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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苏追这些年坚持留在西北,除了当年拐走妹妹的那些人,是逃到西北这一缘由外,自也有些自己的私心。
    只是,如今父亲年岁颇大,身为人子,他的确该回京了。
    “末将恭送将军!”
    苏追一摆手,告别旧部下,最后看了眼漫天黄沙的大西北,策马走远。
    回京吧。
    找了这么多年,苏追有时候都在怀疑,妹妹还在不在。
    小妹被抢走的时候,才两岁,如今都过去十五年了,若是还活着,应当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第51章
    翌日, 梁慎行便来了书肆。
    其实书肆缺账房很久了,从前都是阿梨自己顶着,如今她更多把精力, 放在如何扩大书肆的客流上, 两边都顾着,便有些力有不逮了。
    梁慎行来了后, 阿梨很是轻松了不少。
    他不是个死读书的,算盘使得极好, 来了没几日, 便把这几个月的账册, 都理明白了。
    阿梨看了后, 只觉得一目了然得多了,便颔首道, “先生这账册做得极好,若是觉得月银合适,我们今日便签了聘书, 先生觉得如何?”
    梁慎行正微微垂着眼,闻言也不惊讶, 只道, “还有一事要同掌柜言明, 因我还要念书, 怕是不能整日待在书肆。”
    阿梨听了, 并没惊讶。略一思忖, 便也点了头, 道,“先生既是担的账房的活,每日做完便够了, 无需时时守在铺子里。”
    两人说罢,便签了聘书。
    书肆便有了正式的账房先生。
    又过了几日,阿梨原想去衙门问问女户的事情,却不想,衙门的人倒是来了。
    来的是个一身皂衣的衙役,面上毫无跋扈神色,进门便客客气气伙计,“你家掌柜何在?”
    那伙计看见官差,吓得不轻,面色发白,结结巴巴,答不上话。
    梁慎行便走上前,从容同那衙役说话,“官差大人略坐一会儿,我家掌柜在后头,片刻便出来了。”
    衙役没半点脾气,难得的十分好说话,俱客客气气应下,只是并不入座,还站在门槛内几步等着。
    阿梨原在后院,听伙计说有官差上门,很快便出来了,见梁慎行在同那衙役说话,心里便先一松。
    刘嫂和小伙计到底都是小老百姓,平日里招呼客人还行,但真遇上什么事,还是不大顶用。梁慎行却不同,他虽家贫,却气度从容,说话做事都十分稳妥。
    有他在书肆,倒叫阿梨省了不少事。
    这笔月银倒是没白出。
    阿梨也只是一想,很快便走上前,朝那衙役屈膝,客气有礼道,“民妇见过官差大人,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衙役十分客气,“吩咐不敢。只是奉命前来送样东西的。”
    阿梨眨眨眼,一时没想出,官府能送什么东西过来,直到见那衙役从袖中取出一份凭证模样的物件,阿梨才猛地想起来,莫不是自己立女户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算算日子,比她想象的更快些了些。
    原本她想着,赶上过年和正月,兴许没那样快,指不定还要拖一个月呢。
    却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阿梨心中惊喜,双手接过女户凭证,便听那衙役道,“此凭证一式两份,交由夫人一份,衙门留存一份,夫人收好,莫丢了。”
    阿梨忙应下,谢那衙役,“多谢官差大人提点。”又要取银子,给衙役,当辛苦费。
    那官差居然不肯收,一个劲儿推辞了,很快便摆手告辞了。
    直到衙役走出门去,阿梨摸着那凭证,才切切实实感觉到,自己真的在苏州安家了。立了女户,她的书肆和财产,便是受官府保护的。
    若再有上回书肆前主人上门闹事那等事情,她便可大大方方去报官。
    当然,能不去衙门,自然还不是不去衙门的好,但她至少不怵了。
    阿梨轻轻摸了摸那凭证,放进袖子里收好,抿唇露出个欢喜的笑容。
    梁慎行站在一侧,他原本是怕阿梨一个女子,被那衙役欺负了去,故而站在一边,不说做什么,至少他一个大男人,真有什么事,也能顶一顶。却见阿梨言谈举止,既面面俱到,又不卑不亢,面对着高大衙役,也没落了下风,不说其他,心里便先有了几分欣赏和敬佩。
    这与男女之情无关,纯粹是对她自食其力、独当一面的欣赏。
    送走那衙役后,他下意识朝回看了一眼,见了阿梨那个笑,却有些怔愣在那里了。
    他一贯知道,掌柜模样生得好,但出于守礼的缘故,除了第一次见面,他很少去直视掌柜的脸。
    这一回,却是不经意入了他的眼。
    她神色清澈明亮,明润的眸子,犹如一汪泉,唇边带笑,欢喜之意,溢于言表。虽只穿着朴素的青色袄子,浑身上下却有一种别致的气质。
    梁慎行下意识想找个词来形容,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词,便是半枝莲。
    苏州随处可见的花,水田边、溪沟旁、湿润的屋檐下、水井边……四处可见半枝莲的身影。开花时极美,生命力亦十分顽强,只要有水的地方,便能生长,且还能入药,功效颇多。
    梁慎行胡思乱想了一堆,待回过神来,便见阿梨笑吟吟看着他,忙轻垂视线,不再胡乱打量。
    阿梨却不知他想了什么,客客气气谢过他,语气诚恳感激。
    方才梁慎行的维护,她自然也看得出,虽说没真的出事,但阿梨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是记他这份好的。
