钱的战利品就是那门火炮了,其他的火枪、手枪等无不是粗制滥造,短矛和短柄斧乃至牛肩胛骨,更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彻辰当然知道,哥萨克酋长国的军队并不都是这样子。至少包洪的手下和曾经在斯摩棱斯克作战的瓦西里·佐洛塔连科麾下的一些部队,装备就不错。可如果自己战胜的伊凡·马赫拉麾下的军队代表着哥萨克酋长国一般军队战斗力水平的话,他们靠什么和拥有着翼骑兵的共和国抗争了近十年之久,还能屡屡获胜,并且哪怕失败也能东山再起。
彻辰疑惑了。
彻辰在安排好防务和看守俘虏等事宜后来到来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所乘坐的马车旁,他是来向老大人汇报情况的,也是就自己的疑问寻求老大人的解答。可当他走近的时候,却看到老大人正和两名贵族在篝火前激烈的争吵。
这两名贵族彻辰也是认识的。他们其中一人是康尼茨基公爵,他有一个绰号叫“rewera”。这是个拉丁语的单词,意为“事实上”。因为康尼茨基公爵在说话时总爱以“事实上”起头;另外一位则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侄子,亨里克·波托茨基伯爵。
彻辰走近的时候,他正听到康尼茨基公爵对坐着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说道:“事实上,斯坦尼斯瓦夫,请相信我,我们现在必须退回到兹巴拉日去。哥萨克都是不可信的。我相信这次袭击我们使团的行为一队时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不然一个区区的连长,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事情来。他肯定是受到了来自基辅哥萨克高层的授意。”
康尼茨基公爵言辞激烈地说着,他就差点出这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所指使的了。
公爵说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摇了摇头。彻辰看的出来,老大人经过这一天的战斗和撤退,身心已经极其的疲惫,可就算如此他还不得休息,还要应付使团持不同意见者。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康尼茨基公爵慢声耐心地说道:“公爵,我并不这么看。我更倾向于这是那个伊凡·马赫拉连长个人的行动。众所周知,那些下层的哥萨克都是有着下克上的传统的,他们胆大妄为,并且丝毫不去顾忌大局。而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不同,他是一个有政治头脑的人,不会也不应该做出不智的举动。”
康尼茨基公爵上唇的胡子抖动了下。显然,公爵对于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看法是极不认同的,只是碍于老大人的身份,才没有反驳。
这时,亨里克·波托茨基也说话了:“叔叔,哪怕此事真如你所说并非出自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又或者基辅哥萨克高层的授意,但是哥萨克人袭击我们是事实。你也说了,那些下层的哥萨克人都是胆大妄为的。我们此去基辅还有一两天的路程,这一路还不知会碰到多少这样的哥萨克。您还是听我和公爵的,先回到兹巴拉日,让上校多派些护卫,我们再前往基辅。”
亨里克·波托茨基这话显然极有道理,连彻辰听了都不由得默默点头。
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却显然不这么想。听到侄子这么说,老大人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不回兹巴拉日,如果你们要回去尽管回去好了。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到基辅去。”
听到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这么说,亨里克·波托茨基和康尼茨基公爵不由无可奈何地面面相觑。
而见到老大人如此激烈和坚决的态度,彻辰也有些不解了。亨里克·波托茨基所言本是最为稳妥的办法,怎么作为他至亲的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却听不进去,并且还说出“哪怕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要到基辅去。”的狠话来。
其实,这里面的关窍就在于扬·斯科热杜斯基。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知道上校是一力反对与哥萨克议和的。自己现在刚进入扎波罗热哥萨克控制的乌克兰境内便遭到了袭击,假如现在撤回到兹巴拉日要塞去,这恰好给了上校以口实。到时候,上校必然会以保护自己生命安全的名义将自己强制地送回到华沙去,并大肆地宣扬哥萨克人袭击使团的暴行,从而搅黄议和。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相信扬·斯科热杜斯基上校是个正直勇敢的军人,可他也知道,上校一定会这么做,因为这和个人品格无关,只关系立场不同。
正当三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看到了正尴尬地站在一旁许久的彻辰。
老大人的眼睛顿时一亮,他赶紧招呼彻辰过来。
彻辰刚准备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汇报早就做的防御工作,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却比他更早一步开了口:“彻辰,刚才我们的讨论你该听到了。你是使团的卫队长,又是使团的副使,你说你和你的人有没有能力保护我安全地到达基辅。”
