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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太医
    惟芳斋在京城的地位可谓是数一数二,统共三层楼,不仅卖字画,也卖古玩、珍宝,定期还会开办一些展览,供京城的达官贵人赏玩。
    顾攸宁从前是这家店的常客,如今却成了这里的卖主。
    这个点,
    店里还没什么人。
    穿着一身青布长褂的杜掌柜在柜台后看着账本,听到脚步声就抬了头,他跟顾攸宁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这会看到戴着帷帽抱着画卷进来的白衣女子,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笑着放下手里的算盘,迎了过去,语气温和地说道:“想着您这几日也该来了。”
    又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画,笑道:“咱们上二楼说话?”
    顾攸宁点点头。
    杜掌柜便让人看好店里,亲自领着顾攸宁上了二楼的包间。
    惟芳斋能够在京城闻名多年且无人能比肩的原因,不仅在于它总能寻到一些别人寻不到的古字画,还因为他接纳过许多有才之士,这些有才之士起初并不出名,可一手字画却颇具灵气,风格也总能自成一派,杜掌柜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慧眼识英雄,等他们出彩了,自然不会忘了他从前的恩典。
    如今字画界颇为出名的一些大家都同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往来。
    至于杜掌柜接纳顾攸宁的原因——
    有灵气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曾是那位顾首辅的孙女,当年那位顾首辅的字画千金难买,流于世上的也是少之又少,偏他的风格最难模仿,正是惟芳斋最缺的一类,而顾攸宁从小受人指导,风格与其颇为相似,因此等顾攸宁找上门的时候,杜掌柜在见到她手中的画时,当即就欣然接纳了。
    他没看错。
    这几年顾攸宁的那些字画卖得格外好,几乎每每挂到店里就会被人抢售一空,甚至于还有人早早下了预定,不拘什么类型、风格,全凭她定。
    这会看着顾攸宁,杜掌柜就像是在看他的摇钱树一般,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等顾攸宁要把那些画打开给人先过目一番的时候,更是笑着拦了一把,“不用了,我们都合作那么多次了,我还信不过您?”
    说着,便把事先准备好的银票都给人递了过去。
    顾攸宁也没坚持,只是看到他递过来的银票时,轻轻拧了眉,“多了。”
    “不多,”
    杜掌柜笑道:“您的字画如今卖得是越来越好了,我们店里的挂牌价格高了,给您的价格自然也要比从前翻上一番。”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顾攸宁的面部表情,见她先前蹙起的柳眉慢慢舒展,心下也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顾攸宁的字画卖得这么好,也有不少人来同他打听这位“悠山散人”的消息,就连那些画界的大家也不时过来下帖子,想通过他们请人参加交流会。
    他若不把人笼络住,被其他竞争对手抢了去,那可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去哭。
    “对了,”
    想起一事,杜掌柜把怀里的帖子拿出来,同人说道:“过阵子城郊的杜园要开办交流会,那位李成元先生特地给您下了帖子,想请您一道参加。”
    听到李成元的名字,顾攸宁是有些诧异的,不过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见她如往常一般拒绝,杜掌柜也不意外,但还是低声劝了一句,“那位李成元先生可是画界的顶梁柱,那些王公贵族谁不争着想求他的画,他若是帮您说几句话,您日后字画的价格只怕比如今还得翻上几番。”
    这世道就是这样。
    懂行的人看画功,不懂行的人看名气。
    说句不好听的,那位李先生即使在白纸上随便点个墨都有一堆人争着抢,保不准还得说一句有意境,可放在顾攸宁身上,即使她画得再好,但名气若不高,价格翻了天也就到这了。
    杜掌柜和顾攸宁做了两年的买卖,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缺钱,这会是真心实意给人建议。
    顾攸宁抿了抿唇,心中似乎有些意动,但最终还是拒绝了:“不用了,我平日也不是很方便出门。”
    而且,
    她也怕麻烦。
    钱多自然是好,但若是因此惹了旁人的眼,接踵而来的麻烦也足够让她头疼了,这样……她还不如多画几幅画。
    钱虽然少,但至少不会有什么麻烦。
    想到她的身份,杜掌柜轻轻叹了口气,到底是没再劝。
    “那我下个月再来。”顾攸宁说完这句就戴上帷帽站了起来,她今日还得去善汇堂替小满重新配药。
    杜掌柜知道她不喜欢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平日就连马车都是停得很远,便问道:“要给您叫车吗?”
