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卿如晤知道长孙曌有证据证明小童的身份,但也不该由她的嘴里说出来,因此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她的事了。
长孙曌看了跪伏在地上的小童一眼,轻声开口:“众所周知,我大秦与北胡的仇恨历时已久,几百年来北胡始终觊觎我大秦这块肥沃的土地,因此北胡人派些细作渗透到我大秦腹地也不奇怪。”
“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这次任凭细作拉下吾妻,受到影响的将会是相府和太子府,一旦相府和太子府出事,有些不安分的人便会蠢蠢欲动,而这场阴谋从开始到实施成功,表面上看也只是一起正常不过的杀人案而已。”
长孙曌从袖底掏出一叠纸,伸手指着小童道:“这是关于小童身世背景的调查,可以证明我大秦根本没有这个人。”
说完将纸递到捕快手里,呈到金大人面前。
小童看似已经镇定下来,他冷哼一声,道:“太子殿下只手遮天,大秦百姓听到你的名号无人不夸赞,外邦听到关于你的只言片语无不闻风丧胆,朝中官员无人不敢给你面子,当然说什么是什么!”
说着说着,小童朝着虚空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哭道:“主子,你死的好惨啊!大秦体制腐败无能,官官相护,根本不管我们小老百姓的死活,如果您在天有灵,请恕奴才无法为您申冤报仇,让卿如晤这贱妇受到应有的处罚,让这群狗官全部死儿子烂屁股双目全瞎!”
说着,小童窜起身,猛地向柱子撞去。
电光火石之间,长孙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腰带,立即点了他的穴道,然后道:“来人,去端一碗姜汁来。”
内侍匆忙去准备,很快将一碗姜汁端上来,递到了长孙曌手里。
长孙曌把姜汁全部倾倒在小童的脸上,滋啦起了一阵黑雾,小童的脸登时呈现肉眼可见的变化,但见他属于孩童般无暇细嫩的肌肤渐渐消散,露出属于成年人的肌理,而那双眸的眼角,竟然漾起一圈细细的波纹,显然他已经不再年轻。
金大人惊讶道:“听闻北胡的人个个身材魁梧,没想到竟有身形如此矮小的男子!”
长孙曌将‘小童’扔到地上,淡淡道:“凡事必有例外,细作与常人不同,挑选的几乎都是那些与众不同的人,有此殊例并不奇怪。”
金大人又道:“那他这相貌改变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长孙曌回道:“北胡雪域有一种十分珍贵的药材,用它浸泡过的人皮面具尤为逼真,深受修习易容术之人的青睐,但因为这种药草长在雪域,尤其怕热性的东西,所以用姜汁泼后可让其现出原形。而且用这种药物易容的人,双耳后都会有一块红色的斑点,从第一次见到这细作的时候,本宫便发现了。”
长孙曌一番话,让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微妙——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小童乃是细作,竟然憋到今天才一并发作,这是为了引蛇出洞,还是想试探众人对他的态度?
金大人心底直呼一声幸好没有落井下石,表面上却露出恍然大悟恍的神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卿如晤是清白的了!”
长孙曌笑道:“只凭一个细作,只怕不能完全证明吾妻的清白吧?”
金大人连忙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长孙曌回道:“事情发生之后,本宫曾咨询过御医院的所有御医,他们皆能证明一个人被倒挂过后,脑袋会充入大量的血液,从而会导致死亡,但是有时间条件。”
“吾妻的确将卿思安挂了三日,但是卿思安从被取下来到死亡,中间足足有十八个时辰,这十八个时辰他的身上的血液早就恢复了正常流通,根本不可能会死亡,由此可以推断,必定是这细作弄死了卿思安,然后将他的死嫁祸到吾妻头上!”
说完,长孙曌漫不经心地看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立即道:“太子殿下,请恕微臣多嘴,尽管殿下已经证明卿思安的死与卿如晤无关,但她虐待自己的生生祖父是事实,按照大秦例律,这也是要处以极刑的重罪……”
长孙曌唇角上扬:“京兆尹这话本宫不敢苟同,卿思安已与整个相府断绝一切关系,并且在衙门里备过案,断绝关系的字据既已生效,他就算不上是吾妻的祖父,那么你所说的就不成立!”
“当然,吾妻也不是毫无缘故地处罚他,事实是卿思安将吾妻的三个堂妹卖给了干污糟勾当的牙婆子,然后将得来的钱拿去青楼花天酒地,三个堂妹最小的只有九岁,虽然最后及时被找回来,但是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吓得不会认人了。”
“卿思安先是抛弃发妻和儿子,后又为了傍上相府亲手扼杀自己的继室这些事暂且不论,单论他将自己的亲孙女卖了,只为换取他花天酒地的银钱一事,本宫都觉得他根本就死有余辜,吾妻心善不忍要了他的命,只是将其挂起以示惩戒,若是这种大奸大恶之人被本宫遇见,定然将他挫骨扬灰!”
因为影梅庵一事牵扯甚广,爆出来又会引发出更多的事情,而且成祖明显不希望此事公之于众,所以长孙曌和卿如晤都很有默契地掠过了此事。
京兆尹连忙道:“殿下,恶人也要依律惩处,切不可因个人的喜好而随意滥杀,否则例律将形同虚设,大秦也会因此而乱套。”
长孙曌道;“父皇刚登基的时候,本宫曾因贪玩而被拐卖,后来父皇寻到本宫后,曾向天下人颁布过诏令,禁止一切非法贩卖儿童的活动,一经发现立即斩首,这其中还包括不得将孩童贩卖给非法的牙婆人贩,所以卿思安犯的,可是死罪!吾妻不过教训他几下,何罪之有?”
御使大夫捋了捋胡子,道:“确实如此,当时老夫也曾参与寻找太子殿下一事,所以老夫记得相当清楚。”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可以收尾,但是成祖始终没表态,金大人也不敢判,于是他看向成祖,拱手道:“陛下,您看此事……”
成祖斜斜靠在龙椅上,单手摸着下巴,一双莫测的眸子盯着长孙曌,神色看不出半点深浅,听了金大人的话,他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事实已经真相大白,你们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成祖起身甩袖而去,离去的时候,一双精明的凤眸敛凝,眉眼幽深微凛,绝口不提卿如晤恢复位份一事,显然不太高兴。
金大人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在地。
方才他一直偏帮卿如晤,好卖个人情给长孙曌,成祖始终假装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加上卿如晤入狱的时候,成祖下的那道命令,他一直以为成祖是在维护卿如晤,没想到却在这个时候算后账。
让他们三人做决定,一不小心就是陛下太子两边都没讨好,他们怎么决定才能把握好度量?以至于既不得罪陛下,也不得罪太子?
三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攥紧了双拳。
卿如晤似看出了他们的为难,轻轻道:“金大人,京兆尹大人方才说了,一切都要按照律法来办,还请金大人尽快决定。”
经过卿如晤的提醒,三人才恍然大悟,陛下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并非是将难题抛给他们,而是对他们方才偏袒卿如晤以及装聋作哑的行为不满,所以稍微为难一下他们,以示惩戒,只要这次他们按照律法处理此事,做到不偏不倚,必然不会让陛下不高兴。
于是金大人一拍惊堂木,道:“嫌犯卿如晤折磨卿思安致死一案证据不足,且系敌国细作陷害,现将卿如晤无罪释放,北胡细作押入大牢交由刑部彻查,而证人卿如琅因编造证词意图陷害卿如晤,按律重打二十大棍后轰出去!退堂!”
捕快立即将细作带了下去。
金大人、京兆尹和御使大夫,为了避嫌直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