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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江怀璧却道:“事后告诉你。现在先动手,时间不多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有来,想必是没有搜查这边直接回去了,丁瑁一定会警惕到自己这座空城的。”
    因为院中没有人,布置的时候有太多的局限,但丁瑁原本的机关便很精密,现在稍微改动一下,加以启动便可。
    .
    秦妩跟着雪球一路跑到了青古斋附近,有一丛凌乱的草丛,虽然她没有提灯,但迎着斑斑驳驳的月影依稀可以看到是有人走过的,她看了看眼前的青古斋,心中明了,提脚便要走进去。
    “雪球,雪球,你前面带路,我今晚一定要找到他们。”她低低道了一句。
    她从外面回来时一开门便听樊婆婆说她怎么又回来了,她心中便起了疑心。一路上听到藏书阁起火了,她忙赶了过去,还没有进藏书阁的门便清清楚楚看到墙角被花盆遮住的一团黑影。月光映照下是两对府中丫鬟的双丫髻,但那发髻的形状歪歪扭扭丑的很,她急于给父王说,便先放下了,谁知那两人竟跑丢了!还好雪球跟着,现在还能找到些线索。
    青古斋的阵法机关丁瑁跟她详说过,是以她很熟练地推开了门,防备心并没有那么重。
    她以为她看到的会是两具血淋淋的尸体,或者说好一点会是奄奄一息的两人。
    然而,丁瑁并没有告诉她院子里的阵法都已经撤了,而且所有人都被暂时移出来,或许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但院子里其实已经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妩将雪球抱在怀里,轻轻踏进去,推开门的一刹那似乎感觉空气有一瞬间的静止,她将两只脚都踏了进去,觉得有些微微慌乱。
    “嗖——”细箭破风而来。
    居然是从右手边射过来的!
    丁瑁的机关因为反用了常人习惯,常人都习惯用右手去格挡障碍物,然而他的箭一直是左手边射过来的。这一点丁瑁与她讲过,然而今天居然不一样!
    她立马意识到危险,在第一支箭擦过她的头发后,她下意识将雪球抛了出去。
    雪球有些重,从她怀中被摔出来后爪子还没有着地便被低飞的一支箭当身穿过,雪球最后叫唤一声便没了声响。
    秦妩看到血脸白了白,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又有几支箭要射过来,她下意识后退,想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身后一个身影迅速将她打晕,然后将她抱进去找了个房间丢进去。
    沈迟看了看小姑娘白皙的面庞,眉宇间已有几分晋王的英气,不由得轻叹:“到底还是小孩子,现在还有些不足,这要长大了得多害人。”
    怕她醒来乱动,又用绳子捆了,也没敢捆太紧,怕伤着她,最后又塞了嘴以防她叫喊出来。
    江怀璧站在门口看着他,轻声道一句:“沈世子这是怜香惜玉了?”
    要以她自己的行事习惯,可不一定还会留着。
    沈迟站起来走出去关上门,不答反问:“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江怀璧点头。
    沈迟暗暗想,江怀璧不知道究竟都瞒了些什么东西,在丁瑁的房间里翻了许久。
    他凑过去好奇地问一句:“你找了什么?”
    江怀璧思忖片刻,还是道:“晋王与百越通信的信件。”
    沈迟问:“怎么,你江家要与晋王公开为敌了?这就开始对付上了?啧啧啧,那你可能还是第一个,尽管晋王在诸王中算是嚣张的,但朝中敢与他明面上对着干的还真就没有。……不过,我挺乐意看这场戏的。”
    江怀璧小心地将那些箭捡起来,沈迟则是捏起雪球的猫尾巴将它丢到了后院,也懒得掩埋,只要血腥味远离前面就好了。
    接下来便是看戏的时间了,两人站在西侧房内,后门打开以便退身。
    江怀璧忽然道:“若我与晋王为敌,你沈家便也是江家的敌人了。”
    沈迟轻笑:“你可别这么说,沈家与晋王之间可没有那么亲密,我母亲看上去一直拉拢,其实防备着呢!江家与晋王对立,若不涉及沈家利益,我们顶多观望观望。”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嚣,接着便有侍卫列队散开的声音,声音两边分散,看来是要包围青古斋了。
    江怀璧当机立断:“走!”
    沈迟愣住,“走?我们不再看一会儿?”
    “若不走,丁瑁破不破得了阵我们都得被困在里面。西北侧是距离大门最远的地方,我们要赶在侍卫到达之前逃离这里。”
    两人迅速转身离开,西北侧没有门,但是院墙相对于低一点。然而两人要想跳出去还是有一定难度。
    沈迟神神秘秘道:“我刚才从关那小丫头的房间里拿了一根绳子,还带勾子的,这丁老头院子中东西太全了,不得不佩服。”
    说罢率先甩出绳子接着力道爬出去,然后将绳子扔给她。江怀璧紧随其后。
    在两人离开青古斋刚走过一座拱桥,侍卫刚好包围住整个院子。
    沈迟松了口气:“那现在也不必要做什么了,我们走吧。”
    江怀璧点点头。
    .
