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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见张瑶有所动摇,栾良砚继续说道:“账本放在张姑娘手里,就是一堆废纸, 交给我的话, 就是一把斩杀郑友潜等人的利刃。张姑娘,你也没别的选择,要不要赌一把?”
    张瑶怔怔地看着船外的河水,好半晌后, 才说道:“账本是不可能交给你的,我要求你带我进京,让我能面见圣上,亲自将账本呈上去,能做到吗?”
    “可以。”栾良砚郑重地应道。
    张瑶仔细分辨着栾良砚的脸色,见他目光坦荡,神色不似作假,便问道:“何时启程?”
    栾良砚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明儿便走,只是我身边都是郑友潜的眼线,恐怕得委屈一下姑娘。”
    “有什么话可直说。”此时的张瑶,身上完全没了前几日所见的娇柔。
    “我如果直接带着你走,郑友潜他们肯定会怀疑,所以需要姑娘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离开这所花船。”
    张瑶想了想,说道:“这个好说,一般上午的时间,我都在睡觉,连红妈都不会在这个时间去找我,所以只要我今儿晚上离开了船,一直到明儿中午,都不会有人发现我不见了。”
    听完,栾良砚走到窗旁,指着远处的一艘不大不小的船说道:“不知姑娘水性如何?我需要你夜深人静时,自己游到那艘船上去,张伯也在上面。如果姑娘不会水的话,那只能由我的人带着你游过去。”
    张瑶看着那艘两层的雕花木船,估量了几次它与花船的距离,又将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温度,很肯定地说道:“没问题。”
    “那好,我就先告辞了,姑娘早做准备,”栾良砚边往外走,便轻声说道,“船上已经准备了衣服,姑娘尽量少带东西。”
    待栾良砚下船后,张瑶想了想,端起桌上的酒壶,一把将里面的酒,全部倒在了自己身上,而后摇摇晃晃地朝后舱走去。
    “哎哟,栾爷怎么灌了你这么多酒,”红妈见张瑶一身酒气地走了回来,连忙扶住了她,“我让人给你煮碗醒酒汤。”
    “不用,不用,”张瑶含糊不清地摆了摆手,“我现在只想睡觉,红妈,你明儿中午也别让人去喊我起床了。”
    “好好好,你赶紧睡,”红妈见张瑶刚挨到床就睡着了,一边往外走,顺手关上了房门,一边摇头嘀咕道:“这栾爷也真是的,怎么能这么灌人酒。”
    张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待河面上的喧闹声彻底消失后,才坐了起来。她摸黑推开窗户一看,只见四周一片静寂,朦胧的月色下,只有两三艘船上还有零星的烛火。
    换上一套深色的衣服,又用丝线将宽大的衣袖绑在了手臂上,张瑶才满意地点点头。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处,捏着鼻子将装有夜香的恭桶提到一旁,而后用剪刀将原本放恭桶的那块木板撬了起来。只见那块木板,中间已经全部被挖空,一本薄薄的册子,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张瑶将册子拿了出来,又将木板和恭桶都放回原处,这才松了口气。
    翻开册子一看,只见里面写满了蝇头小字,随便扫一眼,都是哪年哪月哪日,什么人给京城的谁谁谁送了多少银子珠玉一类的,上面还有经手人的签字画押,郑友潜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虽然早已经看了一遍,但瞧着账册上面记录的数额之大,张瑶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
    她抹了一把眼泪,找出一张牛皮纸,将账册包了一层又一层,而后用丝线,紧紧地绑在了自己大腿上,又在屋里走了几圈,确定账册不会掉落,才轻轻的从窗口滑进了水里。
    临近三更,卫甲一身湿气的回了行馆,“大人,张姑娘已经安全的到了船上,属下也确认过,周围没有任何异常。”
    “好。”一夜没睡的栾良砚这才放下心来,“收拾东西,天一亮我们就走。”
    “大人,栾大人来了。”刚起床,都还未洗漱的郑友潜,便听到下人来报。
    “快快快,赶紧去迎接。”郑友潜随便摸了把脸,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栾兄,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栾良砚笑道:“家里来信,出了点事儿,所以我准备今儿就回京了。”
    “现在就走?”郑友潜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但还是故作挽留地说道:“莫不是老弟照顾不周,才让栾兄这么早就要走?”
