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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太医迟迟不来,就证明这座太极殿被控制起来了,而且是被临王同太后的人。
    平郡王等人已经表明了态度,眼看着陛下受了重伤很难熬过去,一些人开始按捺不住开口附和,“王爷所言是甚是,陛下膝下没有子嗣,崩逝后皇位合该由世子承继。”
    “世子仁德双全,又是皇室正统,承继皇位理所当然。”
    “弑父天理不容,唉,孽障不配坐在皇位之上。”
    “陛下为皇后所刺,说起来靖国公府萧家当真是罪大恶极!”
    底下一言一句完全将责任扭曲到了靖国公府的头上,太后和临王二人闻言俱是面上含笑,这便是他们想要达到的目的了。
    弑君与他们无关,再加上司马戈弑父的重罪,皇位的交替只会尽快的进行,外朝的臣子也不会不识趣地质疑司马誉的身份。
    然而,殿中此时响起一阵冷笑声。
    “行了,父王和太后想要篡位就不必那么冠冕堂皇了。这皇位,与我司马誉无关,父王既然布置好了一切,那就父王登基为帝好了。”司马誉语气微微讽刺,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犹自躺在殿上的女子。自从司马戈踹飞皇后,他内心就起了疑虑,他聪慧之至,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被送往太后宫中的那名贡女。
    那贡女与皇后生的有八分像,若是太后偷梁换柱,行刺司马戈的人是那名贡女,一切就能说的过去。
    他相信,司马戈不会认不出他的小皇后,那么这场宴会是临王设的局还是司马戈设的局就不好说了。
    司马誉,在自己的亲生父母面前,选择了司马戈。
    闻言,临王神色未有大的反应,只太后像是受了刺激脸色十分难看,厉声大喊,“誉儿,你在说些什么?这个贱种夺走了你的一切,夺走了你的皇位!”
    “更何况,他自己识人不清,被皇后所刺,与哀家和你父王又有何干。”
    “皇后?”司马誉的神色变了,定定的看着神态癫狂的太后,“躺在殿中的女子不是皇后,是父王数日前献上的贡女,她与皇后生的很像。”
    临王面不改色,看着血流不止脸色苍白的小皇帝,一字一句道,“陛下受了重伤,御医迟迟不至,不到半个时辰他就会血液流尽而死。地上那女人是或不是皇后,重要吗?”
    “嗬嗬。”听到皇后,司马戈的耐心终于耗尽了,他苍白着一张脸,弯着笑声诡异古怪,“让王叔和太后失望了,朕死不了。”
    他话音刚落,就有无数禁军破门而入,领头的人正是从边关归来的何喜何大监。
    “临王爷,本监进京之时不小心发现了几千行为不明的贼子,恰好西北军回朝,就顺手将那些人全都给杀了。”何喜一张脸冷硬无比,声音尖利,“那些贼子居然供出了临王爷,言是王爷与太后勾结,以一贡女假扮皇后,主使其刺杀陛下。”
    “这罪,王爷是认还是不认?”
    临王眯起了眼睛,神色变幻,咬牙道,“却不想,本王竟然漏了你这个阉货,真是失策了。”
    局势再一次变化,方才还重伤的陛下完好无损地站在众人的面前,阴着脸提剑对准了临王的喉咙,阴测测地道,“王叔,你将朕的皇后藏在了何处?说出来朕还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和你的心头好太后合葬!”
    临王闻言,缓缓地笑了,他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司马誉,“不错,能够分清时势,司马誉,你比本王要强。”
    “朕的皇后在哪里?”司马戈红着眼睛低吼,他的耐心耗尽,一剑刺了过去,临王的喉咙瞬间便多了一道伤口。
    “陛下是说,那个不听话的小皇后啊。当然是,已经被丢进了乱葬岗,尸骨无存了。”临王笑的和煦,慢慢开口说道。
    第八十章
    “司马戈, 说起来还是你父皇和母妃做的孽,林家一百多条人命,全部都死上在他们的手上。你就是个孽种, 皇兄也曾跟我说过,后悔让你出现在这个世上。今天你的小皇后丢掉一条命,便是上天给予你的报应。”
    “这是司马家的天下, 却被你父皇和你两个疯子给毁掉了。本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司马家的天下, 可惜了如今被你识破功亏一篑。”
    “也可惜,本王没有看到你以为死在你心爱的小皇后的手里那种令人愉悦的表情。不过, 能亲眼看着你的皇后绝望的死去, 也算是一种慰藉了。乱葬岗那个地方可真是孤独呀。”
    临王笑眯眯地,气定神闲地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是愉悦的,痛快的,舒畅的。
    “你、该、死。”司马戈神情可怖, 呼吸声又急又重,在乱葬岗的只有死人!他不过几日未见小傻子,小傻子就成了死人,孤零零地躺在了尸体堆里, 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 再也不会软软地喊他陛下,再也不会捧着他的脸珍惜的亲吻。
    都是这些人,这些人杀了他的小傻子, 他们都该死!
