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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5)
    已经失去的人,是不可能再失而复得的。
    这句话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冒了出来,在刹那间让武帝如坠入冰窖一般,浑身从头到尾凉成一片。
    失去你了吗?他无声地呢喃道。
    片刻后,他残忍地扬起唇瓣,失去?朕怎么会失去你,何垂衣,你始终是朕的东西,生是;死也是。
    朕的东西岂能容他人觊觎、触碰?
    你们一次一次地忤逆朕,可经过朕的允许了?钟小石是,这个乱臣贼子是,何垂衣,你也是。
    放你走?何垂衣,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废了你的腿、废了你的手、毁了你喉咙、毁了你的脸,哪怕剔除你全身的血肉也不会再有下一次。
    但现在,千万,千万别让朕抓住你。现在,朕会杀了你的。
    他停下马匹,对旁人伸出手,声色喑哑道:拿弓来。
    旁人将弓箭呈上,武帝用力地撑开弓弦,胸膛一片温热,想来是因用力过猛撕裂了伤口。
    以往,何垂衣总是在他身边,受伤了,就用蛊虫替他清理伤口。
    那时,何垂衣的眼神永远只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是他唯一的牵挂,唯一的惦念,唯一爱着的,也是他最爱的。这些,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呢?
    他想起来了,是夜无书回京的那天晚上。
    那是何垂衣第一次与他争吵。他不知从何听说夜无书的存在,在自己要为夜无书接风洗尘的时候,何垂衣让他不要去,至少不要在今夜去,而他呢?是怎么回答的?
    何垂衣,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听到这句话的何垂衣是什么反应?
    他好像问了一句话,他说:皇上,你是不是很爱他?
    自己的回答是什么?
    是。
    那你爱我吗?
    不爱。
    那一夜,何垂衣没有回藏龙殿,他在自己和夜无书议事的门外等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问武帝: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杀了他吗?
    武帝像是被揭了逆鳞的龙,冷冷地留下一句话,就关上了大门。
    朕绝不允许你接近他。
    其实,那是武帝第一次对何垂衣说那么重的话,好像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那句话开始。
    拉开弓弦的瞬间,武帝在想,如果能回到那一刻,他还会说那句话吗?
    他扪心自问的回答:不会。
    或许,他不仅不会说那句话,甚至不会在前一夜让何垂衣白白等了那一晚。
    天那么凉,他难道都不冷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后悔呢?
    后悔那么做?后悔说那句话?
    他因为什么而后悔呢?
    武帝,想不明白。
    箭矢脱手而去,凌厉地撕破空中无形的屏障,向那道人影狂奔而去。
    箭矢踏空而来的声音惊动了漠竹,他拥住何垂衣将他扑向地面,让那支带有万顷雷霆之力的箭没入身后的土地。
    他将手撑在何垂衣耳边,脸颊通红,眼中水光闪烁,喘息骂道:你这混蛋,从哪学的技巧?
    那你呢?何垂衣同样也是气喘吁吁。
    我当然是自学成才。
    见兵临城下两人还在打情骂俏,众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大当家快走吧!
    小二偷笑一声:大当家情窦初开大家莫着急,反正他轻功好,这片树子多,他们骑马啷个追得上嘛。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再次破空而来,何垂衣透过他们站位的空隙看到箭矢射来的方向,他大喊道:小心!
    众人纷纷回头,却为时已晚。
    第19章 疯魔成活
    玄铁雕琢而成箭头势如破竹,它轻松地刺穿血肉扎根在骨缝中。
    刺眼的鲜血沿着箭身不停地滑落,染红花叶浸入地面,在那瞬间,万物寂灭。
    少年维持着站立姿势,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时间就这么被定格。
    贵京王此次有备而来,玄铁箭头上淬着剧毒,不消片刻,少年的嘴唇开始发乌,身体终于不堪重负朝前倒了下去。
    小二背上覆盖着温热的身体,漠竹有些晃神,他翻身跌坐在地上,将小二的身体抱在怀里,用手碰了下他的伤口,再拿到眼前一看,一片血红。
    箭头有毒。何垂衣翻看小二的伤口,沉声说道。
    小二呛了口鲜血,漠竹用袖子给他擦干净,见他张着乌黑的唇想说什么,漠竹摇了摇头:别说话。
    老大,我小二每说一个字,鲜血都更猛烈地从他口中溢出,漠竹红了眸子,怒吼道:我让你闭嘴!