    “哪里,哪里,江南这一趟,老兄我真觉得没白走,”栾良砚拍了拍郑友潜的肩膀,“放心,老弟你的功劳,我可都看在眼里,保证如实向陛下汇报。”
    “哈哈哈,那就有劳栾兄多费费心了。”郑友潜忍不住大笑起来,“我送送栾兄。”
    “不用了,这儿到码头也没几步路,老弟你事务繁忙,我自己过去就好。”说完,栾良砚便转身准备上马车。
    “下官恭送栾大人。”这次郑友潜倒是真心实意地拜了拜,“栾兄,有机会再来江南玩啊。”
    栾良砚挥了挥手,笑道:“郑大人就安心的在府衙里等待陛下的圣旨吧。”
    “表妹,现在就回去?不多住几日吗?”纳兰笙看着陶茱萸说道。
    陶茱萸提起裙角,踩着脚蹬,坐进了马车里,“我们两家隔着又不远,日后有的是时间来玩。”
    闻言,纳兰笙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恐怕不会有这种日后了。
    “纳兰哥哥,要不你送我们回去吧?”齐晚月从窗户里伸出脑袋说道。
    纳兰笙看了眼紧闭的车帘,轻笑道:“不了,我还有事儿,过几天我再去看老夫人。”
    刚进国公府,陶茱萸便发现府里的气氛有些沉闷,而且下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齐晚月,“奶奶和爷爷呢?”
    迎出门的墨香说道:“陛下寿诞快到了,皇后娘娘请老祖宗和忠勇伯夫人进宫去了,国公爷和大公子去了城外的桃花林。”
    陶茱萸想桃花林里那些特殊的刀痕,便说道:“等爷爷和哥哥回来了,告诉我一声儿。”
    “是。”墨香点头应道。
    “你是谁?芍药呢?”刚下马车的齐晚月,看着一个脸生的丫鬟在帮白荷拿东西,便问道。
    那丫鬟怯生生地看了齐晚月一眼,“奴婢玲兰,芍药她……还是等姑娘回了院子,由刘妈跟您讲吧。”
    齐晚月便满脸疑惑的回了挽月苑,半晌后,只听见房间里传出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以及齐晚月的怒骂声。
    “祖母将我院子里的人都赶了?”
    “小祖宗,您小声点儿,奴婢不是还在吗。”奶娘刘妈的声音随后传了出来。
    “小什么声!自从那村妇回来后,我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现在连她的丫鬟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要忍?”
    “走,去找那村妇,她必须给我个说法!”
    “姑娘,姑娘,您可别!这事儿本来就是芍药的错,老祖宗还说了……”
    “祖母真这样说了?”
    房间里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而后便一片寂静。
    “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回到熹和苑的陶茱萸,见墨香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
    “夫人,伺候晚月姑娘的人,除了她的奶娘刘妈外,其他人都被遣散了。”墨香小声说道。
    “赶得好!”陶茱萸还未出声,琴音便已经拍手称快起来,“那院儿里的人,一个两个的,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我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
    “怎么突然都被赶了?”陶茱萸好奇的问道。
    墨香有些犹豫地说:“其实这事儿跟我也有关。”
    “嗯?详细说一遍。”
    时间回到前一天上午。
    “墨香姑娘,我有件事儿想拜托姑娘,不知你现在可否有空?”
    将陶茱萸和琴音送上马车后,墨香正想回后院,将平日里不穿的衣服都晒一晒,然后收起来,却不料被人给拦了下来。
    墨香抬头一看,见是齐文轩的贴身小厮明棋,便笑道:“明棋大哥,什么事儿?”