    被丢在房间里的秦妩在被打晕一盏茶后醒来,发现自己全身被绑着,不由得惊了惊,那绳子将她两手缚在背后,身边也没有什么利器,她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开,连嘴上的破布也死死地填满嘴。
    她想起方才机关的事情和打晕她的人,不由得紧张起来,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听着外面忽然传来的动静,她有些焦急,他们绝不能进来!
    好在绳子捆的并不是很紧,她尚且可以活动。她躺下来滚到墙角,腿脚和身子使力靠着墙站起来。摇了摇头,也顾不得后脑勺的痛感,头还有些眩晕,便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刚到门边,发现门居然还锁着!
    她镇定下来,想尽一切办法将塞在嘴中的破布弄出去,实在不行便开始撞门。
    原本是想撞门发出声音惊醒外面的人,然而丁瑁院子的门使用特殊木材制成,门很牢固,即便撞了声音也很小。秦妩尽力保持镇定,但还是有些着急。
    她该是比较幸运的,那人没有伤她,只是将她打晕,箭矢杀死的是雪球而不是她。然而若丁先生进来了,那些被做了手脚的机关必然会全力以赴地伤他,还有父王!
    眼看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去挣脱,后来干脆借用上衣的力想将绳子滑下去。她的衣服布料柔软光滑,此时便派上了用场。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尝试后,绳子总算解开了,她的双手解放出来,将口中的东西扔出去。
    看了看身边发现房间里都是杂物,她拿起一把铁钩子朝窗户上砸去。
    当秦妩跑出去大喊一声“都不要进来”时丁瑁刚刚踏进来,原本是有警惕的,被秦妩这一喊不由得抬头去寻她,又加上右手猝不及防的流箭飞射,所幸他身形较矮,一支飞箭斜斜刺入左肩。
    丁瑁到底年纪大了,有些支撑不住,钻心的疼痛让他连退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看着下一支箭直直要射入左胸,刚到门口的晋王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拔剑为丁瑁挡下那些流矢。
    两人快速退出去,晋王高升吩咐身旁侍卫:“去请大夫,快!”
    晋王妃此时也闻声赶来,连忙上前问候,晋王却出声道:“元甫这里我看着,你快去找人将阿妩救出来。”
    晋王府中有些乱,几位主子全部都在忙,下面的人也在忙,然而再忙也挡不住下人之间的议论。所有人都在说,丁先生设的阵法困住了小郡主,也伤了自己。
    江怀璧与沈迟二人正渐渐远离晋王府,自此事一毕,二人的事情便算是基本解决完了。
    第54章 追杀
    翌日, 二人便着手准备启程回京, 管书和归矣已得了信从崎岭山回来, 木樨和木槿也跟回江怀璧身边。
    木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公子, 那丁瑁不是没死吗?可黑蓬人要的是他的命啊……”
    江怀璧还没说话, 沈迟先开了口:“重伤足矣。况且他自己的机关他自己不清楚威力么?你们在府中潜伏着应当也看到了他的伤势。木槿不是说了么, 穿透左肩, 丁瑁一把年纪了,这么重的伤可吃不消。”
    木樨还是有些稀里糊涂, 转身看了看 ,发现少了一个人, “归,归矣呢?”
    管书将马牵出来, 刚好听到木樨在问,顺口答:“事办成了, 归矣去崎岭山报信了。”
    木樨有些惊讶,“他一个人去吗?崎岭山里那么危险。一大堆土匪跟野狼一样盯着……”
    木槿将收拾好的包袱塞到她怀里,不满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归矣有人家的任务,你瞎操什么心?公子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你拿好。”
    木樨撇撇嘴,“我知道了。”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 五人从晋州启程,江怀璧计划用五六天时间快速赶到京城,沈迟有些诧异, 但想了想还是没问。江怀璧有她自己的事情,沈迟是知道的,但他一直好奇是什么事,连那个素未谋面的黑蓬人都知道,他却不知道。
    一行人在晋州不敢多停留,马不停蹄出了晋州城。丁瑁出了这么大的事,晋王必定会追究到底,封城似乎不可能,但他在晋州这么多年,城内必定遍布眼线,多留一刻便多一分的危险。
    出了晋州紧挨着的便是魏王的封地,因距离京城近,魏地比晋州一带要规整得多,而晋州因着临海的缘故民风则已比较开放,魏地一切习俗却与京城一带大致相同。
    魏王是先帝庶出皇子,一直不声不响为人低调。当初诸王因为封藩之事闹得不可开交时,只有魏王一个默默无闻,处于中立不得罪诸王,也不去惹新弟,待得分封地时景明帝念及兄弟情义将京城以南这块地给了他,地方虽不大但发展可观。三年来他仍旧不言不语,景明帝非常满意他这个态度,每每赏赐皆是较其他人要厚重许多。
    但是当初藩王闹得那么厉害,能独善其身的少之又少,谁不是整天战战兢兢,唯独离京城最近的这块地方一直从容安然。这魏王究竟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暗藏玄机至今不得而知。
    当晚五人便已远离了晋州城,此时正处于林间小道中,马跑了一天也累得跑不动了,然而附近却没有歇脚的地方,几人只能暂时慢下来,下了马牵着走,走出这片林子便应该有人家了。
    今晚月光依旧明亮,林子虽然茂密,但仍旧遮不住这无处不在的光明,有斑斑驳驳的影子撒在地上,林子里没有风,除了一行人走过的声音外便没有其他声音了。
    沈迟忽然道:“我记得你上次穿嫁衣那一晚正好是十五吧,也是这样的林子,他们四个人抬着你,你穿着女子的嫁衣坐在花轿里头一声不吭,也还是我先说话问你来着。……对了,你穿嫁衣是什么感觉?”
