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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听闻此言,陆蒺藜也是瞬间瞪大了眼睛,手指卷在一处。这件事,怎么也提前了?
    “小姐,我们快些上马车走吧,等会和这些人缠绕在城门口,也不方便。”青荇不知道陆蒺藜为何周围突然低了气压,只是小声建议。
    干涩地吞咽了一下,陆蒺藜点头上了马车,再次路经这群难民时,掀起了马车的一角去看。都是血面黄肌瘦的可怜人,动作没走两步,就得歇好久,队伍拉了好长,也就是最前面的几个壮年人看起来有劲些。
    放下车帘,陆蒺藜合眼后靠过去,抿着唇不再说话。
    一路到了将军府,青荇小心地扶着陆蒺藜下马车,不敢多言。
    知晓她在担心自己,陆蒺藜刚走进大门,脚步便顿了一下。“青荇,我去写一封信,你来帮我研磨吧。”
    第46章 了然
    “是。”
    等她主动再次开口,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青荇才算是放下心来。一路跟着陆蒺藜去了陆琇的书房,她找来一方砚台,缓缓磨出墨汁。
    陆蒺藜拿来一张信纸,笔尖蘸了墨水,却停顿了许久不落笔。双目微垂,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
    “小姐?”眼看着墨都磨好了,也不见陆蒺藜写下一个字,反倒是凝在笔尖的一小颗墨珠掉落下来,洇开了一团黑雾。
    猛然回过神来,陆蒺藜先将面前的这张信纸换了一张,才望向青荇嘱咐,“你先去,把管信件来往的小厮叫来吧。”
    青荇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这段时间来,倒也习惯了小姐有秘密的样子,只好压着心中的不解转身出去。
    等到房中只有她一人了,陆蒺藜长舒出一口气,凝神落笔。
    “小姐,人带到了。”
    等青荇再回来的时候,陆蒺藜刚好收起笔。抬头看他们一眼,让那小厮先等候片刻,陆蒺藜找来信封,将它放进去,提笔写好封面后。手指在火漆的地方停了片刻,又转而移向另一边的浆糊。
    “小姐,这封信要是十分重要的话,何不用火漆封好?”看到了她的动作,小厮多嘴提议。
    简单抹了一层浆糊,陆蒺藜贴好后交给他,脸上的笑意浅淡。“能不能送到还不一定呢,就这样吧。”
    “小姐这是何意?小的一定会给小姐送到的啊!”小厮以为陆蒺藜说的是自己,忙不迭下跪说道。
    让青荇扶了他起来,陆蒺藜摇头笑笑,“并不是你的问题,你且照常去送就好。”
    端详着陆蒺藜的神色,似乎真的不是在责怪自己,那小厮问清楚地址,这才拿着信走出去。
    “青荇,我有些累了。”未等青荇发问,陆蒺藜先苦笑着站起来,“我去自己的房里睡一会,明日之前,你不要来找我了。”
    轻咬着下唇,青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话地离开,“小姐,你到底在做什么事情?你告诉我,让奴婢帮你好不好?”
    转头看到了青荇一脸的焦急和委屈,陆蒺藜低下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何尝想要一个人来背负这些,可是这些告诉了青荇,就算是她相信了,又能帮自己什么。“青荇,对不起。”
    “小姐……”没有料到她会道歉,一时间怔住,望着她的目光,青荇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可能又戳到了她的痛楚,心中无措又难过。
    “你不用多想,你能陪在我身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有你们在,我至少开心很多。”强打起一分精神,陆蒺藜捏捏她的脸,如往常地笑着。
    再也不敢乱说什么,青荇只能目送着陆蒺藜离开,留在身后绞紧了帕子。
    不久之后,一只信鸽从将军府里飞了出来。挥动着翅膀,本该朝着它要去的地方而去。可惜还没有飞出长安城,一颗小石子就从地面上飞射过来,直接打中了它的肩膀。
    横空遭难的飞鸽哀鸣一声,垂直掉落下来,却又被一双素白的手给捡起来。拿下它绑着的书信后,还不忘把它交给另一人去治伤。那人则拿着截来的书信,径直绕过繁杂的人群,上了三楼。“公子,陆小姐寄出来一封信。”
    烈酒本已灌红了苏遇南的双目,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硬是清冽了许多,他撑着摇晃的身子站起来,“给我。”
    拿到那封信,苏遇南挥手让人先下去,自己重新坐回来。来回翻看了一下信封,他找来滚水,借着蒸气一点点濡开浆糊。小心地将里面的信纸拿出来,苏遇南侧身看了好几遍,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封信好奇怪,收信人奇怪,里面的内容更奇怪。重新将信件装回去,苏遇南先将它妥善收好。本打算撑着身子站起来,压抑的酒气却在这一瞬起来,头昏得站不稳,直接软倒在了地上。
    一声响动从他的房内传出来,路过的两个姑娘听到,小声嘀咕几句。
    “公子这是又喝醉了,可要叫他起来?”