    临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还未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 喉间就喷洒出了温热的鲜血来。
    殿中人尽尖叫, 一柄利刃刺穿了临王的喉咙, 他们看着他们高贵的陛下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般,面无表情地持着剑不停地在临王的身上戳刺,血腥气越来越浓,太极殿上积的血也越来越多。
    鲜艳的不祥的红色令每个人都不寒而栗,后背发凉。
    “看他就是个疯子,孽种,是他杀了先皇,如今又杀了临王。来人,给哀家杀了他,只有哀家的儿子才是皇室的正统!他不过是那个女人生下的卑贱的庶子!”太后眼睁睁看着临王死在血泊之中,忍不住癫狂地大喊。
    只可惜,平郡王、长公主等心怀反意的宗室,已经被何喜带来的人牢牢控制住,看到太后毫无姿态的朝他们大喊,都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司马戈这个暴君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太后偏要火上浇油。
    太后见这些不久前表忠心的宗室如今一个个露出了害怕甚至憎恨的表情,心中大怒,奋力挣开了辖制她的两个内监,张牙舞爪的朝着司马戈而去。
    然而,横空里,一名红衣女子面色平淡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利落地像太后刺去。
    只是,因为一只清瘦而有力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臂,匕首只往里刺入了一寸。
    感受到临王妃眼中浓重的恨意,司马誉慢慢垂下了眼眸,充满讽刺意味地笑了一声,在太后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转手用力将匕首刺在了自己的身上。
    入肉三分,眉眼温润的男子面不改色,抬眸看着咬牙切齿的临王妃,淡声道,“日后,我不欠你了。”
    “誉儿!”太后惊叫出声,眼中流露出了慌张与惶恐。
    司马誉拔掉匕首,不顾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冷着眉眼又转头看向自己的生身母亲,同样的话语,“日后,我也不欠你了。”
    太后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恍惚的瘫在了地上,方才她从她的亲生儿子的脸上只看到了淡漠。
    司马誉,恨她这个亲生母亲,那一匕首之后,恨意也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两不相干的陌生。
    “不够,只是一刀,怎么能够平息我这数年来的仇恨。只有他们死了,死了才可以!”临王妃再也保持不住冷静的一面,失声大喊,而后扑到太后的身上。
    两个年近半百自诩高贵的女子厮打起来。顿时,太极殿,整个王朝最尊贵最神圣的地方,变成了最肮脏最不堪的闹市场。
    柳夫人看着这些光鲜亮丽的皇室人,听着那一桩桩耸人听闻的秘辛,叔嫂相通,母子反目,瞒天过海混淆皇室血脉,她反胃作呕起来。
    她往周围看了一眼,一些处在皇室边缘的小宗室同她一样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幕。而诸如平郡王长公主等人,则是不停地咒骂发了狂的陛下,看到临王,想必也清楚了他们自己的下场。
    司马戈的耳朵嗡嗡直响,他红着双眼站起身,咬着牙阴冷地看了这些人一眼。
    而后,这些人被那森戾的气息骇住,绷紧了嘴巴。
    “陛下,老奴已经查出冒充皇后的那个女子就是临王从小国带来的贡女,一直住在太后的上宁宫中。前日天不亮,太后宫中的内监驾着马车出宫,里面的女子定是皇后娘娘。守宫门的将士说那女子那是只是昏迷,还未身死。”何喜看着双目黑漆漆的陛下,不忍地开口说道。
    “皇后娘娘许是还未出事,老奴已经派人去了乱葬岗,老奴相信皇后娘娘福大命大一定没有生命危险。”
    司马戈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一双黑沉的眸子直勾勾的盯在了皇太后身上,提着剑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那剑上滴答滴答地流着血,是临王的血。太后的鬓发因厮打变得脏乱不堪,像是一个最不体面的疯婆子。她眼睁睁看着贱种冲着她而来,瞪大了眼睛面露惊恐,她害怕死亡。
    “朕的皇后在哪里?内监是太后宫中的,太后一定知道,不让朕失望的对吧?”司马戈咧着殷红的薄唇,微笑着开口。
    太后使劲地摇头,可是那把滴着血的剑还是横在了她的脖颈上,司马誉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太后心中突生出一股怨气来,她忽然笑了起来,眉眼之中充满了恶毒,看着司马戈缓缓道,“临王说的没错,那个不识好歹的萧氏被哀家宫里的内监扔在了乱葬岗。听说,她被杀死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只小木马,那只小木马如今应该跟在林婉芷又回到了未央宫里。你去仔细看一看,说不定还能在上面发现萧氏的血呢。”
    司马戈的黑眸中波澜不惊,他嘴中慢慢吐出几个字,“朕不会杀你,朕会贬你为庶民,送你到皇陵给先皇和那个人守墓,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闻言,太后呼吸急促,不停地用世上最恶毒最肮脏的话咒骂司马戈。要她去给先皇和那个女人守墓,她倒不如今日同临王一起死去。
    司马戈闭了闭眼睛,自有人将太后的嘴堵住。不,从这一刻起,这是庶人文氏,没有资格再被称为太后了。
    帝王的脚步声很轻很慢,但在殿中的每个人心还是提了上来,下一个被陛下清算的会是谁?平郡王?长公主?亦或是临王世子司马誉?
