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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樱 第51节
    被众人紧紧盯着,好半天,樱樱才轻声道:“抱歉,我不打算回去,我也不该再叨扰老夫人,还是搬出去的好。”
    “樱樱,你这孩子……就在家里住着,又有什么不好?”陆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就算樱樱不是自己的表外孙女,到底是心疼了半年多的姑娘,她又怎么舍得樱樱独自一人搬出去。
    樱樱这才抬头看了陆云渡一眼。
    在他想要开口的前一霎,目光淡淡划过,她只跪下道:“多谢老太太和侯爷半年多来的照料,樱樱无以为报,只能在心里记着府上的恩情,往后再报。还请老夫人成全我!”
    老夫人还要再劝,侯爷陆庭方轻轻拦住了他娘。
    这孩子一看就是主意大,有自个儿心思的,强硬来是不行的。何况自小流浪,骤然得知自己的亲生父亲,放在谁身上,谁能受得了?
    樱樱向侯爷投去感激的一瞥,再次向他恭敬行礼,“多谢侯爷成全。”
    *
    送走失魂落魄的江嘉应,陆庭方这才转身过来,对着陆云渡冷声道:“跪下!”
    陆云渡毫无迟疑,“噗通”一声立马跪下。
    “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没有护好樱樱妹妹,是儿子有错在先;再惹得樱樱妹妹伤心,是我第二等错,还请父亲责罚!”
    见他如此痛快地承认错误,陆庭方倒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背着手来回踱步好几圈,见他一张俊脸还肿着,终于端不起严父的架子,“说罢,你打算如何?”
    “父亲,”陆云渡直起身来,定定看着他高大威严的、他从小就无比崇拜的父亲,斩钉截铁道:“我要娶樱樱!”
    陆庭方眉头皱了起来,今早老娘告诉他这件事时,他只觉得棘手。樱樱是什么身份?他能让这个女孩儿进陆家来,能给她最好的照顾,但万不能让她做儿媳妇、未来的陆家主母。
    若是许给大郎,若是两个孩子当真两情相悦,他倒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想到樱樱会是江家的女儿,他只觉得更棘手了!
    在原地转了好半天,他远远瞧着妙仪居的方向,知道她们主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终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还说娶人家,媳妇都要被你气跑了!”
    他知道父亲这是同意了。
    “多谢父亲成全!”
    陆云渡顾不得被踢得生疼的肩胛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往着妙仪居的方向飞快跑去。
    *
    月色暗淡,昏黄油灯发出微弱光芒,燃久了的灯芯偶尔爆出灯花,发出极轻的毕毕剥剥声。
    侍女们知道表姑娘——不,往后就得叫“姑娘”了——明早就要搬出府上,一个个都不敢吭声,只轻手轻脚地收拾行李。
    樱樱独自一人坐在内间,指尖轻抚着罐身上摔出来的两道裂痕。
    “许瑛,摔疼你了吧?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你骂我吧,我绝不会还口的。”她眉眼弯了弯,烛光为她光洁的侧脸镀了一层淡黄的轻纱。
    “我也是个官家小姐呢,往后不会再叫你瞧不起我了,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可是我不想回江家……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么?生下我之后吃冷水死掉的,那时候她没有办法,等不到他来娶她,只好自尽了。”
    话里的“他”,自然是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的江嘉应。
    当年江嘉应巡游江南,偶遇一位渔女,惊为天人,两人缠绵悱恻一夜,他承诺待巡游完江南后,便将她娶回金陵。
    然而他刚走,当地就发了大洪水,身为巡抚的他自然要全力赈灾。待数月后回过头去找渔女时,整个村子都不复存在,又哪里找得到渔女?
    渔女未曾读过书,自然不知道情郎竟是高高在上的巡抚。她流离失所,只赁了一只小船,在河上飘荡数月。
    待生下樱樱后,她终于在绝望中吃了冷水,葬身江底。
    樱樱背倚着书架,望着窗外一线明月叹了口气。就算江嘉应把她娘接回金陵又如何,他彼时已有正妻,一个能养出江明雪这样女儿的女人,难道会容得下她娘亲吗?
    然而她也没有太过悲伤。这些往事全是她从老尼姑们和江嘉应的话里拼凑起来的,她自小流浪,吃尽了苦头,从没受过父母的照顾,自然对父母也说不上多感恩。
    她连名字都是自己给自己取的,她又怎么会去认下一个凭空冒出来的爹?
    “许瑛,你肯定会理解我的吧?”她又伸手摸了摸那个小罐子,将它珍之重之地放到箱箧最深处,准备明日一起带走。
    夜色入户,侍女轻轻阖上朱户,隔绝室内暗香。
    清风送来她低低的自言自语,陆云渡不知在窗下站了多久——那扇能望见桃花林和湖水的窗户,他曾经抱着她翻窗而进的窗户。
    待室内灯熄灭后,他轻轻拂去两肩湿意,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柿子挺可怜的,他爹一共出场三次,两次都是在揍柿子
    柿子即将开始追妻路~
    前几天缺的已经补上了,今天没有二更了哟~
    第59章
    樱樱要搬去的是城西桂花巷子的一间宅子。
    早先她替大郎君打点铺子, 每月都能有不少银子进账,这时候她也不好再矫情,先用这笔银子安顿下来再说。
    已经在老太太跟前磕过头, 樱樱回到妙仪居,静静看着侍女们把行李一件一件放到马车上去。
    “樱樱妹妹!”院外忽然传来一声,这声音仿佛青玉撞击般清脆,回身一看,果然是二郎君陆愁余。
    他还是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常衣裳, 举手投足间风流肆意, “我不过多画了两日画罢了,怎么樱樱妹妹就要搬走了?”
