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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节
    然而她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她不太确定,甚至有些震惊,不可置信。却仅仅是猜想,想开口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怀璧看她踌躇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问:“怎么了?有话直接说。”
    木槿咬了咬唇,半晌才结结巴巴吐出一句:“沈世子,是……是不是……喜欢公子……府中失火那日,您是被沈世子抱着回到墨竹轩的……”
    当日沈迟将她抱进墨竹轩时,只有她一人看到,心惊胆战。
    江怀璧略有些失神,但还是摇了摇头,还没等木槿松一口气,她下一句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我们互相喜欢。”
    木槿大惊,心头一震,不可置信中带着惊呼:“公子!”
    江怀璧示意她淡定,又道:“我自己有分寸。你们只需记住,以后沈世子无需防范便可。”
    刚进来的木樨吓得差点将盘子都摔到了地上,她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怀璧,誓要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然而什么也没看出来。
    她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真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只觉得近期自家公子与沈迟的确是来往地密了些,却没想到两人已经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木槿想清楚后却是忽然红了眼睛,片刻后竟落了泪。
    江怀璧奇问:“怎么了?”
    木槿平时与她一样,性子也冷一些,少见她哭。
    木槿大抵也觉得有些丢脸,却仍旧还是禁不住,身旁又没有帕子,只好任由泪水落下,早已没了往日的严肃冰冷。
    “公子总算不是一个人了。”她勉力止住哽咽。
    一句话一出,连木樨也不禁湿了眼眶,跟着觉得满心的辛酸。
    江怀璧心头忽然觉得一软,指尖都颤了颤,面上却笑道:“我自己都知道往后必不是那般容易的,如今这样也不知能有多长时间。……你们也都是大姑娘了,在我身边是不兴落泪的,快都擦一擦吧。我还要去父亲那边……”
    说罢也不管两人,自己先迈步走出了房间。
    站在窗外的稚离一直静静地听着,待房中没了江怀璧的人影后他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不知不觉间拳头攥紧,掌心的指甲都要在掌中掐出血来。那双一直安静的眸子里忽然就有了不甘,不舍,和怨恨。
    他忽然又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才发现额上又起了一层薄薄的汗。那个重复轮回的噩梦一次次要将他溺死在梦境中,每一次醒来都是惊惧,只是那股暗暗萌发的欲望一次比一次强烈。
    .
    江耀庭的病于今日已经完全痊愈,除但是一想到那些烧毁了的公文,他就痛苦自责。其中有些内容是要呈给景明帝的,还有些是景明帝交给他让他认真阅览的。
    幸而如今脚上的伤已大有缓和,明日便可照常上朝。但是他今日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内阁里一些事情已经有人来禀过,关于董应贤他确实觉得很可恨然而却毫无办法,听闻他调去了工部,心里还是暗自松了口气。至于那些言官,则全看景明帝信不信。
    景明帝自然是肯信他的。
    现在便有一些公文是景明帝许他在自己府中处理。
    转而又想到了怀璧,方才听说她回府了,他还有些疑惑。扬声唤了人,还未来得及吩咐说去将她叫过来,便有人急匆匆来禀报说景明帝亲自来了。
    微巡。
    这可是天大的荣宠。江耀庭整个人怔了片刻,便要从椅子上起身前去迎驾。
    然而还未出门便看到一袭常服的景明帝已至书房前,身旁的刘无意正收了伞躬身立着。
    景明帝动作迅速,在江耀庭还未拜下去之前扶了他一把,“慎机病体未愈,不必行此大礼。”
    他今日来的目的便是为了让众人知道,他对江家的信任,不是几封弹劾的奏疏便可离间的。还有就是,给江怀璧那件事收个尾,省的以后有人以那件事找江家的麻烦。
    照例寒暄了几句,看江耀庭还是为了那些公文自责,即便是坐着,言辞也是声泪俱下,景明帝颇有些感慨,宽慰道:“……其实也并非机要,慎机大可放宽心。以后若真是用得上,再提便是了。”
    生怕江耀庭又悲伤过度,景明帝紧接着赶忙将话题转移,沉默了片刻发现确实也没什么可以讨论的。
    正犹豫着,发现窗外有人影一闪,他目光微凝,高声喊了一声:“江怀璧!”那身影顿时一定。
    江耀庭也愣了愣,往窗户那边望了望,知晓定是怀璧来了。但是又想到景明帝方才的语气……怎么还含着怒气?
