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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我厉声打断李昭的话,咚地一声将润肤膏子掷到地上:“你难道不觉得凌霜这事儿眼熟么?当年苏氏是不是你大儿子跟前的婢女,后来被先帝爷要走做了才人?怎么,莫不是你还想学先帝爷,替睦儿把这个多事的婢女收到后宫?”
    “你看你扯哪儿去了。”
    李昭双手按在腿边上,陪着笑:“自打咱俩相遇后,朕再有过其他女人?怎么忽然扯到先帝身上了,再说了,璋儿当年是好心,不忍苏氏陪葬。”
    “哼。”
    我瞪了眼他,事关睦儿,我必须和他敞敞亮亮地说。
    “行,不说先帝,就说李璋,他一开始倒是好心,怎么养着养着就养成外室了?他拐弯抹角地让人接触凌大,什么意思?虽说没证据,昭,你可是在宫里朝堂混迹了大半辈子的,咱们就分析分析,凌霜伺候了睦儿三年,这份情谊不浅吧,若是日后发生肌肤之亲,依照你儿子那性子,少不得要给凌霜表示点什么吧,而那赵坤手里又攥着凌家驴打滚儿的债,逼迫凌家做事,或是探听睦儿动向、或是往睦儿茶里搁点什么,男女一旦到了床榻之上,万一那贱婢最后被逼的起了歹心……”
    “别说了!”
    李昭喝断我。
    “为什么不说?”
    我眼圈一红,倏忽间就落泪了,掌根揉着心口,哽咽不已:“我自认对他李璋够可以的了,当年他在我怀六郎七郎的时候顶撞我,两个孩子满百天的时候又算计我,这么多年,他耍的小花招还不多么?我觉得我是长辈,而且你又在中间夹着,我怕你难做,一次次忍让过去,不想计较。如今他居然敢暗中谋算起睦儿,这不行,如果你这次不理会,我就带着凌大一家去齐王府对峙,与他说个清清楚楚,再不然就带着三个儿子躲得远远的,好让他独占你!”
    “朕又没说不管。”
    李昭手抚额,眉头皱成了疙瘩。
    “怎么管?”
    我索性豁出去了,推了把他的肩:“你今儿必须给我说出个子丑卯寅来!”
    “朕会让羽林卫去暗中调查,若真查出这事和璋儿有关,那么……”
    李昭皱眉,凑到我耳边,低声耳语了番,挑眉一笑:“如何?这个惩处满意了么?”
    我登时愣住,他居然为睦儿做到如此地步?
    我心里大喜,故作一本正经,撇撇嘴:“这还差不多。”
    说到这儿,我起身坐到了他腿上,胳膊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玩儿,轻声呢喃:“不过话说回来,睦儿也到年纪懂事了。”
    “朕早都想过了。”
    李昭吻了下我的面颊,顺势搂住我的腰,柔声笑道:“过些日子,朕会派几个教养嬷嬷,给他先讲讲这些规矩,紧接着再给旸旸、朏朏那两个孽障也教教。”
    “嗯。”
    我头枕在他颈窝,深嗅了口,闻见股清冽的茶香。
    当年勤政殿风波后,李昭怜悯长子,在李璋男女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有些纵了。
    是,我能理解李璋当年的不安和算计,不论先帝还是李昭刚登基时,他都是天之骄子,一夜间得知母亲秽乱宫闱,父亲对张氏赶尽杀绝,甚至在勤政殿,他亲眼看到父亲痛打母亲。
    故而他当年打苏氏至流产、养乳母,如今与王妃相敬如宾,可私底下却时时刻刻防备着妻子,非常忌讳妻子与太监接触,其实这些都是有本可溯的。
    不行。
    给睦儿讲男女之事,得由李昭来。
    一则李昭教睦儿,是正常的父亲教儿子,往更深点,就是皇帝教他喜欢的皇子;
    二则,这更能增进父子间的感情。
    “我觉得吧。”
    我皱起眉,故意细想了会儿,柔声道:“睦儿这事交给旁人,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你去给他说说。”
    “朕说?”
    李昭一把将我推起,连连摆手,瞅了眼桌上的那本书:“这种事朕怎么好张口呢,再说了,宫里素来有规矩的……”
    “这儿又不是宫里。”
    我蹲到他腿边,一副忧心忡忡:“他最听你的话了,我担心嬷嬷们给他说,他好奇之下,立马就要去试,还是你来吧,可不能让他像璋儿,小小年纪就……他还是个孩子呢,得让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是不能做。”
    “行吧行吧。”
    李昭无奈地笑笑,不知想起谁,眼里忽然闪过抹烦忧,可很快就消失不见,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刮了下我的鼻梁,宠溺笑道:“朕这就过去,你说的没错儿,睦儿这事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得好好引导。”
    “我跟你一起去。”
    我也没让下人进来伺候,赶忙去衣柜里去拿厚棉袍和大氅,帮李昭穿衣。
    待衣裳穿好后,我俩一前一后出了内室。
    刚出去,就看见外间软塌上睡着的七郎在干坏事,他正面趴在床上,跟前的炕桌上放宫灯和零嘴儿,一脸兴奋地翻书,见我和他爹出来了,吓得忙将书藏进被窝里。
    我和李昭对视一眼,快步走到软塌边。
    “藏什么呢,朕都看见了。”
    李昭冷笑数声,手伸向七郎:“告你哥的时候兴奋得跟喝了鸡血似的,这会儿竟敢偷偷在爹娘眼皮子底下看邪书,拿来!”
    七郎被吓得身子咯噔了一下,偷偷看向我求救。
    我没理他。
    他害怕爹爹,盘腿坐到榻上,不情不愿地把书从被窝里掏出来。
    “哼!”
