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之后，耿氏看着四个孩子，轻叹口气，道：
    “你们几个……都没吃饭呢吧。”
    云巧摇头，兄弟三人也都跟着摇头。
    耿氏擦了擦眼，平复心情，说：
    “我去给你打饼，丧门星送走了，咱们庆祝庆祝。”
    云雷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霁高兴的不行，大着胆子拉着母亲的手，说：
    “娘，我想吃你做的葱油饼。好久没吃了，可想了。”
    耿氏有些不习惯云霁的亲近，但也没有推开，只是木讷的点点头，道：
    “可以，我这就去做。”
    云巧鼓掌，起身蹦了一下，道：
    “娘，我去帮你。”
    耿氏一扫刚才的尴尬，不住的颔首。
    下地穿鞋，拉着闺女出去了。
    云霁失落的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娘还是疼她啊。”
    云雷拍了下三弟的肩头，说：
    “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是以前，早甩开你了，还能听你的、做葱油饼？”
    云霁闻言，眨巴两下眼睛，高兴地不住点头。
    厨房内，耿氏往盆里舀了三碗白面。
    云巧瞅着惊讶，但也没阻拦。
    三碗白面，两碗豆面，加水和面。
    云巧站在一旁剥葱，看着耿氏轻声的说：
    “娘，你是不是心里可高兴了？”
    耿氏撩眼看了她一下，叹口气，道：
    “也不算高兴，毕竟你哥现在打光棍了。不过她走了也好，咱家消停了。”
    云巧闻言，不在意的道：
    “大哥找媳妇才不担心呢。等哥考中了秀才，还怕没姑娘嫁吗？”
    把剥好的葱放在案板上，一边剁一边憧憬着：
    “如果大哥争气，考中了秀才再考中举人，然后殿试、状元，到时候……”
    “没有到时候，秀才就够了。”耿氏生硬的打断，用盖子把盆扣上。
    云巧木讷，不解的看着母亲，说：
    “为啥就秀才啊。哥有能力就往上考呗，举人老爷多好啊。秀才虽然也不错，可有人会叫‘酸秀才’。”
    耿氏瞅着闺女的样子，缓缓摇头，说：
    “贪多嚼不烂，就秀才吧。”
    云巧还要说话，耿氏转身出去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云巧眉头紧锁，不明白这是又怎么了。
    好好地闲聊，咋就不高兴了呢？
    葱比较冲，熏得她眼热，不停地往外流眼泪。
    云霁美滋滋的从房里出来，进厨房看到云巧这般，纳闷的道：
    “咋了？咱娘骂你了？”
    “什么啊，我是被熏得。”云巧吸了吸鼻子，把脸胡乱的在云霁身上蹭。
    小伙子也不躲，任由妹子蹭一会儿道：
    “那给我吧，我来剁。”
    “大小伙子剁什么剁？去干点儿老爷们该干的事儿。”耿氏从外面进来，把手里的柴禾放在灶膛旁。
    云霁闹个红脸，不解的瞅着云巧。
    刚才不还好好地吗？怎么突然就……
    耿氏没有转身的呵斥着说：
    “把柴劈了，没剩多少了。”
    “哦，知道了。”云霁耷拉着头出去了。
    耿氏点火、烧水，云巧把剁好的葱装进大碗里，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道：
    “娘，你为啥不让大哥走仕途呢？”
    耿氏看着灶膛里的火，生硬的说：
    “走仕途有什么好？念书不做睁眼瞎就行了。”
    “可是娘，哥念书很好，可以……”试试。
    “所以我让他考秀才。”耿氏强硬打断，“他考中秀才，你也不用嫁什么高门，嫁个殷实的人家就行了。”
    耿氏把手里的柴禾交给云巧，吩咐着：
    “看火，我去打葱油饼。”
    云巧抱着柴禾，瞅着母亲忙碌的身影，眉头紧锁。
    总觉得这位娘亲，有什么事儿瞒她。
    具体是什么却猜不透。
    闭上眼睛，放松心情。
    再次睁开眼，耿氏的发顶空空如也。
    还是看不到，就是看不到。
    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母亲的气运她就瞧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长辈，所以看不到？
    灶膛添柴，锅里的水快开了。
    耿氏瞅了一眼，平静的道：
    “让你大哥他们都出来，在院子里好好洗洗。放些干艾草，熏一熏。”
    “哦，知道了。”云巧应下，起身出去喊哥哥。
    晚饭耿氏做的葱油饼，又做了个荠荠菜汤。
    荤油烙的饼，荤油做的汤，特别香。
    云霁甩开腮帮子，一口气吃了五张。
    再拿第六张的时候，偷摸瞄了一眼母亲。
    见其没吱声，美滋滋的咬了一口。
    云巧吃了两张，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
    耿氏看她，有些惊讶。
    “吃饱了？”
    “吃的老饱了。”云巧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大了，等到上秋，应该还能再瘦一些。
    耿氏见状没说什么，喝了口汤，道：
    “今儿家里人全，我先说下。老大可以参加秋闱，考中秀才即可，我不图你考什么举人、进士、状元。还有老二、老三，你们也踏踏实实做工。”
    “发财的事儿别想，咱就是庄稼院人，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比啥都强。你们谁不听我的，就别做我的儿子，听清楚了吗？”
    耿氏突如其来的话，让哥仨都愣住了。
    云巧警铃大震，忙往耿氏身边挪，可还没等开口——
    “你闭嘴！”耿氏抢先一步。
    云巧张嘴没音儿，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云霁已经决定自己要做的事儿，可如今母亲这般拦阻，他是第一个沉不住气的。
    好在云震就在他身边，伸手拽了拽，拦住了。
    本来香喷喷的晚饭，最后弄得味同嚼蜡。
    耿氏捡桌子刷碗，云巧要帮忙，被她拦下，指着其他哥仨，道：
    “跟他们商量怎么对付我，让我松口。不过商量也没用，我不会答应的。”
    那句话咋说的？
    姜还是老的辣。
    这母亲都成神了，他们兄妹想做啥都知道，而且直接挑明，都不容空。
    云巧瞅着三位兄长，等母亲离开之后，说：
    “你们比我多活几年，咱娘为啥这么没追求，你们晓得不？”
    云雷第一个摇头。
    云震跟云霁也是一脸茫然。
    云巧瞅着他们三个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道：
    “你说说你们，白活那么多年。”
    云霁不爽，拽了下云巧，道：
    “你咋唠嗑儿呢？我跟二哥就比你大两岁，我们那会儿懂啥啊？”
    哥仨的视线全都挪到了云雷身上，云老大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咽了下口水，老实的摇头，道：
    “我对小时候的事儿，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看你看，大哥比你大三岁，都不知道。我跟二哥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云巧盘腿坐在炕上，长叹口气。
    云震也陷入沉思，唯独老三，沉不住气的哇啦着：
    “你们说说咋办吧。我是真的想当兵，我也必须得去当兵。可咱娘这样，明显是不会让我去的。咋整，你们得给我想个办法，我可不想……”
    噼里啪啦犹如放炮，最后云巧实在受不了，咂舌一记，道：
    “急啥！就你这沉不住气的样儿还做将军？伙头兵都不要你啊。”
    “嘿~！你个小丫头，有你这么说你哥的吗？”
    “我又没说错！”
    二人拌嘴，耿氏在外听得清清楚楚。
    仰头看着满天繁星的天，长叹口气，流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