    “你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每到今天都会大醉的,无妨,明日就好了。”
    “这倒也是,姐姐,我一直不懂,平日公子喝得再多,也不会轻易完全醉过去。可为何只有今天,会是这样?”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早就在楼里的姐姐说,公子之前的夫人是这一天离开的……”
    裙角轻翻,两个姑娘带着一阵香雾远去,藏于话语中的叹息很快被跟客人的笑闹代替。
    而这两个姑娘的不打扰,也让苏遇南第二日一醒来就拍一把自己的额头,匆忙捏着信就跑。
    听说了那些流民的事情,罗止行正在书房中翻找一些资料的时候,苏遇南从外面撞开了书房的门。回头看他一眼,罗止行捂着鼻子后退半步,“苏公子,你也自诩是个风流人物,怎么如今这么形容狼狈,身上还有一股酒味就来见人了?”
    “我这样还不是因为你?”将书信丢在桌子上,苏遇南毫不客气地转身,“这是从小陆儿那里截来的信件,你自己看吧,我出去收拾一下。”
    言毕,苏遇南直接大剌剌地走出去,找了罗杰带自己去洗漱。
    无奈地摇摇头,罗止行放下手中的东西,在书桌前坐好。
    “别说,你的衣服我穿着也是很合适的嘛,就是衣服颜色都太正经了些。”不多时,苏遇南重新进来,已然是浑身一新。却看见罗止行只是坐着,那封信还是原封不动,“你这是干什么?”
    伸出两个指头夹起书信,罗止行看着濡湿的信口,“你打开看过了?”
    “是啊,我昨日先打开看了,本身也是用浆糊粘的嘛,比较容易。”坐在他对面,苏遇南拿起茶就喝,口中的气息顺时清冽许多。
    放下信件,罗止行眯着眼笑,“那你直接告诉我里面的内容好了。”
    “你这是何必?”
    微叹一口气,罗止行低头,“这既然是她的信件,拦下来已是不合适,再偷看,未免显得不尊重。”
    “那你还问我内容?”
    对着苏遇南被噎住的表情,罗止行微微一笑,“所以啊,这封信就是你偷看的,是你不尊重我家蒺藜。”
    “……无耻。”从牙缝里逼出一句话,苏遇南大爷似的后靠在椅子背上,甚至翘起了腿。
    额头上的青筋跳几下,罗止行移开视线,忍了。
    这才满意地咧着嘴笑,苏遇南慢吞吞开口,“说来也奇怪,这封信,是送给凌王殿下的。书信里的内容,就更奇怪了,都是些平常的问候。可是你说,她什么时候和这个凌王殿下有交集了?”
    “凌王?就是那个一出生,就被送到封地长大,一年才得以进一次皇宫的凌王殿下?”皱着眉,罗止行坐直身子,也是十分不解。
    “正是。”点点头,苏遇南感慨一句,“明明是皇后生的嫡子,可是陛下迁怒与他,不顾朝臣的反对,这么狠心地对待。明明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却活成了这幅样子。也不知当初的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会心寒啊。”
    这些,都是罗止行出生之前的事情了,只听说皇后本是一直陪伴在程定身边的,可随着程定坐上皇位之后,两人的矛盾与日俱增,时常争吵。最后皇后竟是在快生产的时候想不开要悬梁自尽,虽然被救了下来,却也自此消沉。
    等这个凌王殿下出生后,皇后更是在一个晚上撒手人寰。程定却无情地让人草草收殓,也将凌王送走。而至此以后,皇后之位一直空虚,也不许人提,早先建议另立皇后的大臣,都被处罚,大家才知道这成了程定的又一片逆鳞。
    可是陆蒺藜,到底为何要寄出这样的一封书信?她跟凌王联系,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罗止行将那封信拿过来,来回翻动几下,目光停在了信口处。
    “想通了吗?这封信到底有没有问题,我要不要再封好寄出去?”伸出手在他脸前绕几下,苏遇南问道。
    “你说这封信,就是简单用浆糊粘起来的?”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罗止行突然眼睛一眯,站了起来,“不对,她知道了!”
    苏遇南还是一头雾水,跟着站起来,“什么知道了,知道啥了?”
    “我之后与你细说,我先去找她,你自己回去吧。”语音未落,罗止行就已经走出了书房,匆忙叫来了长均。
    一夜未睡,面前的茶早已凉透,陆蒺藜揉捏着眉心,敲打着坐麻了的双腿。就当她缓过劲来,刚撑着案几站起来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
    罗止行站在门外,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后面是一脸惊慌的青荇,与茫然无措的长均。
    “来了啊,你们先下去吧。”声音悠悠响起,看着青荇与长均离去,陆蒺藜才重新坐下来,手指着茶壶笑,“可惜了,我倒是备好了一壶好茶,以为你昨夜就会来。如今茶凉了,不好喝了。”
    第47章 同行
    喉头滚动几下,罗止行在她身侧坐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喝干,确实是好茶,即便现在凉到了人心里,也还是唇齿留香。低头在手中转动着杯子,他的声音却还是干涩的,即便刚喝了茶。“你,都知道了?”
    “难道不该是我来问吗?”勾着自己的嘴角,陆蒺藜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笑,“你知道我的秘密了,是不是?”