    顾攸宁摇摇头,“不用了。”善汇堂离这不远,她打算直接步行过去,同杜掌柜告辞后,她独自一人走出惟芳斋,沿着街道朝善汇堂的方向走,余光瞥见街道两边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才恍然想起又快过年了。
    家里出事后,她就没怎么过过年了。
    顶多和小满、嬷嬷他们在东院烧一顿团圆饭吃,不过到底是个喜庆日子,她心里估量着配完药之后还能剩下多少银钱,打算回头给小满他们带些吃的,再买几块布,做几件新衣裳。
    她虽然名义上还是顾家的小姐,每个月的月例也是有的。
    但例如那些衣裳首饰,却是偶尔才能拿一次,便是有也都是别人挑剩下的……顾攸宁并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她从前喜好打扮,样样都要最好。
    如今只想着生存,哪还有这些心思?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衣裳够穿、首饰够用就行。
    也没必要因为这些事闹到徐氏面前,平白惹人笑话。
    这样一笔笔计划着,也就到了善汇堂。
    门前的伙计早就认识她了,见她进来还是忍不住眼神放光,一边请人去后堂,一边放低声调同人说着,“孔大夫那边还有个病患,您先坐会。”
    “多谢。”
    顾攸宁朝人点头道谢。
    年轻伙计顿时红了一张脸,结结巴巴说了一句“没事没事”,又给人上了茶,这才小跑着离开,等到布帘处又忍不住偷偷躲在外头往里头看。
    “看什么?”
    身后传来一道老迈沉稳的声音。
    伙计吓了一跳,白着小脸转过身喊人,“孔,孔大夫。”
    老者看了里头一眼,又看了伙计一眼,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皱了眉,“下去吧。”等人走后便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顾攸宁见他到来,立刻起身喊人,“孔大夫。”
    “嗯。”
    孔大夫点点头,自行坐到了桌子后,打开盒子把早先准备好的药拿了出来。
    看到这几只药瓶,顾攸宁的脸上终于扬起一些高兴的笑,她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如今笑起来却显露几分这个年纪才有的天真,孔大夫看她这幅样子,抿唇道:“你以后别来了。”
    顾攸宁一愣,目光怔怔地朝人看去,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孔大夫看着她,沉声道:“你自己清楚你弟弟的身体,这些药根本就不能治愈他的身体,而且他这阵子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些药已经没什么用了……”他顿了顿,又道:“你一个姑娘家,实在没必要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
    顾家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些药用人参、灵芝制造而成,一瓶就要几百两银子,偏偏那位顾家的小少爷还得日日服用,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赚得银钱。
    但肯定不容易。
    他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大夫,实则是不需要管这些事的,病人需要药,他卖就是。
    但对顾攸宁——
    他实在是有些可怜这个丫头,这才忍不住多嘴劝人一句,这会见她小脸发白,语气也跟着缓和一些,“顾小姐,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便是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不会责怪你。”
    顾攸宁闻言,并未说话。
    她低着头,覆着白纱的轩窗外打进一些午后的阳光,她整个人都被日光笼罩着,透出几分虚幻的模样,因为低头的缘故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纤长的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轻轻颤动着,像折翼的蝴蝶。
    这三年,不止一次有人劝过她,放弃吧,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就算你父母知道也不会怪你的,你折腾辛苦那么多也不能让他活下去,何必呢?
    也不是没想过。
    可每次看着小满那张脸,她还是……会舍不得。
    屋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哑的女声在屋中响起,“可在这个世上,我就他这一个亲人了。”
    孔大夫皱了眉,还想再说……
    眼前的少女却已经抬起头,她姣美的脸上一扫先前的悲伤软弱,重新恢复成先前明媚的模样,同人笑道:“谢谢孔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以后的日子,可能还是得拜托您。”
    她朝人福了福身,把手里的银票放到桌子上,然后拿着那几瓶药往外走。
    目送着顾攸宁离开,孔大夫摇了摇头。
    可先前强撑着不泄一丝软弱的顾攸宁在走出善汇堂后还是忍不住垮了嘴角,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几只药瓶,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站了许久,这才重新提起步子往前走。
    等回到家,已是午后。
    除了给小满的药,顾攸宁这次还买了许多年货以及布料……不止是她跟小满的,李嬷嬷和两个丫头的,她也没落下。
    四喜接到东西后,高兴的直接拿着布匹在自己身上比划,说着要做什么样式的才好。
    而外头——
    顾承瑞小脸鼓鼓的,里头塞了好几颗顾攸宁才买来的糖果,嘴里还央着李嬷嬷要再吃。
    顾攸宁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幅欢闹景象,眉目也是少有的温和,只是想到先前孔大夫说得那番话,又抿了下唇。
    半夏只当她累了,低声问道:“您累了半日,先进去歇息?”等人点了头,便扶着人先进屋子,边走边同人笑道:“好久没见小少爷这么高兴了。”
    顾攸宁垂着眼眸,待进了里间,接过她手里的帕子,还是开了口,“我今天去找过孔大夫了。”
    半夏刚才已经瞧见药了。
    但看到顾攸宁这幅神情,心下一个咯噔,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孔大夫怎么说?”
