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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这是他最后的忍让。尉迟阙京看了眼自己的弟弟,这个弟弟虽然说确实是疯了点,但是毕竟能帮月氏打下半壁江山。
    就算是看在这个面子上,他也不得不对他放纵些。
    尉迟阙京皱起眉头,“别摆出一副痴情的样子,舍命蛊就在她身上吧?”
    尉迟重光目光微敛,幽暗地盯着尉迟阙京。
    而那人却显然不曾防备自己的亲弟弟,毫无所觉地继续说道,“你也不过是想得到她身上的舍命蛊,我们都知道,当年父王为了得到这件奇蛊用尽手段,却最终还是死于病痛。”
    “如果我们能拥有……那就等于是多一条命。”尉迟阙京的眼睛中绽放出贪婪的光来。
    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尉迟重光不知在何时举起了手边的烛台,高高地就举起在尉迟阙京的脑袋之上。
    他说,“你错了,我是爱她。”
    手臂用力落下!
    *
    几个月后的路边茶摊上,黄衣的女子出现,她看起来身姿曼妙,虽然蒙着面纱,但一看便知道是一个美人。
    这般的美人,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姑娘,要来点什么?”小二躬下身,热情地来问。
    “一壶热茶便好。”黄衣女子道。
    她的音色极美,柔软如水却又清冽动人,宛如高山雪莲,温柔多情,却又高不可攀。
    此处茶摊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各路人马汇集于此,当即便有人动了色心,上前谄媚讨好道,“瞧姑娘面生,可是一个人来此?”
    女子不说话,只听得周围人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哎你看,这个柴老大又开始逗小姑娘了。”
    “啧啧,我看他这次可是要吃大苦头的,这姑娘看起来可不好招惹。”
    “我瞧着这姑娘……就算看不清脸,这身材也算的上个尤物了吧?”
    “你们可少说两句吧,如此相貌姿色女人,又是孤身一人,这样的女人也敢招惹?也不怕夜路走多了撞鬼。”
    ……
    小二提着热壶和茶盏来,搓手道,“我们这小店,也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凑合着用吧。”
    女子扬眉浅笑,顿时如花绽放,万般春色都在她这一笑间跌了面子。
    “无妨。”
    “谢谢姑娘。”那小二挠了挠头,红着脸道,“姑娘一个人,这一路上可得当心些,此地靠近弥城,不大安稳的。”
    那黄衣女子正是绮月,不由得神思恍惚。
    没想到她一路上游荡,竟然无意间到了弥城的附近,看来她还当真是与这地方脱不开了。
    “弥城最近怎么了?”绮月捧起茶盏,随口一问。
    “去年这不是城主纡大人死了吗,城中乱了一阵子,如今被人占山为王,烧杀掳掠简直是无恶不作。”那小二光是说起来,都不由得面露恐惧,“据说连城主府里以前的老人,都饱受凌虐,惨不忍睹。”
    绮月端着茶盏的手,忽地一颤,茶盏跌落在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小枝!
    第60章 有愧 再回弥城
    那个小丫头小枝, 不知道有没有逃出去?不过她就算是逃出去了,那样单纯莽撞的女孩,又如何能在西疆生存下去。
    绮月抿着唇, 心间难免有些担忧浮上心头。
    都怪她不好, 虽然纡确实是要杀的,但是她竟然忘记了小枝和于言还在府里。
    就算是有于言在, 他虽然是酷吏, 但毕竟不懂武,以前也只是一个柔弱书生, 如何又能保护得好小枝?
    绮月越想越着急, 心头上火, 也不顾得许多,当即便对那小二问道,“你可知道怎么能最快去弥城?”
    “你这妮子, 年纪轻轻的, 就算是有点本事,也太过胆大包天了些。”方才那被称为柴老大的人惊诧道,“旁人躲不及,你竟要进去?”
    绮月不看他, 只冷声道,“你管我去不去。”
    “哈哈哈——”柴老大冷不丁被这漂亮妮子怼了一嘴,当即仰面大笑道,“有意思, 你还是头一个胆敢骂我的女人!不过你恐怕是没听过我柴老大的名字,整个西疆,就没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正巧!这几日我正要送酒去弥城,你这妮子若是果真有这胆量, 不如跟我走一趟。”柴老大大声嚷嚷道,气派豪爽,倒是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
    确实。绮月心中道,敢上来调戏自己,光是色胆就足以“包天”了。
    “如此那就正好了。”绮月眉眼一弯,莞尔一笑道。
    “要我说姑娘,你可别被柴老大骗了!他幸许见你生得好,想骗回去当小老婆呢!”
    “呸!”柴老大粗眉一横,气势如虹地站起身喝道,“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姑娘跟我走,你们见不惯上来打一架便是!”
    说话的那人缩了缩脖子,自然不敢多言。
    柴老大当即便回过身来,傻笑着看向绮月,如果忽视他那色眯眯的眼神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
    “我就是个开酒馆的莽夫,那边就是送酒的车队,你要不和我一起过去?”柴老大说着,指了指停在茶摊不远处的几辆马车的方向。
    走过去几步,便嗅到了浓烈的酒香,绮月吸了吸鼻子。
    柴老大怒喊一声冲了过去,边跑边骂道,“兔崽子,谁让你动老子的酒了!”
