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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慧妃的躺赢人生 第98节
    其实当年愿景并非全然万事不管超脱于外无所求,掌管宫务后出手几次,手段也算狠绝,效果显著彻底,只是娜仁总觉着她的狂风骤雨下隐藏着闲云野鹤,故而无论内务府上下如何惧她,娜仁都觉着她一副要翩然出世的模样。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滤镜了。
    因这一桩事,除夕宫宴上太皇太后亲口夸赞钮祜禄贵妃“能干,会做事”。见她不骄不躁从容不迫仿佛意料之中的样子,佟贵妃暗暗咬牙,打算明年做出点样子来。
    无论宫中人心里怎么想,这年年末与转年年初,最出风头的注定是景阳宫贵妃钮祜禄氏。
    一过了年,没等出腊月,只过了元宵,宫中筵席节庆少了,节日的热闹劲过去,逐渐转化为平静,娜仁便与康熙商量着打算带两个孩子往南苑去。
    路途倒是不远,那路程马车一日足矣,不过因为带着两个孩子,又要繁琐许多。
    康熙不同意,只道路途遥遥,天寒地冻的,怕孩子们着了风寒,好劝歹劝叫她开了春儿再走。
    娜仁一想,也是有理,便勉强在宫中又蹲了一个多月,等天气稍稍暖和些,冬雪初化,便预备着要去了。
    这回康熙也拦不住了,只能送他们上了马车。
    皇贵妃带大公主与小王爷去南苑不算是小事,宫中人不免多想,私下里暗暗打探康熙与娜仁是不是起了什么争执、闹了什么别扭。
    然而探来探去,却知道了娜仁正月里便打算去的消息。
    那就不是与皇上闹别扭了,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皇贵妃为何定要带着大公主与小王爷去南苑,但人家都上了马车,还是皇帝亲自去送的,就足以说明皇上与皇贵妃间的关系还是很稳固的。
    吃瓜不成,反而落了一头雾水。
    宫中人心如何就不是娜仁顾及得了的了,她出了皇宫就撒欢一样,康熙派来护送她的侍卫是素来相熟的,不是什么死板的人,路上碰到庙会,娜仁还拉着两个孩子去了,然后瘫在马车上发誓再也不去凑那个热闹。
    第89章
    “可算是来了,昨儿我还与愿景说起,太皇太后老祖宗大寿,只怕你是来不得了,没成想就听到宫里来送信的,修整宫殿。”
    一别多年,清梨瞧着倒是比在宫中时还精神些,穿着身湖水绿的衣裳,沉静中透着朝气,满头青丝只用一枝梨花挽着,衬着玉白粉面,眼眸璀璨如星子,眉眼妩媚含情,姿态却优雅从容,真真是叫人过目不忘。
    经久不见,娜仁细细瞧着她上下,见她这模样,便放下心,道:“老祖宗的寿过了,皇上要东巡谒陵,若是送他出京,又是一番忙碌,我便趁着他们未曾动身,先行往南苑来。”
    清梨见了娜仁,满是欢喜激动,边听她说话,边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眼眶渐红了,“当日宫中一别,已有三四载未见了。冬葵来送东西时,总听他说你处处都好,我却还是放心不下,今儿一见,气色果真不错。”
    又向皎皎与留恒招手:“皎皎,你还不过来?这便是留恒吧,我还真是头次见到,生得倒有些他母亲的样子。”
    “你又知道了。”娜仁心中清楚清梨与阿娆多少有些交集,此时也无甚疑惑,只笑着嗔她一眼。
    清梨紧紧握着她的手,又握了握皎皎的手,留恒上来打千请安,她瞧着留恒行云流水般利落的动作,心中便微有些感慨。又见留恒剑眉星目,虽然不过稚童,也看得出日后的清俊风姿,只是那清冷气韵,倒叫清梨不由联想到故人。
    “快起来,好孩子。”清梨扶起留恒,向后一伸手,寻春忙取出一块玉来,她亲手为留恒系在腰间,笑着打量打量,道:“果然很好。梅兰竹菊四君子,愿咱们留恒啊,日后做个傲骨铮铮,如切如磋的君子。”
    留恒恭敬地谢过清梨,礼节上半处不差,清梨不由感慨:“你若叫我姨母,辈分上倒也不差。这孩子跟着你长大,倒也算是件好事。……别看了,愿景本是要来的,不过她这几日身上不大好,我就叫她别在风口上等,向里去,亭子里坐着呢。”
    正说话间,她见娜仁眼睛发亮地目视前方,也回头一看,便见愿景缓步过来,着青衣素裳,风姿绰约,面上带着几分浅笑,清梨见了便道:“朝夕相对的,也不见你冲我笑一笑。想来啊,老人言远香近臭,是有道理的!”