    出乎意料地,陛下最后停在了一名女子的眼前,那女子和皇室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道慈真人,皇后娘娘萧氏的堂姐,靖国公府的五姑娘萧茹。
    “朕的皇后在哪里?你可以得到神谕,提前告知朕临王会在重阳节对朕不利,颍川会有大水。那么,你也定能够得到神谕,知晓皇后如今身在何处吧?”司马戈的话轻飘飘的,甚至还带了几分柔和。
    但萧茹的脸色却大变,身子抖了抖险些没有站稳,陛下特地下旨要她进宫的用意竟是为了探查萧瑜的下落!
    可她根本就不知道萧瑜的去向,她能够预知临王太后谋反,颍川大水,完全是因为自己重生一世,而那些是自己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
    可是,上辈子萧瑜没有被李代桃僵,也没有那个小国贡女,她是在新婚之夜同眼前的废帝一起被临王太后杀死的。
    再者,临王和太后的话都说的清清楚楚,萧瑜数日前就已经死了,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陛下明明也听到了啊!
    “活着,朕要见人,死了,朕要见尸见魂。做不到,朕就送你一起去死。”司马戈冷冷地开口,手上的剑顺势动了一下。
    闻言,萧茹倒吸一口冷气,忍着恐慌颤颤巍巍地点头,“臣…臣女需要时间,陛…陛下可以先到乱葬岗,乱葬岗…去找…找。”
    她艰难地将话说出口,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说死萧瑜就是死了,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受了野兽的噬咬,看不出面目了。
    “来人,将她关起来由禁军看管,何时得到了神谕何时放出来。”司马戈冷声吩咐下去,当即便有数十禁军带走了眼神明显慌乱的道慈真人。
    柳夫人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她总算是知道了萧茹为何能被封为道慈真人,也清楚若是这次阿瑜没有活着回来,萧茹也不会活着走出皇宫。
    而且,但看帝王对阿瑜的这份心,人活着皆大欢喜,人若是死了,整个大晋都要动乱起来了。
    柳夫人所想果真成为了现实。自重阳节宴会之后,皇宫,内城,外城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愤怒。
    重阳节宫宴之上,临王同太后勾结谋逆,先是献上贡女意图刺杀陛下,而后伙同宗室逼宫意欲谋朝篡位。陛下震怒不已,当场斩杀大逆不道的临王,贬斥太后为庶人,后下旨将平郡王,长公主,驸马,承恩公府,魏国公府等人全部关押在天牢之中,不日之后处斩或者流放。
    朝野内外也经历了一场大清洗,凡是掺和进谋逆一案中的人全部被抓了起来,外城不远处的乱葬岗据说已经被禁军看管起来,不容旁人接近,乱葬岗里面便是此次被处死的罪人尸体。
    一时间望京人人噤若寒蝉,提心吊胆。
    出乎意料地,在这场耸人听闻的谋逆案中,靖国公府居然也被牵连进去,甚至暗中有传言道刺杀陛下的人非是那贡女,而是出身萧家的皇后娘娘!不过,这流言只传了半日就被临王世子雷厉风行地解决了。
    说到临王世子司马誉,也是十分奇怪。他的生父临王谋反被陛下当场诛杀,死状凄惨,可他却一点都未被波及到,俨然还得到了陛下的重用。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
    望京城中风起云涌,暗潮涌动。而那厢望京城的郊外,却是气氛融洽,岁月静好。
    第八十一章
    长满了野草的乡间小路上, 一只精神昂扬的小毛驴驾着一辆青布板车慢悠悠地走着,它的旁边和它一道走着的还有一个、两个、三个人。
    两名男子明显是小厮的打扮,穿着粗布的短打, 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一个脸上带笑,不停的絮叨, 一个却是不说话静静的听着。
    剩下的那个人比这两个人都要高些, 略落后了他们一步,眉眼温和, 唇角带笑时不时地嗯上一声, 看过去,那人的笑意是对着驴车上的人的。
    再看,那小毛驴驾着的青布车上,一个头上包着蓝头巾的小姑娘,舒服地倚在厚实软和的被褥之上, 翘着粉唇嘴中哼唱着一支小曲,软软糯糯的听上去可爱极了。
    细听下去,却是,“天上有个小仙女, 小仙女名字叫阿瑜, 阿瑜有只小毛驴,小毛驴有青布来遮雨……”
    唱完了一遍之后,小姑娘歪着小脑袋往路边的野花看了两眼, 而后又勾着脑袋往后面的农户家里望了一眼。
    “呀!连益你好厉害,后面的李夫人他们家真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了, 好小好小的黑点呀。”萧瑜一脸兴奋地冲着眉眼温润的男子道。
    她这还是第一次坐驴车, 第一次离开深宅到乡下野外来, 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整个人是又激动又好奇,什么都要看两眼,什么都要问一句。
    就连小毛驴身为一个活物,都无法避免地被她摸了好多遍,摸完了眼睛摸尾巴,最后还被迫在脖颈上套上了用野花编成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