    他心头一跳,低声问:“陛下,可是犬子惹了什么麻烦?”
    景明帝轻笑一声,“麻烦算不上。是令郎太过卓越了……”卓越得令他咬牙切齿。
    江耀庭头一回听到景明帝这个语气,一时竟觉得有些瘆得慌,然而心里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江怀璧从正门进了屋,门外的刘无意贴心地及时将门关上。
    她眼睛都没敢抬,对着景明帝拜下去:“微臣江怀璧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罚跪了两个时辰后现在再跪下去两膝倒疼得厉害。
    景明帝没理她,而是转身将那封折子交给了江耀庭,他来的时候特意还带上了它。
    江耀庭接过去刚看了几行就发现了不对劲,直接展开看了看最后的署名,果然是江怀璧。
    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面色忽变,甚至还拐回去又看了一遍,确认是自家儿子的没错,连带着手都抖了一下。
    景明帝笑得轻松,“慎机是否与朕一样,初看开头觉得文采斐然,再看中间用词犀利,条理明晰,还引经据典,字字句句直陈要害。后到结尾一看如晴天霹雳。”
    言罢摁了摁江耀庭的肩示意他安心。
    晴天霹雳一词,令还跪着的江怀璧都有些稳不住了,身子刚轻颤了一下便听到前面的景明帝悠悠的声音传来。
    “再动!再动朕就把你发配到革州去治旱灾。”
    江怀璧:“……”
    雨里那番话景明帝果然记得清清楚楚,这下记仇了。
    一旁的江耀庭还有些懵,今早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然而据他知道的前几天的消息,怀璧这封折子怕是让景明帝动了怒了。
    要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也觉得的确是有些鲁莽了,还有景明帝在折子上的批红……
    “朕已经下旨,董应贤贬为工部清吏司郎中,罪名如奏疏中所言。”
    江耀庭一惊,他刚要说景明帝的批红太过草率了,好歹原本是三品侍郎,且资历又老,这就因一个人弹劾便直接跌到了五品,怎么觉得有些……儿戏?
    仍旧在跪着的江怀璧亦是一惊,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她思忖片刻,刚要抬头开口,便又听到景明帝道。
    “还动!再动朕就把你发配到革州去治旱灾。”
    江怀璧:“……”
    江耀庭想了想将手中的奏折郑重交给景明帝,又细细陈述贬了董应贤的种种不合理。景明帝接过折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封还。
    其实江耀庭的想法是,董应贤这些年虽说经常与自己作对,但是功劳也不少,又有资历,即便罪名成立也可从轻发落,远不至于贬得这么狠。从大局来看,还有朝中其他人,若是因此让人寒了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问题景明帝自然是早就想过了,他将折子放在桌上,语气淡然:“慎机,朕说的是圣旨已下,便是现在封还也晚了。天子一言九鼎,要朕将圣旨再从董应贤那里拿回来,朕的颜面何在?且……”
    他目光在江怀璧身上停了一瞬:“朕既然敢下圣旨,自然是有朕的道理,董应贤自己有罪,也怨不得他人。”
    江耀庭叹了口气也只好作罢。
    然而接下来景明帝又说了一句:“琢玉的奏章不错,升任翰林侍讲。”
    还未等江耀庭说话,他便已起了身朝外面走去,临走时看到江怀璧正要挪动,又加了一句。
    “敢动!敢动朕就把你发配到革州去治旱灾。”
    说罢推门而去。
    江怀璧:“……”
    第161章 解释
    景明帝不让江怀璧动, 江耀庭自然就需要恭送圣驾。
    如今雨势仍旧大着, 景明帝走了几步就回身, “慎机留步, 你足伤未愈, 好好养着便可。……琢玉的事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朕自有分寸。”
    江耀庭脚下步子止住, 便立在原地躬身行礼:“是。臣恭送陛下。”
    待他回到书房时看到江怀璧已经瘫在地上,面色有些苍白虚弱。他觉得心中有些心疼, 然而一想到他干的那事,还是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开口:“跪不住了?”