    樱樱只好抿唇微笑, “多谢二哥哥送我的画,我还要谢谢二哥哥能让我当选洛神呢。”
    陆愁余的仕女图一经众人评比, 纷纷推崇为榜首,画中的樱樱自然也跟着风光。这才短短几日功夫, 金陵城中的贵女们已经纷纷模仿起她, 在眉心点一颗红痣以求娇俏可爱。
    他伸手摸了摸樱樱的脑袋, 突然凑过来低声道:“哥哥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嫁给我?”
    “二哥哥就会同我说笑!”樱樱伸手打了他一下, 她早就知道,当初二郎君不过随意说笑两句, 此时也是逗她开心罢了。
    “罢罢罢,外面多少小娘子等着我娶她们呢,妹妹不领情便罢了。”陆愁余摇了摇手中折扇,一脸无奈。
    “二哥哥, 我得走了, 多谢二哥哥对我的照顾。”时间不早, 车夫已经准备就绪,她得启程离开了。
    “去吧。”陆愁余抱着人,直接把她送进马车中,“得空了我便来看妹妹。”
    听他还这样一口一个地叫自己“妹妹”,樱樱鼻头一酸,差点掉下泪来。但她及时放下车帘,遮住自己的眼泪,也遮住远处世子爷的目光。
    见到她同二哥还能如此自然地说说笑笑,世子爷薄唇微抿,压下心底的酸意。
    *
    老夫人昨日已经派人来整理打点过,无需再过多收拾,立马就能住人。
    樱樱安顿下来后,迎来了她的第一位客人。
    “姑娘,刘郎君来看你呢。”因婉月苦苦相求,她便唯独带了婉月一道搬出来,其余的侍女都留在陆家。
    樱樱心底早有准备,她将早先越王妃送来的礼物收拾好,捧着出了门。
    刘麟身着暗红长袍,腰挎一柄长剑,右手按着剑柄,正仰头看着院落里的一颗杏树。杏花纷纷落满肩头,他瞧着仿佛比以前的小小少年郎成熟稳重了不少。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带得肩上杏花飘落坠地,轻轻唤了声:“樱樱妹妹。”
    “见过郎君。”她侧身行礼,“屋里还乱糟糟的,就不请郎君进去坐了,还请郎君见谅。”
    “怎么会,是我叨扰了。”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娘……我娘听说妹妹是今年的洛神,很是喜欢妹妹,想请妹妹到我们府上去做客,你……”
    他不敢看樱樱的眼睛,眼神只落在她发髻边飘落的一片杏花瓣上。
    “多谢公主抬爱,只是我……恐怕不太方便。”樱樱说着,递上手中的包袱,“王妃娘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些礼物我实在不能收,还请郎君转回给王妃娘娘吧。”
    “送给你就是送给你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他微抿唇角,眼神低垂落到地上。
    “郎君这样,我可要寝食难安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刘麟只得伸手接过。恰巧巷中传来粼粼车马声,他身量高,一眼就越过院墙瞧见是陆家的车马,心中立马就猜到了来人是谁。
    “妹妹有客,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他匆匆离去,这时候婉月才端着茶上来。
    他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告辞了。
    巷子另一头的马车中,陆云渡掀帘,看着他驾马离去的身影,眼眸微压。半晌时间后,他才冷冷放下车帘。
    “樱樱!樱樱!”四郎五郎两个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向着那间小宅子跑去。
    他们不过在军营中多呆了一阵功夫,怎么樱樱就搬出府上、还成了江家的妹妹了!
    迎面而来的却是许久不见的小白。
    小白这段时间长大了不少,窄窄的一条巷子几乎不够让它完全展翅,它只能委委屈屈地缩着翅膀,向樱樱飞去。
    走在后的陆闻君见状,生怕小白冲撞了樱樱,连忙道:“小五,还不管好你的小白!”
    樱樱早已同小白混熟,自然不怕,还学着五郎训鹰的模样,抬起一只手来好叫它落到自己手上。
    “妹妹,小白越长越胖了,你接不住它的!”五郎在后笑嘻嘻道。
    小白竟仿佛听懂这话一般,冲着他的小主人好一阵龇牙咧嘴,气得五郎上前来就给它一个爆栗,“我还说不得你了!”
    果然,小白一落到樱樱肩上,她就被压得肩膀一歪,她不由笑道:“五哥哥快来帮我搭把手。”
    跟在最后的陆云渡立马想上前去接她,但见小五已经把鹰接了下来,他握了握拳头,终于压抑下去。
    一行人被樱樱迎进院中,陆云渡见吵吵闹闹的弟弟们终于都进去了,正要抬腿上前。
    然而“啪”地一声,院门被樱樱反手关上,世子爷高挺的鼻梁差点撞上门板。
    他摸摸鼻梁,一推院门,才发现门已经被别上。
    世子爷何曾被人拒之门外过,他深吸一口气,自个儿去院外的槐树下蹲着了。
    *
    陆闻君发现他三弟被关在了门外,轻咳两声。
    正想替他的傻弟弟求求情,樱樱见状,柳眉倒竖叉腰道:“大哥哥,我可听不得那些话。”
    陆闻君讪讪笑着,“阿云也就是一时冲动,他被父亲教训了一顿,已经知道错了。”
    “他知错不知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叫我滚出去,我遂了他的心愿,岂不是正好?”
    正打算翻墙进来的陆云渡一听这话,满腹的酸水苦水一起翻腾起来,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