    李昭重重地哼了声,怒瞪了眼儿子,将书拿近了看。
    我也踮起脚尖,凑上前去,不看便罢,一看就气笑了。
    第一本:《洛阳魔狐修佛记》
    第二本:《洛阳剑侠传》
    第三本:《乞丐成神录》
    第四本…………
    “哦,原来如此啊。”
    李昭随手翻着书,斜眼瞪向儿子:“怪不得你削尖了脑袋想让你哥带你去洛阳,怎么着,想去看看洛阳到底有没有魔狐?你难不成还想上天?”
    李昭把书怒塞到我怀里,一把将被子掀开,训道:“一天到晚不在圣贤书上用心,看这种邪书倒积极得很,等着吧,朕迟早要将这些书禁毁!回你屋睡去,朕看见你就生气!”
    七郎扁着嘴下床穿衣穿鞋,不舍地看了眼我怀里的闲书,怯生生地望向他爹,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倔强地坚持:“那您得送我回去,不然他俩揍我!”
    我和李昭再次对望一眼,无奈地摇头笑了。
    等将七郎裹好后,我与李昭便带着小幺儿往隔壁小院走去。
    雪早都停了,天上悬挂着一轮冷冽朗月。
    皎洁的月光不吝惜地朝人间洒下了,似乎要照亮长安所有的阴谋。
    这三个孽障住的院子就在隔壁。
    往过走的时候,我和李昭反反复复地教导小幺儿,不能再看这种没用的闲书,哪里有什么神魔狐狸和剑侠,都是哄人的,男孩子这时候得用心读书,你瞧鲲儿、礼哥儿多争气啊。
    七郎连声答应了,赌咒发誓再也不看了,虽然我和李昭心里清楚,这话就是哄鬼的,但胜在态度好。
    没走多久,我们一行人就到了儿子们的小院,抬眼瞧去,正屋此时正亮堂着呢,胡马满脸慈爱地迎上来,对我和李昭笑着说,咱们小王爷此时正勤学苦读呢。
    李昭听后大为高兴,也没让太监通传,带着我蹑手蹑脚地往上房行去。
    我俩轻推开条门缝往里瞧。
    此时,花厅的地上摆了三个炭盆,热气一簇簇往外冲,睦儿穿着寝衣,坐在四方扶手椅上,他面前的案桌上摆了厚厚一摞陈年章奏,还有笔墨等物。
    而他身后站着六郎旸旸,这小子正兴高采烈地给哥哥捏肩捶背呢,时不时问:“哥,这力度如何,我待会儿再端盆水,伺候你泡个脚吧。”
    我一怔,睦儿不是苛待弟弟的人哪。
    虽说三兄弟平日里吵吵闹闹,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睦儿对这两个小的其实很袒护的。
    我和李昭对视,我俩什么话都没说,用眼神与对方交流:这里边一定有鬼!
    我俩接着往里瞧。
    此时,睦儿奋笔疾书,忽然长出了口气,随手将笔扔在案桌上,他将写好的那叶纸拿起来,用力吹干上面的墨,挥挥手,让六郎别锤了,随后将纸递给六郎,皱眉道:“拿着,哥是按照你的水平写的文章,故意写错了好多字呢。”
    “谢谢哥!”
    六郎兴高采烈地捧着纸,嘴笑得都快咧到太阳穴了:“若没有你帮着写,我明儿就交不了功课了,先生肯定罚我,说不准还会告到爹爹那儿去!”
    “先别急着道谢。”
    睦儿喝了口茶,随手拿起本章奏看,斜眼瞅向六郎:“待会儿你把这文章誊写到另一张纸上,再把它背熟。”
    “啊?”
    六郎登时就不高兴了:“还要背啊,不能直接交上去么?”
    “那你以为呢。”
    睦儿用脚勾了张凳子,下巴努了努:“就坐这儿背,我盯着你,万一到时候先生和爹爹考,你也能应对上来啊。等背熟了哥再给你细讲讲,文章里用了好几个典,你得知道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儿,我和李昭再次对视:里头果然有鬼!
    这时,七郎偷偷凑到我俩跟前,捂住嘴,小声告状:“爹爹、娘亲,你们瞧见了吧,哥帮旸旸写功课,他俩在作弊,哼,哥就从来不给我写,也不让我抄他的,偏心!”
    我和李昭不由自主地牵住手,深深地看着对方:忍,一定要忍,这三个孽障啊!
    第159章 小风哥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我和李昭一前一后, 推门而入。
    那瞬间,六郎不知所措,直接给痴愣住, 还是睦儿反应快, 从旸旸手里抽走那叶文章,不慌不忙地折叠好, 夹在书中。
    六郎定了定神,抬眸心虚地朝我李昭这边看来, 一瞧见七郎, 这小子火气立马就蹿起来了, 小拳头提起来, 瓮声瓮气地喝道:“叛徒,你还敢回来!”
    七郎故作强硬, 撇撇嘴,可声音却有些心虚:“这我屋,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眼看着这对双生子又吵起来了, 睦儿赶忙将六郎扯住。
    他上前一步,躬身给我和李昭见了个礼, 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睛眨了眨, 笑道:“爹爹、娘亲, 你们怎么过来了?”
    李昭甩了下袖子, 怒瞪向睦儿和六郎:“朕是过来泡脚的!”
    我知道, 李昭是指桑骂槐, 嫌弃六郎方才为了作弊, 殷勤地给睦儿捏肩捶腿,伺候着哥哥泡脚。
    只见睦儿眉梢一挑,手肘戳了下六郎, 使坏:“听见了没?爹爹要泡脚,你还不亲自去准备,让爹消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