    箭矢接二连三地射来,其他人根本无暇小二的伤势,漠江大喊道:躲起来!
    何垂衣摸出腰间的长笛,对众人道:坚持一下,我先替他解毒。
    他吹响长笛,唤醒沉睡的蛊虫,无数黑虫爬向小二鲜血潺潺的伤口,蛊虫吸食他伤口的鲜血竟纷纷僵落下来,何垂衣脸色变了变,用手捻起僵直的蛊虫,眼神顿时一暗。
    小二脸色已经乌青一片,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冰冷下来,漠竹脸色难看地问:如何?
    剧毒,我的蛊解不了。何垂衣道。
    有其他办法解吗?
    何垂衣看向远处马背上的男人,点了点头,说道:有。
    什么办法?漠竹急切地问,小二已经意识模糊起来,扯着漠竹的衣角嘴中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问皇帝要,或者逼他给。何垂衣声音平淡,看着紫金衮服的男人眼中再无丝毫温度。
    老大,算了我遭不住了,我想睡瞌睡小二断断续续地说。
    漠竹捏住他的脸晃了晃,你敢睡!还想不想回家了?你不是说要衣锦还乡吗?给我好好等着,解药我一定拿回来。
    他将小二推到何垂衣怀里,何垂衣却后退几步,盯着漠竹看了许久,笑道:好好护着他,我去拿。
    放狗屁!你给我好好待着,别添乱!漠竹暴躁地骂道。
    何垂衣无奈地笑了笑,握着长笛走到众人前头,一根箭矢飞速而来,在他眉心前几寸处被长辫缠住,堪堪停在半空。
    他回头看着漠竹,眼神不经意地柔和了些,皇帝出现在这里就代表钟小石做的事已经暴露,钟小石的生死我不能弃之不顾,所以,我迟早会回去救他。
    我会帮你救他。漠竹道。
    何垂衣叹息一声,道:不必了,稍等片刻,我会将解药带回来。
    何垂衣,你敢去!
    何垂衣看着他轻蔑地勾起唇角,我有什么不敢?
    片刻后又道:相信我,皇帝伤不了我。
    说罢,何垂衣没再理会漠竹,只身一人走向乌云坠地一般的队伍。
    武帝胸口已然浸湿一片,他颤抖着苍白的唇瓣抬起头,朦胧间见一抹赤影向这边走来,他用手挡住身后众人的去路,喊道:停下!
    众精兵依言停下,绕是如此,他们拉紧的弓弦依然对准了何垂衣。
    何垂衣从容不迫地走到武帝马下,扬起头,弯了弯眉眼,问道:皇帝,你爱我?
    武帝黑眸紧紧锁定在何垂衣脸上,用力地摇头道:不爱。
    你身负重伤追到这里,不怕死吗?何垂衣继续问。
    你不会杀我。武帝笃定地说。
    闻言,何垂衣低笑几声,轻声道:皇帝,你何必要磨光我的所有善心?我的确感激你,感激你给三年前的我一个栖身之所,但是,你也说过我不欠你什么,我不杀你,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你非要逼我吗?
    武帝不答,他便又道: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那你呢?
    疾风吹过,带着淡淡血腥味蹿进鼻尖,何垂衣淡淡地说:你的伤口裂开了。如果是以前的我,他会怎么做?
    武帝微微阖起眸子,你说呢?
    会帮你疗伤?他垂头温柔地笑起来,对武帝伸出一只手,我可以装作他的样子留在你身边。
    那只雪白的手停在半空,武帝瞳孔涣散,迟迟没有动作。
    装作?武帝声色喑哑地说。
    是。你好像很了解我,那你应该知道,我答应的事情从不会食言。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有着让人窒息的力量。
    武帝自嘲地说:你就不是他吗?
    不爱你的我,难道是他吗?何垂衣笑容满面地反问道。
    何垂衣这根绵针永远扎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为了那个男人,你连自由都可以不要吗?武帝垂首问道。
    不是因为他,何垂衣收回伸出的手,你想要我的自由,我想要你的解药,仅此而已。
    他碰了你哪里?
    何垂衣抚唇低笑,这里。
    何垂衣,你知道朕现在想做什么吗?
    你想做什么?
    朕想扒了你的皮,将他碰过的每一寸皮肤都扒下来。
    何垂衣勾起的唇角慢慢垂了下去,你就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难道短小吗?