说这话的时候,老大人直向彻辰使着眼色。因为只要彻辰说“有能力”,那么他就有充足的理由反驳康尼茨基公爵和自己侄子要使团退回到兹巴拉日的要求。毕竟彻辰是使团的副使,在正使和副使做出了统一的决定后,其他人就只有服从地份了。
“这……”
对于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这一问的回答,彻辰明显有些踌躇了。他当然明白老大人向他使眼色的意思,可他也很清楚,要是使团再碰到一次像伊凡·马赫拉连长这样的袭击,他和他的卫队是难以抵挡的,甚至到时候连保护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突围都是困难的。
正当彻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康尼茨基公爵也给彻辰施加了压力。他说道:“阿勒瓦尔·彻辰。事实上,今次你和你的卫队能够取胜,那也是胜的很侥幸吧。若不是你推翻了装载塔勒的大车,又极其幸运地去下了对方首领的首级,恐怕败的就该是我们了吧。”
康尼茨基公爵之所以无礼地称呼彻辰的全名,那是因为公爵对彻辰有着深深的怨气。康尼茨基公爵自觉自己有着公爵的爵位,这使团副使的位置本该是自己的,可没想到副使的位置却落到了彻辰的手中。若是亨里克·波托茨基也就罢了,可彻辰这样外来的新秀爬到自己头上,这让自认血统高贵的康尼茨基公爵内心很是不满,打从使团出发以来,他就没和彻辰说过一句话。
康尼茨基公爵所言虽然是这次卫队能够取胜的主要原因,可公爵傲慢的口气和他那把一切成功都归结于运气而忽视了战士们英勇奋战的话深深地惹怒了彻辰,也让彻辰陡然升起了一股豪气。
康尼茨基公爵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的傲慢,将彻辰推到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一边。
“大人,我和我的卫队定能保护你安全的到达基辅。”彻辰挑衅似地看着康尼茨基公爵,大声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保证道。
听到彻辰的回答,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满意的笑了。老大人捻了捻下颚的胡须,微笑对公爵和自己的侄子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吧。”
“欺骗,这是可耻的欺骗!”康尼茨基公爵嚎叫着。
“康尼茨基公爵,”彻辰上前了一步,他眼神炯炯,义正辞严地说道:“如果您觉得我保护不了你的安全,你大可以返回兹巴拉日去。”
“彻辰,你这话就有些过了。”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朝彻辰摆了摆手,示意彻辰要对康尼茨基公爵有礼貌。
可话虽如此说,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对于彻辰怒怼康尼茨基公爵的行为,还是满意的。
康尼茨基公爵气的拂袖离开了。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的侄子,在看了看自己的叔叔,又看了看远去的公爵后,他向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告了声罪,然后朝康尼茨基公爵追了去。
显然,亨里克·波托茨基是去安抚公爵了。
这一下,篝火旁只剩下彻辰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两人了。
老大人重新坐了下来。
“彻辰,你说实话,如果再有这样的一次袭击,你是否能保护好使团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的安全。”
显然,在听完“振奋人心”的话后,老大人要听彻辰亲口说的实话了。
“不能,大人。”彻辰简单明了地说道。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叹了口气,这本是个不需要问的问题。
半晌,他又对彻辰问道:“那么你有什么建议,除了回到兹巴拉日外。”
彻辰之前并未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问了,他开始好好地思索一番。
可还没等彻辰说出自己的对策,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已经自己想好了办法,对彻辰下达了命令:“你马上挑选一名可靠的部下返回到兹巴拉日去。不要说我们遇袭的事情,就说为了壮大使团的声势,让扬·斯科热杜斯基上校派一支100人的部队过来。记住,不要派翼骑兵连队。”
“是,我马上派人去兹巴拉日。”彻辰领命道。
在刚才,彻辰的脑海中也已经有了一个不成熟的办法,那就是是使团兵分两路,一路由彻辰自己率领一支精干的小部队护送着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前往基辅,而另一路则大张旗鼓的继续前进。而使团所携带的五万塔勒则就地掩埋。实际上就是弃卒保帅,用其他人的生命保护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一人。
彻辰的这一办法不能说不好,但是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绝对不会接受。因为使团此次出使代表着的是波兰共和国,假如按着彻辰的办法,堂堂波兰共和国的使者,在寥寥数人的护送下到达基辅,这无疑落了共和国的脸面,也会让在基辅的其他各国的大使们耻笑。
接下来,彻辰挑选了一名精干的披甲哥萨克,在让他熟记了老大人带给扬·斯科热杜斯基上校的命令后,让他骑上最好的马,昼夜兼程地赶往兹巴拉日。
这之后,彻辰再次地检查了山谷内的防务,然后便去休息了。他把自己的帐篷让给了受伤较重的伤员,而自己则枕着马鞍,裹着毛毯就那么睡在了地上。
临躺下,彻辰才想起,自己想问的问题,还没有问老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