    因着两人主子的关系,墨香和明棋也很是熟悉,再加上两人老家又是一个地方的,比旁人更多了几分亲密,因此空闲时,两人便喜欢凑到一起,聊聊家乡的事儿。
    待到了后院无人的地方,明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家妹想让我给她画一些时新的描花,不过我哪懂那些,这不就想着,拜托你给我画几张。”
    看着明棋紧张的样子,墨香忍不住笑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晚一点我画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有劳了。那个…我…”明棋又看了墨香好几眼,红着脸结结巴巴起来。
    “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儿?”墨香不解地问道。
    明棋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地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我是说你…你愿不愿意和我过一辈子?”
    墨香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听明白明棋说的是什么后,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一样,从头红到脚。
    瞧见墨香的神色,明棋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你可以先考虑考虑再回答我,多长时间我都可以等。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攒够了钱,我们便一起回老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当然,如果你舍不得主子的话,我也可以攒钱在京城置办一套小宅子,我们一起跟着主子到老。”
    看着面前眼神明亮的少年,墨香慢慢笑了起来,她们这样的人,遇到一个好主子不容易,若想再遇到一个喜欢自己,自己也不讨厌的良人,那更是难上加难。
    她一定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让她将这两样都遇到了,“那可说好了,不管是回老家过日子,还是在京城置办宅子,这钱都由你来攒。”
    明棋瞪大了双眼,有些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而后狂喜道:“我来赞,我来赞,放心,我一定让你后半辈子无忧。”
    墨香看着明棋那傻样,红着脸笑道:“不过这事儿我要先跟我家夫人说一声。”
    墨香都离开了半天,明棋还站在原地傻乐,好半晌后,才傻笑着回了自己屋子。
    而这时,从院墙的另一边走出一个人影来,一双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墨香离开的方向。
    第55章 偷鸡不成 蚀把米
    半晌后, 芍药才心有不甘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将手里早已揉烂的蔷薇丢在了地上,大步踩了过去。
    “一大早你跑哪儿去了?”奶娘刘妈冲着刚回院子的芍药说道, “你拉肚子好些没?”
    “已经好了。”芍药有气无力地回道, 若不是她一起床就开始拉肚,今儿就会陪着她家姑娘去王府, 也就看不到那糟心的一幕。
    闻言,刘妈也没仔细看芍药的神色,只吩咐道:“趁天儿好,赶紧把姑娘的衣服鞋子都拿出来晒晒。”
    “好。”
    齐晚月的衣服可不少, 平日里齐老夫人从不会短了她的吃穿,每季都会吩咐绣房给她做上上十套,再加上她自己逛街时看中的,足足装满了近十口大箱子。
    芍药忙了一个多时辰, 才将衣服和鞋子都放在院儿里晒好, 她揉了揉酸软的肩膀,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描金小箱子。
    她伸手摸了摸上面的铜锁, 一个计策慢慢在心中成型。
    “衣服我都已经晒好了,”芍药对着在太阳底下参瞌睡的刘妈说道, “今儿早上起得太早了,你要不去睡一会儿?刚好姑娘也不在,有啥事儿我去叫你。”
    “也好, ”刘妈伸了个懒腰, 打着哈欠说道:“人老了,不中用咯,你看好院子啊。”
    “放心吧,你就安心的去睡。”
    莫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 芍药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刘妈所住的偏房,走到床边轻声唤道:“刘妈,刘妈。”
    见刘妈依旧呼吸悠长,她便小心翼翼的将刘妈袖子里的一串小钥匙拿了出来,而后快速走了出去。
    进了齐晚月的房间后,芍药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手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她小心的打开那个描金小箱子,只见里面翡翠珠宝,金银裸子,堆满了一小箱子。
    她快速的从里面拿出一些东西,而后才将箱子给锁上。临出门时,她想了想,又折了回去,将箱子上的铜锁取了下来,拿到院子里,用石头狠狠砸了几下,将铜锁做成被人用外力破坏了的样子,这才挂回箱子上。
    待将钥匙还回刘妈身上后,芍药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不过神色却瞧着很是愉悦。
    捂着袖袋里的东西,芍药若无其事的在后院里走走转转,临近午饭时,才慢慢的朝熹和苑走去。
    “春桃,你这是去厨房端饭?”半路遇见提着食盒的春桃,芍药笑眯眯地问道。
    见是挽月苑的人,春桃小声地回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