    比之在宫中时对外多半端方的模样,她这样明媚骄矜的样子在外并不常见,却叫人心中欢喜。
    青庄捧着件披风跟在愿景身后,快步凑近替她披上,然后向娜仁等人道了个万福,“奴才给皇贵妃请安,给大公主、纯亲王请安。皇贵妃娘娘大喜!”
    “还是青庄嘴甜。”娜仁笑吟吟看她一眼,冲她眨眨眼,又握住走到跟前的愿景的手,笑道:“真比在宫中的时候精气神好多了。果然这南苑的风水养人,今儿见了你们,我可羡慕得很。留恒,过来——你也瞧瞧我们孩子,方才清梨可给了见面礼了,你也不能落了后啊。”
    听到娜仁说‘我们孩子’,留恒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唇角,乖乖地上前给愿景行礼。
    愿景见他腰间已有了一块玉佩,便褪下腕上的手串念珠,替他缠在腕子上,微微蹲身,神情虽平淡,口吻却称得上温和,“这珠子,原是三请祖师前,由当代高功持诵过,这些年早晚课,也都是它陪着我。你姐姐也有一串,本预备与你的是快玉佩,不过既然清梨已经给了,那我便换了这个吧。”
    言罢,又故意一叹,道:“你与你姐姐呀,是专克我的念珠。”
    “还不谢过你——”娜仁微微一顿,愿景见她苦恼的样子,道:“叫‘姨’吧。”
    留恒便乖巧地又行一礼,“谢过姨母。”
    清梨在旁故意道:“两个都是姨母,留恒可分得出啊?”
    娜仁白她一眼,“休要为难我们孩子,唤给你玉佩的那个李姨母,这位就唤……愿姨母吧。”
    留恒应了声,一一叫过。
    “这就心疼起来了,可见我与愿景啊,是真成了明日黄花了。皎皎来,清梨姨母疼你。”清梨故意道。
    娜仁瞪她:“休要在这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皎皎浅笑着,向清梨道:“您就不要故意招惹额娘了。这正是风口上,愿景姨母近来身上既然不好,咱们且先进去,寻一处温暖地方,慢慢叙话如何?”
    “不错,皎皎已有了处事稳重大度的模样了。”清梨看着她,面带欣慰笑意。
    在行宫里的日子是极惬意的。娜仁并未在当年来南苑时的宫殿居住,而是住进了新修整出的一处小院,与清梨愿景毗邻,虽不如宫中独享永寿宫那般阔朗,但处处清新简单,古朴大气,更叫人舒心。
    小厨房单起炉灶,仍是茉莉照顾饮食,便处处没有不顺心的了。
    不过愿景在行宫里的神仙日子,娜仁算是见识了。
    眼见她每日早晚传道受业,把婢女侍卫们一个个带入道途,跟着她“大道无形”“道可道”地念,靠山这边上下宫人,恨不得扫地都要虔诚地念上两句天尊宝诰,似乎唯一还坚持着没入道途的,就是清梨。
    不过她也被这环境洗脑得差不多了,偶尔说着说着话,便会带出一句“老君曰”来,然后要恍惚懊恼许久。
    娜仁不由感慨:“愿景你可真是……放肆啊!”
    “皇上于行宫中立观,有一女道修行之事大家多少知道些,我便是再放肆些又如何?”愿景深沉一叹,眸中倒映着娜仁的身影,却也包含着万水千山,目光悠远,仿佛眺望青天:“况且道途漫漫,我此生也不知能否悟出真谛,不配传道,能多叫一人心神安宁、屏去邪念,总是好的。”
    娜仁默然,好一会才道:“也好,你自在就好。我有时瞧你这样信念坚定,还有些羡慕。”
    “你的信念,又几时不坚定过?”愿景微微侧头,注视着她,似是含笑,“若我说,你看着是最不知上进的,其实却是宫中嫔妃间信念最坚定、主意最正的一个。我合过你的命格八字,人都说七月半的生辰不好,其实只看压不压得住。你这一身的正气,再没有压不住的了。既然如此,这样的命格,你所求之事,终归会如愿的。我于四柱八卦上并不是十分精通,虽有个师父教过三言两语,更多却是自己琢磨的,故而你的命格我看的也不知十分清楚,也不知你所求所愿是哪方面的,不过有一点,我知道。你的福泽正气,能保你终究如愿得偿。”
    类似的话娜仁当年已经听过一次,这回倒没什么激动,只是感慨道:“但愿这话最终应验了。”她长长叹了口气,呷着新年的龙井新茶,神情复杂。
    在清朝三十来个年头,无数的日日夜夜,她甘于接受当下的同时,享受着锦衣玉食,又何尝不怀念当日的时光呢?