    深吸一口气,罗止行抬头看着陆蒺藜的眼睛,脑海中再次想起那日在宁清观,那个道长告诉自己的话。
    “陆小姐有着非同常人的命数,她是曾经死去,又再一次活过来的人。上天选中了让她来做这把刀,能斩断凡人被神掌控命运的刀。成功,便是皆大欢喜,不成,便是重复惨剧。”
    在听完了道长讲述了陆蒺藜的全部秘密后,他当时是怎样的状态呢?茫然、震惊、无措,抑或是心疼,愤怒。
    看着陷入良久沉默的他,倒是陆蒺藜先笑了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知道,并且相信。”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可在去找道长之前,我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从你我初遇的时候,你好像就对于一些事情有天生的预知能力。”找回自己的声音,罗止行叹口气说道。
    略微愣了愣,陆蒺藜又自嘲般地笑笑,“原来是这样吗。”
    看着她低垂着的下巴,罗止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那日知道一切后就暗藏在心中的感受顷刻间爆发。他又给自己灌下一杯凉茶,才压抑住喷发的情绪。
    “那你知道后,都做了什么。”凝视着他的双眼,陆蒺藜蜷起了手指。此时她的脑中,不断回响着汪烁说的朝堂官员的变动,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嘴角还残留着茶叶的清香,胃里却是一阵的寒意,罗止行松开手中的杯子,将那封被截的书信拿了出来。“我能做什么?你想要做什么,我就也要做什么!蒺藜,你原本的计划,是想要利用凌王殿下吗?”
    “是。”深吸一口气,陆蒺藜毫不否认,“我必须要做成一件前世从没有发生过的,影响力足够大的事情,这样才能最好的证明我改变了命运。朝代更迭,是我能看到最大的事情,而且上次军防图的也让我看清楚了,他程定的天下,坐不久。”
    她的想法与自己算是不谋而合,一些微小的事情,极有可能被忽视或弥补,天上的神仙压根没有安排到的末节,改变了没有丝毫用处。况且那日的道长也说过,动荡之际的龙运之势,是很好的助力。
    想到了这些,罗止行微微皱起眉毛,“所以你打算扶持这个被众多人忽略的凌王殿下。可是蒺藜,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确实没有,自小被散养在外,没人给他传授过一些为帝之道,但我可以把他送到那个位子上。只需要再给我两年,我能够做到的。”语气加重,陆蒺藜心中清楚,她也不过是在给自己打气。
    看透了她的急切,罗止行伸出手去,轻轻牵起她的手掌,才发现冰凉的厉害。“我信你能够做到,可是就算把他拉到了这个漩涡中心,他自己又是愿意的吗?蒺藜,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一心一意配合你所有动作,甘愿为你去争夺皇位的人,他能吗?”
    温热的触感随着他的手掌传到了自己的心里,可在听懂他这句话的背后之意后,陆蒺藜却只觉出寒意,她慌忙抽回自己的手站起来。“不可以!罗止行,这条路太凶险了,我不希望你卷进来!”
    “所以你一直瞒着我,而我也知道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就没有告诉你我知道了。”顺着话先解释了之前的误会,罗止行也站起来,伸手揽着她的胳膊,不使她避开视线,“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不……不对,止行,这些是我的命,是我应该自己承担的。”摇着头,陆蒺藜的泪水不知何时爬上了眼眶。独自承担许久的事情,如今却知道早就有人暗中做好了筹谋,纵然是万般不愿罗止行踏入危险,可心中那被理解和照顾的酸涩,也不容的忽视。
    “可你是我的命。”
    清清淡淡的一声,带着坚定不移的态度,撞进了陆蒺藜摇摇欲坠的心中,砸出了一片安稳。再也支撑不住,陆蒺藜脚下一软,倒进了他的怀中,泪水肆意地留下来。
    轻拍着她的后背,罗止行又何尝不是压抑着满腔的叹息。可是心中更多的,却是庆幸,庆幸他们最终还是得以遇见,所有的故事,还没有到终局。
    “你知道吗,我以为我真的能够改变一切,我一个人也可以走下去。”手指攥着他的衣角,陆蒺藜低声开口,“可我此前从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只会玩闹,之前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做好。”
    安静地听着她的话,罗止行在心中浅笑,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也知道,这些事情,不应该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不管他们信不信,愿不愿意接受命运之说,这本就是我该一人承担的。可一人坚持了那么久,我才知道,我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我也渴盼着有一人能够与我同行,伸出援手。”
    “所以在这之前,我既想方设法地瞒着不告诉你,想要你避开这些危险的事情。又想要让你都知道,让你能帮着我一起走。原本我都不相信任何人了,可偏偏你闯了进来,我就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委屈。就像是小时候摔痛了,就想要爹爹心疼。”
    挤压在心中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说到最后,陆蒺藜已经是泣不成声,身体也是一抽一抽的。
    没有料到她会成这个样子,罗止行好笑之余,又是满腔的心疼,拿出帕子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我都知道,我家小姑娘从原来那娇生惯养的样子撑到现在,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