    梁慎行微微撇开视线,镇定道,“掌柜客气了。”
    阿梨又谢过一番,便回了后院去,打算把女户的凭证收好。
    她一走,几人便又回了自己的位置,算账的算账,接待客人的接待客人,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
    对面的客如云客栈
    临街的方向,三楼的位置,有一扇窗户正半开着,一人站在那里,初春的日子,却披着玄色鶴麾,底下是竹青如意纹织金蜀锦圆领的袍子,腰间系着块白玉,清冷贵气,那人的脸色,却比那白玉,还要白上几分。
    不是旁人,正是李玄。
    江州的案子,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陛下得知他此番受伤,便又派了旁人来接手,带了圣旨来,打算让他提前回京。
    以他往日做派,既然已经接手,自是要做到底,半途而废,同他的原则相悖。
    这一回,他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剩下的事,交给了来接手的官员。
    不多时,他身后的门,便被从外打开了。
    谷峰走了进来,见世子站在窗边,背影清冷疏离,没急着开口打扰。
    片刻,李玄缓缓转过身,朝他看了眼,眼神冷淡,不带一点温度。
    谷峰便立即道,“女户凭证已经交到薛娘子手里。”
    李玄可有可无点了点头,似有若无“嗯”了声,抬步朝外走,边冷冷道,“回京。”
    谷峰忙追上去,迟疑了会儿,鼓起勇气问,“世子,我们的人,可要一同撤走?”
    话问出口,却见走在前面的李玄,脚步似乎是停了一瞬,身形也跟着一顿。
    就当谷峰以为,自己能等到回话时,便见裹着玄色鶴麾的身影,已经下了楼,走出了好远。
    一阵风吹过,拂起李玄的鶴麾大摆,风只一阵,很快那衣摆便落了下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谷峰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很快追了上去。
    世子爷既然没说撤走,那他有一万个胆子,不敢自己做主。
    况且,他心里总隐隐觉得,世子爷虽走得决绝,连头也未回,可心底未必放得下薛主子和小主子。
    .
    李玄回到京城,已经进了三月初,正是春光最好的时候。
    他回到府里,回了趟世安院,换了身衣裳,便去了正院母亲处。
    倒也赶巧,他进门时,妹妹李元娘也在,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李玄进门,母女俩个都欣喜万分,尤其是李元娘,更是一把抱起自家胖墩似的儿子,朝兄长道,“哥哥快抱抱景哥儿。”
    李玄一贯不大喜欢小孩儿,这一回却没推辞,垂着眉眼,任由妹妹将侄儿放到自己膝上,轻轻抬手,托住景哥儿的后背。
    景哥儿已经能走路,只还走得不大利索,要人扶着,故而并不肯在不熟悉的舅舅身上待着,没一会儿,便扭着要下来。
    李元娘在一边看得来气,心道,自家这个蠢景哥儿。
    李玄却并不拦着他,小孩子活泼些才好,他抱起景哥儿,递给了妹妹。
    李玄又坐回了位置,侯夫人便关切问他的伤势,她就李玄这么一个儿子,虽有女儿,可那都出嫁了,往后自是还要靠儿子的。
    刚得知儿子在江州出事的时候,她魂都差点吓没了,此时提起来,眼泪还是没忍住,一个劲儿往下流。
    侯夫人边掉眼泪,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这些,可你这回真是把娘给吓坏了。都是一样当官,怎的旁人都是享福享乐,鞍前马后一堆人伺候,偏你做什么都亲力亲为,你如今都是大理寺少卿了,查案的事,就不能交给手底下的人吗?非叫娘这样操心,你要是出点什么是,让我怎么活啊……”
    李玄闻言,看母亲哭成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大好受。
    他沉默着,抬手轻轻拍着母亲的肩,沉声安慰道,“您放心,日后不会了。”
    侯夫人也知道,自家儿子不像别人,背后有父亲兄弟帮衬,家里那个兄弟,不拖他的后腿,害他都算好了。他从来都是单打独斗,靠自己的本事,不吃些苦头,如何能做得大理寺少卿这样的官。
    俗话都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可她心里始终觉得对不住儿子,怪她没本事,不能把武安侯拉过来,又没给他生个亲兄弟。若是她当时再生一个,三郎有个兄弟帮衬,也不至于什么都一人扛着。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到儿子空悬的后院,越发愁了。
    娶妻之事,她也提了好几回了,每回提起,儿子都是一句话打发了她,说什么以公事为重。
    听得多了,侯夫人也猜出来了,还不是惦记着阿梨。
    可阿梨都没了两年了,总不能总是这样拖下去。
    这也……
    唉,侯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过些日子,再同儿子提一提。
    母子三人正坐着的时候,外面的嬷嬷忽的撩了帘子进来,恭敬道,“侯爷来了。”
    侯夫人一愣,武安侯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