    马车的车辕上轻身跃下一个小子,柴老大一巴掌按在那小子的头上,用力揉了几揉,“快说!还有谁偷了你老子的酒!”
    边上几个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子登时一哄而散,跑到车队边上去了。
    绮月站在不远处看着柴老大身边那小子的身影,只觉得隐约有几分熟悉。
    柴老大这会儿想起绮月了,当即便对自家小子道,“刑赭石!快滚过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呃,妮子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绮月看着那小子转过身来,他脸上原本的笑容,在看到绮月的一瞬凝固在了脸上。
    绮月却嫣然一笑,“叫我绮月便好。”
    新来的姑娘长得美妙,酒馆车队里本就有不少年轻人都是未曾娶妻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到了绮月的身上。
    “柴老大从哪弄来这么标致的妞,啧啧,也不知那面纱之下是何等的容色。”
    “哼,一直戴着面纱,指不定就是脸长得丑,没脸见人才是。”边上的小哥信口接道。
    “你才长得丑!”刑赭石早已听不下去,当即不悦地厉声道。
    “呦呵?”那人与旁边人相视一眼,调笑道,“看来我们邢小爷是看上那姑娘了?”
    刑赭石本就年轻脸皮子薄,当下便脸一红,躲到一边去了。
    酒馆的车队启程,或许是因着距离弥城越来越近,渐渐地大家伙儿也没了心思说话。一路上赭石往绮月所在的马车里看了好几眼,却也没能鼓起勇气与她说上一句话。
    等到了弥城的时候,车队刚到城门口,便有两边的士兵上前拦住马车。
    “二位军爷,我们只是送些酒水进去,不闹事的。”柴老大笑容憨厚,手却从袖中取出两只沉甸甸的荷包,露出一个口,只见里头都是金闪闪的金子。
    那二人心领神会地收下,假模假样地道,“快快进去!别碍事!”
    “哎!是是!”柴老大当即喜笑颜开,招呼着车队往里去。
    “等等!”车队一个个过去,那士兵本已打算走开,却忽见到车队里几个坐人的马车,其中一架被风掀起了车帘的一角,露出里头一双明亮美丽的眼睛来,“这辆做的是什么人?”
    柴老大回身一看,是绮月所在的马车,当即心中便有所迟疑。
    他既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也信守诺言带她来了弥城,如今若是因为一个陌生女人与护城军交恶,只怕是得不偿失。
    柴老大这厢还在迟疑,却听有人高声道,“自然也是酒水。”
    刑赭石从前头的马车上下来,俯身在前头运酒的马车上拎下来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对那二人道,“这两坛女儿红还不错,二位军爷不如带些回去,兄弟们也辛苦了。”
    那二人身后的士兵都看在眼里,一个个目露惦记,那两人当即也就从善如流,只作什么也没看到,笑呵呵地接过两坛美酒抱了回去。
    刑赭石看向平静无声的那辆马车,深深地看了几眼,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里。等他前头刚进来,后面柴老大一撅屁股跟了上来。
    “臭小子,老子一路上就看你盯着那姑娘瞧,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刚才送出去的那两坛女儿红,可抵黄金百两了!”柴老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要是喜欢,早说就是,老子就让给你!”
    ……
    进了弥城,绮月便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腐烂交织在一起的气息,不觉微微皱起眉头。
    “到了,绮月姑娘。”刑赭石在外头道。
    绮月虽然认出了他就是那时在黑沙运酒的少年,心里有些没想到他家的生意竟然这么大,其他也没什么了。不过……绮月掀帘去看他。
    显然人家并没有放下。
    绮月下了马车,眼下的弥城,能买得起酒水的至少也谈得上是不错的地界。可入目所及之处,虽然有些眼熟,却早已不复昔日的风貌。
    满地的废墟,垃圾,连地上的雪都掺杂着不少的杂质,透着淡淡的灰色。而眼前的建筑红漆绿瓦,精致华美,四周的路边却随处可见因寒冷而蜷缩在街角的人们。
    有一些一动不动,或许已经死了很久了。
    “是来送酒的?”楼里头出来一名小二,端着一只巨大的盆子,里头尽是些食物的残渣,“送进去吧,你们二当家已经到了,提前给你们定了屋子。”
    说着便伸手一抛,将盆中难以描述的东西倒在了边上的墙角木桶里。
    仿佛是一种什么信号,街边许许多多的人突然有了力气般,一股脑地冲了过来。
    绮月注意到,他们看着那些残渣的目光里,都是无限的向往。
    一边的刑赭石看在眼中,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柴老大重重按住了肩膀,冲他摇了摇头。
    “走吧。”柴老大沉声道,显然这个大老粗见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些于心不忍,“我们……进去。”
    一道红漆门,割裂开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外头是饥寒交迫,衣衫褴褛,里头却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你们来了!”一名身材健朗的美髯公一手拎着一整坛美酒,眉开眼笑地朝几人走来,“货都齐了吧?”
    “齐了。”柴老大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哥做事,邢老弟大可放心。”
    邢二爷的目光打量了一圈,落在绮月的身上,“她是?”
    “咳咳。”柴老大轻咳两声,有些尴尬,“是我顺路带的……这姑娘也想进城。”
    “冒昧叨扰。”绮月落落大方,“是柴老大好心带我进城,我只来拜谢过,便会自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