    自由平等的社会,便利快捷的生活。不过在古代也是养尊处优的,虽有些不便,若说不满,就太过矫情了。
    而且若是在现代,虽然她手里有些积蓄,家庭条件也不错,但也不可能直接回家养老混日子。如今在这清朝,回了三十来岁,可养了二十几年的老了。
    也算是凭借穿越,一朝实现财物时间双自由。
    这人世间的好事儿啊,她自觉是占尽的。若只揪着那些不圆满在心中耿耿于怀,那便是神仙日子,过起来也不会快活了。
    她这人旁的好处没有,唯独看得开这一点,素来为人称赞。
    鬓边金丝捻成穿着鲜红玛瑙珠的步摇流苏轻晃,娜仁拨着茶碗里漂浮的茶叶,漫不经心地挑眉轻笑,本不算十分明艳的容颜落在人眼中,却十分惊艳。
    “这样桀骜洒脱的鲜活气,我也有许多年未曾在女子身上见到了。”愿景怅然道:“我少年时,也是见过这世间女子中最美的风景的。这些年,也只有你和清梨,身上还有些鲜活气吧。”
    娜仁听她这样说,不免有些好奇,问:“这京里的闺秀,你见过的,我多少也都见过,桀骜洒脱之人——倒是少见。”
    “我自幼长在庄子里,少见京中贵女闺秀。到听说你本家有几个极明艳洒脱的姑娘,可惜也无缘一见。”愿景摇摇头,眉宇间透出些怀念,“你看我与皇上做交易,和嫔妃打擂台,所求已算是十分出格,却不知我少年时还做过更加过分之事。”
    她口中说着过分,却无半分忏悔之意,只自顾自笑着,眉眼弯弯的,倒是难得。
    娜仁不禁遐想联翩,不过能想到做多的也只是翻墙出去逛庙会,愿景听着只笑而不语,摇着头故作神秘的。
    娜仁心里不由几分懊恼几分头疼:难道她接受的狗血电视剧的洗礼还少了吗?脑洞竟然还不如正正经经的古代人!
    不过以愿景的出身,即便不被家中看重,在庄子里定然也是婢仆环绕,再往深去想……娜仁也不敢想了。
    愿景自斟了杯温酒,笑得轻松,世外缥缈的灵气退散,这生动模样甚是少见。
    南苑里的春日,比之宫中多了几分野趣,娜仁与清梨、愿景登山踏青几回,三人都不是爱骑射的,便慢慢散步,皎皎倒是催马在围场里跑了两圈,拎了两只野兔子回来,下锅子吃了。
    酒足饭饱,清梨长舒了口气,端着宫人奉上的消食茶抿了两口,随口道:“这锅子不常吃,难得吃一会,倒是不错。下次再有,烤了也罢!用好料煨上,火上一烤,油滋滋地流,那肉才香呢!”
    她形容得绘声绘色的,皎皎不由动了念,道:“改日我再去围场里逛逛。”
    “逛逛也罢,记着多带些人,围场里到底不是十分安全。”娜仁叮嘱一句,皎皎笑着应了,留恒慢吞吞地喝着果子露,回味着兔子肉的味道,听到这话,也跟着叮嘱皎皎一句注意安全,像模像样的,倒真叫人好笑。
    用过膳后,皎皎带着留恒念书去,清梨净了手抚琴一曲,素手止住琴弦,望着孩子们的背影,忽然道:“留恒这孩子,看着清冷却有情,性子说是温吞,不如说是不在意,倒真有些洒脱的意思。”
    “他像他阿玛,也像他娘。我只希望他这一生能顺顺遂遂,身体健健康康的。倒不求他能权倾朝野文武皆通,立下多少功绩。他父亲已经为这大清国抛头颅洒热血过了,战功荫庇,爵位傍身,他这辈子平平安安地过就好。”娜仁笑眼望着他们,清梨又道:“皎皎也快到了适婚之龄。”
    娜仁道:“我想多留她几年,小小年纪出嫁了,又要应对人家舅姑,还是多在家里过几年顺心日子吧。况早早出嫁,自个还是个孩子呢,就有人催着诞育子嗣,对身子不好。”
    清梨道:“皇家的公主,谁家的舅姑敢为难呢?不过你说的倒也是,索性你们家的女儿不愁嫁,也不怕留来留去留成仇。”
    “你这话,真该叫皇上听听。”愿景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留两年也好,皎皎……不是甘于平常的性子。”
    娜仁怅然道:“我就是怕,这份傲骨害了她。远大不屈之心,被岁月逐渐磨消;一身不折傲骨最后只能藏在四方天里。逐渐甘于平凡,向世事现实低头,这各中痛楚,不是外人能知道的。我也不知,最后她是能与这世代战上一场,还是磨平了心气,甘愿做一世富贵公主。”