    放放放放p,这是大肥章的伏笔!
    第20章 七窍生烟
    疯子?
    武帝瞳孔如漆墨,将何垂衣的身影映在眸中,像混沌中闪烁着星辰。
    他本该是至高无上的皇帝,在何垂衣口中、这个曾经最爱他的人的口中,变成了疯子?
    浑身流动的鲜血从头凉到了尾,武帝愣了许久才说道:何垂衣,都是你逼的。
    何垂衣气极反笑:咄咄相逼的人不是你吗?我们早该划清界限,是你一直穷追不舍!我允诺你留在罗州城养伤,给你接受事实的时间,那你呢?说什么君无戏言,你对我说的话哪一句是真的?
    只要你和朕回去,以前的事朕一概既往不咎,包括钟小石做的事。武帝道。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何垂衣知道,他说得是真的。
    可那又如何?
    何垂衣无力地垂下肩膀,像你这么自以为是的人,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心甘情愿留在皇宫?
    我再问你一遍,解药,你给还是不给?
    朕要你回去,你回还是不回?
    何垂衣默然片刻,道:京城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少吧?就凭现在的你,保得住吗?
    天子脚下,哪有天子保不住的东西?他若硬要留着何垂衣的性命,那一干臣子还敢翻了天不成?
    保?朕不会保你。所以,为了那个男人,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吗?
    不是因为他。你不顾性命之忧追到这里,是怕倘若来的不是你,我会被射杀在这里?你的一番好意,我想来想去还是不要辜负了,怎么样?把解药给我,我和你回去,是生是死我都认了,你也要像你说的那样,对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包括钟小石。
    武帝静静地看着他,良久道:解药朕只有一枚,朕可以给你。
    条件呢?
    跟朕回去,和他忽然顿了一下。
    何垂衣追问道:和什么?
    武帝抬头看向另一方,那里早已没有阴风寨众人的身影,他闷哼一声,继续道:在这里,与朕亲热。
    把你和他做的事,在这里,全和朕做一遍。
    何垂衣暗暗咬牙,倘若我和他什么都做过呢?
    武帝眼神阴翳道:在这里做完,然后朕会剁了他喂狗。
    疯子。
    何垂衣暗骂一声,对武帝道:我答应你,解药先给我。
    武帝对何垂衣的性子了如指掌,他丝毫不怀疑何垂衣的话,对身旁握长弓的男人点头,男人不情愿地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一支盒子,扔给何垂衣。
    何垂衣接过,打开盒子嗅了嗅,是解药没错。他收起盒子,对武帝道:我说到做到。
    上来。武帝对他伸出一只手,何垂衣却没握住,他踮起脚,避过武帝的伤口拽起他的衣襟,大力将他往下拉,当位置合适,直接将唇凑了上去。
    武帝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发狠地撕咬着何垂衣的唇瓣,想让那两片唇瓣只剩下自己的气息,他用力咬了咬何垂衣的下唇。
    当口中溢满血腥味,何垂衣也不甘示弱,他用牙齿撕磨武帝干裂的唇瓣,鲜血很快从两人唇缝处滑落,顺着唇角滑过脖颈,没入衣襟。
    就在这时,何垂衣感觉到腰间一紧,电光火石间,身体竟被一阵大力向后拽去,两唇顷刻分离,疾风中,何垂衣看向缠在腰间的东西,发现是一条鞭子。
    保护皇上!
    一声惊呼响起,数位手拿大刀的土匪从两旁掩体后蹿出,当即有人被砍落马背,晋兵被打了个猝不及防,阵型一下子凌乱起来。
    武帝飞快跃下马背,手指与何垂衣的衣袖失之交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垂衣被拉入黑色道袍的男人怀中。
    他瞬间目眦尽裂,怒喊道:你找死!
    漠竹接住何垂衣的身体,面无神情,甚至可以说隐隐带着怒气,他一言不发地用手擦去何垂衣唇边的鲜血,抱在何垂衣腰间的手如铁箍一般,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漠竹?何垂衣诧异地喊道。
    闭嘴。漠竹冷冷地说。
    何垂衣皱起双眉,我不是让你等着吗?
    等个屁,老子凭什么等你?漠竹大骂道。
    漠竹眼里烧着两簇火焰,恨不得能用眼神将何垂衣烧成灰烬,在他的眼神下,何垂衣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嗫嚅道:解药我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