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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次日云媞醒来,蓦然发觉身上只剩下了半透隐隐的里衣。
    偌大的绛云殿只她一人,郁辞不知何时离开的。云媞顿时清醒大半,揪紧领口脸颊泛热,独自凌乱,“他!他竟脱我衣服......”
    彼方南轩邻接绛云殿偏阁亭楼,太子殿下的书房。
    他翻看着一封中卷的手书,是谢邕亲笔写下的。
    “殿下,最迟不过明日,谢邕的死讯就该传至天听了,届时他们就该对陆卿士下手了。”
    卫央立在门侧,环剑靠着门栏。
    “嗯,暗中提醒一句陆卿,注意多加防备。淮王爱下死手,派去刺杀他的定非等闲之辈。”
    他眉眼未抬,嗓音散漫。
    “是。”
    郁辞手上把玩着一枚未经雕饰的玉石,思绪沉淀,手书上不知写了什么,卫央只觉书房内冷压渐强。
    受殿下气场压迫时,南轩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殿下!”
    云媞气势汹汹地冲进门,书房里的那股压迫感悄然消散。
    卫央微微颔首,转身退下。
    她见卫央看到她就退下,稍稍收敛了一些,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谈事情了?”
    “没有。”郁辞指腹摩挲着手上的略有粗粝的玉石,抬眼看向她,眸华微潋。
    他的嗓音向来清冷如玉,云媞最爱的,便是他的这张脸,这双手,还有声音。
    她拂去小小的心悸,捏紧了拳头直视他的眼睛同他对峙,“殿下,你昨天晚上做什么脱我的衣服。”
    ☆、第六章
    郁辞抬了抬眉,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怎么,你是孤的太子妃,脱你两件衣服怎么了?”
    “你......”云媞有些目瞪口呆地无言反驳,他受伤以后怎的变得这般无耻。
    “我、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你怎可如此!”
    清清白白的姑娘?
    郁辞微微眯眼,“你都嫁给孤了,还要清白做什么。”
    也是哦......
    云媞愣了一下,急忙否定,险些被他给绕进去了,“可是你、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我还清白着呢。”
    郁辞恍然,哦了一声。
    “所以黛黛是在提醒孤,该拿走你的清白了?”
    “我不是!我没有!”云媞百口莫辩,他清醒时说不过他,不清醒之后她怎么还说不过她。
    她就不该来找他。
    云媞哼了声,“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她转身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他喊住,“回来。”
    郁辞支着下巴,目色慵懒,“过来。”
    云媞回头瞧他一眼,乖乖走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明明心里很想叛逆的。
    但是不得不说,脑袋不清醒的殿下,似乎比冷冰冰的殿下讨人喜欢的多呢......
    她走到他身旁,就被拽着手腕扯到了怀里。
    云媞下意识挣扎,被他牢牢搂着腰。
    郁辞对她的不自在置若罔闻,开口道,“再过不久,孤就能将陆卿救出来了。”
    他随口说了一句,云媞眼睛都亮了一下,弯唇道,“真的啊?”
    郁辞淡漠地瞧着她,“你很开心?”
    云媞点点头。
    他懒得理她,对书桌上的卷纸抬了抬下巴, “看看。”
    云媞莫名地看了看他,拿起桌上的手书。她扫了两眼,有些诧异地问,“这是......谢邕写的手书?”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碎沉色,难辨情绪。
    云媞闻此,从头一字一句仔细看下来。
    手书上,笔墨明晰,清清楚楚地写下了当年陆侩是如何伪造圣上密诏,又是如何利用傅侯官印,伪造往来信件。将整件欺君和构陷的连环大计,原本地串连在一起。
    云媞看的心惊,一行行看过去,只觉步步身入冰窟,寒意自最深处寸寸侵骨。
    诡谲阴谋,狠辣恶毒,怎么也不足以形容这些朝堂阴暗,为了权利地位你争我死的心肠。
    她的父亲,大郢国土的五万忠将,就因为这样一封假密诏,葬身边境苦寒的月岭。千里英魂血染,大雪三天三夜也未洗净的屠杀战场,却不过是这些被不顾生死的将士守卫在繁盛都城的尊贵宗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筹码。
    而最忠信的朝臣,一颗没有被权贵迷失的心太干净,永远也斗不过那些不择手段的阴计。
    手书上清晰平淡的每个字,变得模糊不堪,分明是一张轻如羽翼的卷纸,她捧在手上,只觉无比沉重。
    云媞一直低着头,郁辞不知道她看完了没有。只看见她眼泪如断线一般,安安静静地落下来。
    他抬手将人压到怀里,低声同她说,“黛黛,陆侩不过是一颗棋子,他的死无足轻重。你相信我,我会让这背后的所有人,一一陪葬。”
    为了云媞,为了抚远将军及枉死的八万英魂。为了傅氏,为了他的母亲婉宁贵妃。
    他会让那些人,一个个地坠入他们曾经缔造的地狱,万劫不复。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眸底深似古潭。每一句没有温度的话传入云媞耳朵里,却令她无比心安。
    她相信的。
    这一刻,她甚至有同他一样的紊乱错觉,觉得他们似乎当真成婚了三年那么久。
    云媞靠在他怀里,耳畔似能听到他缓沉的心跳声,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落入她心底。
    “抚远将军在孤小的时候,曾教孤骑马射箭,抱孤俯瞰城下八万铁骑。”郁辞覆下眼帘,脸颊贴着她柔软的发鬓,嗓音低沉温叹,“黛黛,若无那场劫数,同你青梅竹马的男人,便不是陆清衡了。”
    云媞垂敛的睫毛颤了颤,在他怀里仰头想看他,“殿下见过我父亲?”