    “皎皎定然一生顺遂如意。”愿景缓声道:“这是她的命数,谁也左右不了、盘算不得,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清梨道:“咱们皎皎是个好孩子,上天庇佑,自然会走她应该走的路。”她看着皎皎笔挺的背,端方出众的风姿,感慨道:“我这半生庸碌平凡,这孩子琴剑皆系我一手教授,若她能活得多么波澜壮阔,也算活出了我这一份。”
    愿景低低念了声“福生无量天尊”,三人未再言语。
    大道之下,众生碌碌,不论来去,但凭本心。
    最后是娜仁喃喃念了一句:“愿我儿皎皎,一生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荡。”
    愿景听了,半刻神情微微复杂,转头深深看了娜仁一眼,直把娜仁看得瘆得慌,乖乖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她方满足地回过头去。
    清梨轻轻一笑,摇头感慨:“《大随求陀罗尼心咒》中,有‘一切行愿皆悉满足。’但愿皎皎最终应了这句话吧。”
    愿景固执地道:“《庄子·秋水》有言:明乎坦涂,故生而不说,死而不祸,知终始之不可故也。”
    “不过借个词汇罢了。若皎皎真修行到那个境界,也不需有何所求所为,寻一山隐居,静待老来,生命终点。那样多没意思啊?”清梨又摇摇头:“咱们在这感慨也是无用的,孩子的路,还是要孩子自己走出来。你这回出来能住多久?立夏能一起过吗?”
    娜仁叹道:“立夏日,延庆殿要预备夏季供,皇上不在宫中,老祖宗老迈,太后无心于此,我是留不得了。你们两个过吧,哪时得空了,我还过来。”
    “还有半个月好住呢,先不着急。”愿景道,清梨点点头,虽有些不舍惆怅之怀,却还是道:“日子长着呢,如今宫里有了着落,也不会把你绑住。有了来的头回,下回便也有了。立夏是大节气,你回去也是有的。”
    虽口中如此说,她面上的不舍也是肉眼可见的。娜仁握住她们两个的手,感慨:“我又如何舍得你们呢?宫里虽也有些合心意人,事更多,虽看得热闹,有时也嫌烦,不如这南苑住着舒心。”
    “那就常过来,我们都等你。”愿景端起消食茶,冲着她道:“以茶代酒,庆你我重聚,待离别日。在再斟酒相送。日后再来,可要带两坛好酒。我酿出来的竹叶酒,喝着总不如你酿下的。”
    “修行修行,怎么偏就修到酒肉上了?”娜仁带着几分促狭笑着打趣她,愿景一本正经地道:“享受生活,恣意洒脱才是修行。若是连这都看不破,还算什么修行?”
    清梨拍手道有理,豆蔻将新炒的南瓜、葵花籽端了一盘子上来,又切了应季水果,供她们磨牙消遣。
    如娜仁所言,宫中四季皆由应时供奉,立夏日要预备夏季供,最初是太皇太后操持,后来是仁孝皇后操持,再然后是愿景。愿景也不在宫中后,多半是娜仁主理。
    如今她已成了名正言顺的皇贵妃,夏季供自然没有推托的道理。
    因知道她什么时候要走,相聚的日子便更值得珍惜。
    这日皎皎从猎场回来,怀里却抱着两只小狗,米白的毛色,不过成人巴掌大小,窝在她怀里哼唧,连一声“汪”都发不出来,瞧着十分虚弱。
    “这是——”娜仁一惊,留恒已快步过去踮着脚尖看,皎皎道:“快,有什么能给它们吃的。也不知是几时钻进猎场的一条母狗生的,那母狗难产,已经去了,诞下三只小崽子,有一只醒来就没睁眼,这两只倒还勉强能立着,我就给带了回来。”
    娜仁一时也拿不准小狗喝不喝得牛奶,只得命人去温了羊乳来,好在素日她与两个孩子也有饮用牛羊乳的习惯,小茶房里都很齐全,没一时就有宫女端着两个小碗过来。
    留恒眼睛紧紧盯着两只小狗崽,见它们被放在地上奶碗附近,便低声催促:“喝呀,快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