    “他说那些药对小满已经没什么用了。”
    “什么?!”半夏不禁提高声音,恐外头的人听到,忙又压低声音,“怎么会这样?那,那该怎么办?”
    顾攸宁垂着眼帘,语气很淡,“他今年复发的次数比以前多,那些药原本也只是让他好过些,并不能让他痊愈……”握着帕子的手指都快压进皮肉里去了,可她面上的表情还是那副模样,好似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
    半晌,她低声说道:“如果谭太医还在就好了。”
    以前家里没出事的时候,就是谭太医一直替小满诊治着,后来家里出了事,自然是请不动宫里的人,再后来……她听说谭太医告老还乡,还费了心力找过他,只是人海茫茫,以她如今的本事,哪里找得到?
    “主子……”
    半夏看着她这幅神情,心下难受,想宽慰人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没事。”顾攸宁声音很轻,“以前他们说他活不过三岁,不也活下来了?”听着外头的欢闹声,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帕子,抿着唇继续说:“……既然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
    为着这一份希望,她也不能就这样放弃。
    *
    此时的东郊。
    先前出城门的马车经了一路,终于在一家院子外头停了下来。
    “咳……”
    马车里传出一道轻咳声。
    外头的杜仲一听到这个声响立马打了帘子,见他拧着眉咳嗽着,担忧道:“您没事吧?”一边给人倒茶,一边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谭大夫说了,这几日不让您走动,您倒好,趁着长公主和老夫人出门礼佛就偷偷出来,回头让她们知道又该说您了。”
    “聒噪。”
    靠坐着马车的黑衣男子便是原本在家中养病的姬朝宗,他掀起狭长的丹凤眼看了杜仲一眼,等人乖乖闭了嘴,这才看向外头的院子,淡淡发话:“走吧。”
    杜仲也没再多言,轻轻应了一声便跟着人走上前,而后极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
    没多久,
    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这是姬朝宗秘密置办的院子,平日里要见什么人,或是做什么事都会来这,里头的人都是他的亲信,看到姬朝宗出现在外头,那人显然吓了一跳,一怔之后连忙拱手问安,“大人。”
    “嗯。”
    姬朝宗问人,“人呢?”
    护卫恭声答道:“关押在地牢里。”想起这几日一无所获,他又忍不住低了头,难堪道:“那人的嘴十分严实,怎么拷打都没用,属下等人……实在是没了法子。”
    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姬朝宗也没说什么,只道:“进去再说。”说完,他便提步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杜仲和护卫就跟在他身后。
    地牢环境恶劣,两边只点着油灯。
    火光微弱,可姬朝宗脚下的步子却连一丝停顿都没有,他目不斜视往里头走,离得近了,能听到里面的鞭打和闷哼声。
    “大人。”
    里头一众人见到姬朝宗的到来,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朝人问安,而被绑在木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也跟着循声看了过来。
    他就是当日刺杀姬朝宗的人,甚至姬朝宗身上最严重的几道伤口也都是出自他的手笔,没想到姬朝宗那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从山上滚下,居然一点事都没有,男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异色,但很快,他又漠不关心地转过头。
    姬朝宗看到男人的神情,挑了挑眉,“审问的怎么样?”
    他边说边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身侧杜仲又重新沏了一盏热茶递给他,听到原本鞭打男人的护卫低头答一句“还没有结果”,他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握着茶盏,神情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继续。”
    他说完便握着茶盏,在这暗室中慢慢品起手中茶。
    “是!”
