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
    云巧看着他，轻声说：
    “爷爷，我不着急，您别太赶。”
    “不赶不赶。”老爷子摇头，“家里石头是现成的，磨一磨就好，半个月足够。”
    云巧微微颔首。
    “那这样，半个月以后我过来，把四个石磨都拉走。”
    “不用你来取，我给你送也成。”老爷子笑呵呵地说。
    云巧摇头。
    “我来取吧，反正也没事儿。”说着，看他身边的小孙子，又道，“爷爷没打算让他去县里念书吗？”
    老爷子轻叹口气，疼惜的摸着孙子的发顶，说：
    “咋没想，谁还不望子成龙。可我能活多久？万一没了，他念书没钱，又不会干农活，那就废了。我不求别的，只求多活两年，把他带到长大、独立，我也能闭眼。”
    话题有些沉重，小家伙抱着爷爷，眼睛微红。
    谁说小孩子不懂，眼前这个什么都懂。
    当然，也跟老爷子的教育，有关系。
    云巧指着另一侧的胡同，担忧的问着：
    “爷爷，那边真的不接房子吗？我觉得还是接了房子比较把握。正房改下门楣，不会影响的。”
    縢婉柔不着痕迹的拽着云巧，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老爷子沉思，看着宅子，叹口气，道：
    “罢了。有高人替我摆了阵，相信不会有事儿的。”
    縢婉柔松口气，拉着云巧就要走，可偏偏——
    “爷爷，地气无时无刻不在变，摆阵只是缓解，不是永久性解决。要不这样好不好，我找人帮您。”
    话落，老爷子盯着云巧，微眯着眼睛，问：
    “女娃娃，你为何一定要帮助老头子我呢？咱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云巧侧身行礼，恬淡的说：
    “您说得对没错，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一直有看这类的书，给人解决风水问题，是积德行善。我想给自己积些福德，让家宅兴旺。我大哥念书，中了秀才，我想他继续往上念。”
    “呵呵呵呵……”
    老爷子捻着胡须，缓缓颔首，说：
    “你哥哥有你这妹妹，是他的福气。谢谢你了女娃娃，不过现在春耕，等春耕结束我再找你，好不？”
    这话不过是老爷子的缓兵之策，可在云巧听来，那就是答应了的。
    忙不迭点头，应着：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管縢婉柔怎么拽她，这事儿就是说定了。
    二人被祖孙送出了家门，上官道后，縢婉柔不悦地道：
    “巧儿，咱不是说好、不给旁人看风水吗？你这……”
    话说到一半，见她面色不好，抿唇轻声问道：
    “你怎么了，巧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云巧红着眼，靠着一棵杨树，说：
    “婉柔姐，我想起一件几年前的事儿。”
    “什么事儿？”
    云巧眼神放空，回忆着那一段原主的记忆，喃喃的讲给她听。
    “……就是这样。我现在想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蠢。胡疙瘩长得那么磕碜，我居然还稀罕，还心甘情愿的被他拐。最后还连累了老爷子的三个儿子，我真是太可恨了！”
    縢婉柔跟着一起蹲下，捏着她的肩头，安慰道：
    “整件事里，你也是被坑的那个，这事儿跟你没关系。要真算起来，胡疙瘩才是罪魁祸首。你不是说五爷把他抓起来了吗？那就把人定罪、斩首，也算给老爷子的儿子们，一个交代。”
    云巧没说话，低头抱着自己，默默哭着。
    要说起来，这事儿跟她没关系，可心里难受、想哭的冲动，就是忍不住。
    应该是这副身体的本能反应。
    人心都是肉做的。
    老爷子那么难，还带着一个孩子。
    既要承受丧子、丧妻之痛，还要照顾孙子。
    这副身体如果不哭，那就铁石心肠了。
    好一通发泄，才缓解。
    靠坐在杨树下，眼神空洞的看着官道，呢喃：
    “婉柔姐，我想找人给他们家修房子，你能帮帮我吗？”
    “好，你说怎么帮？”
    “以你的名义。”云巧要求，“我出银子、找人，然后你就跟我娘说，看他们爷孙太可怜，你要帮一把，给家里、给滕老积德。”
    “为什么不是你的名义？”縢婉柔不解。
    这是做好事，没必要不承认吧。
    “我不想让母亲跟哥哥知道这段陈年往事。我一个人难受就够了，他们跟着我自责，反倒让我不安。”
    “巧儿，你那次出事儿，家里就不知道吗？”
    “我也不清楚。”云巧迷茫。
    讲道理原主从山上滚落，不可能没受伤、不挂彩。
    可那段记忆后就没有其他，她也不知道后续具体如何。
    过去这么久了，再问没必要。
    更重要的是，当初承袭记忆，这一段根本没有。
    “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帮你，而且我们守口如瓶，我谁也不说。”縢婉柔给着保证。
    云巧笑着伸手搂住她的脖子，期期艾艾说了句“谢谢”，紧紧把人抱着。
    縢婉柔感受到脖颈处的湿热，心知她是又哭了。
    一下一下摩挲她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
    二人回家后，拿着筐、巴锄，便去后山挖野菜。
    云巧的情绪不是很高，縢婉柔就尽量多说，帮她缓解。
    挖着挖着来到菈子山脚下，縢婉柔要进山，被云巧拦住了。
    “怎么了？”
    “别去，山里有蛇。”云巧回答。
    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她挖野菜进山，碰到了蛇。
    想着那次的事情，嘴角上扬，满脸甜蜜。
    “哎哟，想什么了？这么高兴？”
    云巧坐在地上，一边摘菜一边说：
    “没想什么，就是去年我是自己挖菜，今年有了伴儿。”
    縢婉柔学着她的样子摘菜，把小根蒜、荠荠菜分开，瞅着筐里自己的成果，说：
    “从縢府出来后，我才明白生活其实是这样的。以前的我，喜欢写写画画，陶冶情操。可现在细想，那些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真实浪费时光。”
    “话不是这么说，人总要有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我就喜欢现在，跟你挖挖菜，跟你哥下地干农活，有奔头。”
    云巧笑眯了眼睛，轻叹口气，道：
    “这样的日子，只怕你也过不了多久。等大哥成事、做了官，你就是官家夫人，怎么可能出来挖野菜。”
    “为何不能？”縢婉柔反问。
    信誓旦旦的挑眉一记，道：
    “我活我自己的，想干什么干什么，谁要是敢说乱七八糟，我就怼他，不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