    江怀璧一动不动, 只垂首答:“陛下已罚了两个时辰。”
    江耀庭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心道难怪今日她回来得突然,一回来就钻进了墨竹轩。
    “先起来坐吧。”看着她闻言立即起身, 扶着桌子站起来时站都站不稳,强撑着勉强才坐到椅子上。
    心中不由得就起了酸涩, 她的身子单薄,两个时辰在雨中罚跪,必定是孤寂寒冷。这样大的雨,她为了他独自一人跪在那里,身旁却无一人陪着, 还担了那样大的风险。
    他忍住眼中的涩意,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放到她面前,却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还是罚得轻了。”
    过了片刻又道:“注意保暖驱寒, 别像我一样感了风寒,这府里可就没人照看了。”
    江怀璧笑了笑,捧起热茶,“多谢父亲,我好着呢。”
    “还好着就先给我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边说边将茶壶往她面前一放,目光幽幽。
    江怀璧心中暗叹,本也就没想着要瞒着,只是这解释起来的确是太麻烦了,涉及背后景明帝吩咐的一些事情,其中弯弯绕绕实在是复杂。
    江耀庭听罢也明白过来,只觉得江怀璧实在是太冒险了。然而听江怀璧那样说,也知道景明帝不会对她做什么,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么来说,你升任侍讲或许也是陛下故意的了,不必编录史书便可专心去查探消息。”景明帝交给她这样的任务江耀庭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若是只将她放在翰林院才有些出乎意料。
    即便这样,他也觉得此次景明帝的决定有些突然。
    如果那封折子让他看见,他是一定会压下来的。景明帝居然没有怪罪她,她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大了。
    “我明日是得一定要去阁中看着了,接下来怕是会不太平。陛下的意思我们是明白了,然而其他人未必明白。董应贤在朝中是有自己人的,你这一次的风头……可半分不亚于若你殿试中状元的时候,当初我苦心孤诣给你压下去,如今,唉……”
    他也有些无奈,但也深知她定然不会泯然众人,只是如今风头实在太大了。
    想了想又叮嘱一句:“陛下虽护着你,但他毕竟是君王,你自己也该为自己谋划。以后不可意气用事。”
    “怀璧明白,”江怀璧垂眸轻笑,“到底还是瞒不过父亲的法眼。”
    江耀庭冷哼一声,“别以为你解释那么多就能把我绕进去。”
    “可我是真的看不惯董应贤那张嘴脸。往小了说整天在父亲眼皮子底下不安分,蠢蠢欲动,往大了说去了工部也是换个地方祸害,到时候没得给父亲添麻烦。”
    “这话你也敢说,”江耀庭抿一口茶,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心道也是少见她戾气这么重的时候,“左右他现下也都下去了,你要沉得住气,适可而止。”
    江怀璧乖巧颔首。
    “好了,你现在说说你与革州之间又是什么事?”眼看景明帝死抠着革州不放,他知道的也不过是革州旱灾而已,难不成这件事怀璧也参与其中了?
    江怀璧愣了愣,这还真是没什么事,就是不想向景明帝认错而已。遂将雨中罚跪前后讲述一遍,而她自然是没有看到景明帝当时听她说完那句话后面色的怪异。
    江耀庭闻言:“……”
    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个记仇法的景明帝,两人之间这场输赢不定的较量,他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景明帝看上去对怀璧的确已经生出不满了。
    江怀璧想了想又道:“五城兵马指挥司什么也没查出来,然而我发现府中不少地方火燃烧对时候很匀称,问了厨房里的厨子,说是只有油浇过的地方才如此。照此看来,那人是早已谋划好了,无论风向为何,想毁去的必定会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