    不见天日的地牢中,鞭子的抽打声再度响起。
    那男人显然是个硬骨头,被这么打也硬是咬着牙不泄一丝痛呼,甚至还能看着姬朝宗嗤道:“姬朝宗,你也就这点本事。”
    “你!”杜仲连带着几个护卫全都变了脸色,而那个鞭打他的人更是使了十分力气,很快那人就落了个皮开肉绽,嘴里的痛呼也终于藏不住了。
    男人咬牙把血水吞下去,看着仍旧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水的姬朝宗讥讽出声,“想从我的嘴里套消息,你做梦!”
    “啧。”
    打刚才起就没什么反应的姬朝宗终于舍得抬起眼帘。
    他把手里的茶盏放到一旁,看着男人,语气懒洋洋地和身边几个人闲话道:“人家这是嫌你们没本事呢。”身后几人埋下头,脸上都是羞愧的表情,而姬朝宗说完那句话,手撑着头,端详了男人一会,突然抬手让人停手,而后看着男人笑问道:“知道咱们大周现在新添了什么刑罚吗?”
    不知道他提起这个是何用意,男人皱着眉,不说话。
    “杜仲,你说。”
    “是。”
    杜仲应声上前,看着男人说道:“大周新入刑罚千片刀,行刑的人会用特定的小刀剐人身上的肉,总共剐一千刀……受刑的人会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剐肉。”
    “若是手艺好的,就算割完这一千刀,那受刑的人还能保持不死。”
    他说完看了眼男人,见他脸色苍白又笑着补了句,“对了,这刀上还会抹上秘制的蜂蜜,受刑者在受刑的时候会感觉奇痒无比。”
    这话说完,他便垂眸敛目,十分恭顺地面朝姬朝宗,恭声禀道:“大人,说完了。”
    “嗯。”姬朝宗靠在椅子上,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点点头,“再同他说说,这是谁的主意。”
    杜仲笑道:“自然是大人的主意。”
    他这话刚落,那个男人就苍白着一张脸颤声道:“姬朝宗,你,你不是人!”
    不是不知道姬朝宗的手段,这几年因为姬朝宗,不仅是京城的官员,便是地方官员也是人人自危,这次姬朝宗受天子吩咐查江南贪墨,知道这人的手段,那些官员哪里坐得住?便差了他们这群死士来刺杀姬朝宗。
    像他们这样刀口舔血的人,自然是不畏死的。
    又因为是孤儿的缘故,就连一个可以威胁的人都没有。
    可他没想到……
    这个男人居然,居然……!
    “行了。”
    姬朝宗似乎看够戏了,收了笑,发了话,“既然他一心求死,你们还等着做什么?正好这千片刀还没正式实施过,你们就先拿这人练练手,我也正好看看是个什么模样。”
    暗室之中,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一身黑衣金边锦服,墨发用青玉冠高束,眉眼风流、容色艳绝,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模样,可又有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人,竟能轻飘飘吐出这样狠厉的话?
    绑在木架上的男人纵使不畏死,听到这番话也忍不住浑身发颤。
    待看到真的有人拿着小刀朝他走来,整具身子都变得紧绷起来,男人拼命想往后退,可他手脚都被绑着,怎么可能倒退?似乎不信姬朝宗真的会这样做,他还在咬牙说着,“不,姬朝宗,你不会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刺杀你吗?”
    “你真的以为我缺你这一份口供?”
    姬朝宗看着男人嗤笑道:“还是你以为,我真的查不到是谁刺杀我?”他说完便敛起脸上的笑,冷声吩咐,“还不行刑?要是没动完一千刀就让人死了,你们的脑袋也就别要了。”
    男人看着姬朝宗,似乎是想辨认他说得是真是假,直到那锋利的小刀剐下他身上的第一片肉,而姬朝宗仍旧能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茶,甚至还闭起眼睛,长指轻叩桌面,他这才明白姬朝宗是真的没把他当一回事。
    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小刀再度朝他刺来,男人终于绷不住了,夹杂着恐惧的声音在地牢响起:“我说,我说!”
    他是不怕死,但不想被人这样折磨而死!
    ……
    两刻钟后。
    杜仲捧着册子,跟着姬朝宗出了地牢,嘴里嗤道:“还以为多有本事。”
    姬朝宗淡淡瞥他一眼,杜仲立马腆起笑脸:“主子,我们现在回府吗?”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估计这会母亲和祖母还不会回府,姬朝宗收回目光,开口,“先去皇宫。”他说完便先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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