    “嗯。”郁辞低头看着她,抬手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抚远将军少年英姿,便立战功赫赫。文可提笔登朝,武可战甲征关。不仅父皇爱重,亦是朝臣敬仰,军将对他忠心耿耿。”
    云媞认真听着他讲自己的父亲,她从小听过许多人惋惜称赞父亲,但是这些话从郁辞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她听的有些自豪,睫毛还浸着泪,弯起眼睛惹怜又好笑,“父亲好厉害。”
    郁辞勾了勾唇,“抚远将军当年同傅叔一文一武,放眼边国,岂敢来犯。“
    云媞满眼憧憬,“若我也生在那个时候多好,那个时候的大郢,仿佛是最光明的时候。还有婉宁贵妃......”
    她顿了顿,坐直身子看着郁辞。怕他伤心,云媞便端详着他的脸说,“我向来只听说过婉宁贵妃绝色倾城,但每每见到你,似乎就能看到当年宠冠六宫的美人是什么样的。”
    她忽然嘴巴这么甜,郁辞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原来黛黛一直觊觎的......是孤的美色?”
    云媞怒了努嘴,不可置否。说起美色,她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道,“长大以后殿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不过小时候,我也见过一个特别漂亮的男孩子。”
    郁辞眸色动了动,听她有些遗憾地觊觎道, “只可惜我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喉蕴涩意,心脏被揉了一瞬似的,开口嗓音有些粗粝不明显的沙哑,“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云媞看了看他,摇摇头,“他似乎不愿意告诉我名字......”
    皇族官姓纳兰,只要是皇族,都有陛下赐官姓和字。
    就像她,因为陛下爱重,特赐了皇族官姓和封号。官姓纳兰,封号平阳。
    当时那个小皇子,睫毛长的令人嫉妒,垂下来盖着一双漂亮的眼睛,问他名字时只低声说了一句:纳兰。
    云媞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他后来还有没有受欺负,她记得当时她替他挡了一鞭子,回去就哭的伤心欲绝和太后告状了。
    太奶奶应该会派人去提醒,不许别人再欺负他了吧。
    郁辞唇角勾着好看的弧度,眼尾撩着朦胧情丝,泪痣衬得他一双眼情深如海。
    “叫纳兰,是不是?“
    云媞点点头,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
    她话音顿时没落,呆愣愣地看着他,脑袋不会转了一般,连诧异都忘了。
    郁辞幽幽地望着她,眸色轻媚,他压低嗓音缓缓开口道,“黛黛,原来你还记得我。”
    脑海里什么断了一般,云媞惊讶的微微张嘴,他竟......他竟是那个惹人怜惜的小皇子?
    她被太后养在身边时,并不时常待在宫里。一年中许多时候都跟着太后在起云台礼佛,陆清衡有时也会一起去。
    小时候无意遇见的他受欺负,还替他挡过一鞭子呢。因着她的身份,欺负他的人不敢造次。
    随后她才发现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孩长得漂亮极了,她小时候就是好色的。
    郁辞当时坐在树下抱着腿,头埋得低低的,她背上挨了一鞭子,疼得厉害,却还不忘问他的名字。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因为被打的疼,嗓音带着哭腔:我叫黛黛,你叫什么名字?
    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了颤,软声低低道:......纳兰。
    云媞自小是备受宠爱的郡主,若非眼前这个小男孩长得漂亮,她早已经哭着跑回去找太奶奶了。
    小姑娘眼里含着一包泪,大眼睛水盈盈的,她想看他的脸,可是他头埋得很低。
    于是只能扯了扯他被鞭子扯出口子的衣袖,她想跟他说话,可是真的好疼,于是掉着眼泪跟他搭话,鼻音浓浓委屈地问他:我好疼呀,你疼吗?
    ......
    这份记忆遥远而模糊,云媞一直记得梨花树下的漂亮小孩,可是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找不着他。
    后来长大了,她就对太子殿下移情别恋了......
    原来是一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