    江怀璧略微挑眉:“要不你去穿上试试是什么感觉?”
    沈迟撇撇嘴,“男子汉大丈夫穿什么嫁衣!我估计那感觉和咱们穿那身丫鬟衣裳差不多。都是女子嘛……不过我真的觉得,可能这世上真的只有你一个男子能将女子的嫁衣穿的那么美了,我也看过许多新娘子,但毕竟女儿家娇媚多一些,你却是清冷多些,我原才知道新娘子也可以这么……”
    “沈迟,我们都一样的。我穿嫁衣是迫不得已,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了。”江怀璧打断他的话,声音有些低沉,心中不知怎么地有些不舒服。
    沈迟看她有些郁郁,便闭了口,心中嘀咕这人怎么这么严肃,开个玩笑都不行?
    他忽然就想起了那晚背着她的时候。江怀璧不重,身形清瘦,他背的时候很轻松,甚至觉得太轻了,以前在家中时背过妹妹,现在觉得江怀璧竟与阿湄都差不多!他一个男子,怎么就这么瘦,江府该不会是连他吃多少都管着吧,那也不能将他养这么瘦啊。
    他甚至还偷偷观察过江怀璧的手,较寻常男子的要小一点还算正常,但手掌有茧,且看那厚度应该时间很长了,很明显是习武之人握剑拿枪时形成的,在他略显小一点的手上显得太过沧桑,当时他心中便有些感慨。
    那一段山路并不长,但为了做戏他还是走得很慢,一路上江怀璧在他背上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尽管最后这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但他们却是的的确确将出嫁的“新娘子”送上山的,按着当地的习俗,整个过程沈迟他自己也很享受。
    他想起江怀璧在帘子被拉开的那一瞬间顶着红盖头却仍旧假装抽噎的情景,直到现在百思不得其解。江怀璧那样的人居然会哭?就算是装的,可那也太逼真了吧。
    “喂,江怀璧,我一直好奇你眼睛是怎么红起来的?”
    江怀璧撇了他一眼:“轿子停得不稳,盖头戳到眼睛里去了。”其实还有一句她没说,沈迟问到了她的名字,她想了很多,脑子里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已经不记得是在沅州还是京城学的了,她只记得自己站在廊下一遍一遍地念,转眼间却又长大了。那童声还在念,而她已愈行愈远。
    外面沈迟动静太大使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眼眶居然湿润了。最近她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奇怪了,原本万年不化的寒冰忽然就要消融一般,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慌,想找源头却又无从下手。
    是因为与沈迟待在一起太久的缘故么?沈迟的话多且纷杂,开始还觉得有些烦,后来习惯了不理他也就是了。然而她发现沈迟的那些话总是让她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不刁钻,但她若不答觉得别扭,仿佛默认一般。
    沈迟听罢她这一句愣了一下,随即仰面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江怀璧,你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他还以为能挖出来什么秘密呢。
    其他三人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不语,管书还好,木樨和木槿却是觉得有些惊讶。公子她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要知道原先在府中是她除了下令外多余话很少的,偶尔萧羡来的时候墨竹轩才会有些温度,她们平时习惯了江怀璧的清冷,现在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青古斋里没设阵法的,难道仅凭手在门上试探的那一下?”
    江怀璧道:“自进了晋王府我便注意到所有的房屋建筑看似散乱,其实暗藏玄机,每座院子暗合着五行八卦。你又说丁瑁精通奇门八卦,所以我猜想青古斋布阵也与五行有关。我试探是在查看里面的动静,推门那一刻其实才确定没有机关的,因为没有杀意。”
    沈迟彻底无语了,这人怎么什么都敢干?若那院子里有机关,他能躲得掉?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每一次基本上都是沈迟先开口,江怀璧完全处于被动。
    林子里忽然穿过一阵呼啸的风声,还夹杂着其他细微的声音,原本温和的夜瞬间似乎有一种肃杀之气。路两旁茂密的草丛和树枝将所有的东西都遮掩起来,他们行走时心中都有防备。
    忽然从两旁草丛里闪出一道寒光,二人同时注意到,立刻提高警惕并提醒其他三人。
    草丛中一群黑衣人同时一跃而起,约摸一百多人左右夹击!
    木樨和木槿连忙挡在江怀璧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