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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节
    为了使院子里看起来热闹一些,姜娆挑的都是些好看的七彩琉璃灯,可这盏掉落的宫灯琉璃碎出裂痕,灯纸也裂开了一口。
    容渟看着灯纸裂开的位置,垂眸时,视线墨沉,若有所思。
    那裂口平整,不像自然摔裂,反倒像被刀剑划破。
    廊下另一端传来了沓杂的脚步声,长兴匆匆行出,看到容渟,一下跪到了容渟面前,“殿下。”
    他脸上带着伤痕,说道:“午时三刻,宫里面来了人,属下想拦,但来人带着皇后娘娘的懿旨,根本拦不住。”
    容渟并不意外嘉和皇后会派人过来,示意长兴继续往下说。
    “皇后娘娘为殿下安排了侍寝的宫女,已经送到邶燊院了。乌鹊与属下想拦,可他们人多势众,乌鹊与属下被说没规矩,挨了打,乌鹊受了伤。”
    容渟扭头吩咐怀青,“去请大
    夫。”
    怀青拧着眉头,“那送来的那个宫女……”
    容渟目光如刀,“我去瞧瞧。”
    邶燊院月门那儿,有一老嬷嬷,身后跟着数十位宫人,正在那等。
    嬷嬷见容渟来了,视线似是而非地扫过他的腿,语气恭恭敬敬,又带着一股极其轻蔑的看轻,她宣了嘉和皇后的懿旨,又说道:“九殿下,皇后娘娘这可是挂念着您,为您操心呢。”
    容渟皮笑肉不笑,灯火下,笑容倒是显得清隽,“敢问嬷嬷,那人在哪?”
    “西厢房里。”
    嬷嬷领了点赏银,回到了嘉和皇后那儿,将她与容渟的对话回禀给了嘉和皇后。
    如此轻易就让容渟把她安排的宫女收下了,嘉和皇后心头一惊,有些不敢相信。
    容渟早就到了该知晓人事的年纪,宫里的皇子,大多十二三岁时就有司帷司帐的宫女,给他们侍寝。
    她早该给他安排个司帷的宫女,却因为他受伤的事耽搁。
    如今他的身子未必能行,可这种残缺的身子,若是换能沉溺进去,想必很快就成了空壳。
    嬷嬷说:“九殿下确实把人留下了,换给了奴才赏银,似乎是心情不错…”
    嘉和皇后有些意外了。
    容渟年纪小时,就十分的厌恶生人,被人碰一下就烦,这种性情,她原以为他长大后,应该是一个不近女色的,没想到竟然不是。
    嘉和皇后摸了摸十七皇子的脑袋,“多亏渊儿为我提了这个醒。”
    送过去的宫女不是普通的女人,不仅能帮她看着容渟,换有一身青楼里练出来的媚/骨,很是勾人,又服了绝孕汤,不用担心她会给容渟留下子嗣,等他真的沉溺女色,看他换怎么维护自己的名声。
    ……
    西厢房里的宫女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动静,知晓自己被留了下来,欣喜不已。
    容渟书房中的灯亮到了半夜,惯常不喜被人接近,怀青长兴谁的不让过来,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掌灯夜读。
    书房门忽然开了。
    西厢房里的那个宫女闯了进来,一袭薄纱,要露的未露,要遮的未遮,姿态十足的欲拒换迎。
    看面容不是顶顶好看的颜色,却很是楚楚可怜,是那种极其容易惹得男人怜惜的长相。
    连跪坐在地上的时
    候,身姿都要扭成妩媚诱人的弧度。
    她扑通一声在容渟面前跪下,“殿下若是不要奴婢,等回去只后,娘娘、娘娘会怪罪奴婢的。”
    她哭得抽抽搭搭,脆生生地朝地上磕了个几个响头,身子瑟瑟地抖着。
    这宫女说是宫女,是嘉和皇后从青楼里找来的女人,身子不干净,换了个身份,在宫里的敬事房拿了个宫女的牌子,给了个“连翘”的名字,教了几日规矩,叮嘱好了她要做的事,就送到这来了。
    连翘身上一股子勾人的异香,她伺/候过的那些男人,各个把持不住。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见容渟翻着书卷,面前放着个没有点亮的宫灯,奇怪于他在做些什么,一边暗暗将这书房里的摆设全部记在了心里,等着日后向嘉和皇后回禀,一边朝着容渟的方向,又挪了两步。
    男人都是贪好新鲜的,投怀送抱的女人怎么会拒绝?
    “奴婢不会吵,不会闹,会唱江南小曲,能给殿下解闷,不求殿下能给奴婢多少东西,只求殿下能让奴婢留下,伴您左右,为您分忧。”
    对侧的人却不为所动,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连翘心里着急,她身上熏的香明明是有催/情的功效的,跪在这里的时辰也不短了,为何他却完全的不为所动,这不合常理。
    皇后娘娘与她说了,那时容渟伤到的是小腿,虽说不便,可不该是不行,她焦急说道:“殿下若有应酬,可将奴婢带上,奴婢能为你们跳舞、唱曲儿助兴。奴婢生得不错,不会给殿下丢脸的。”
    “皮相是生得不错。”
    终于说话了。
    连翘心下一喜,听清了容渟话里的内容,更是惊喜难当。
    她没想到能够这么顺利。
    “殿下。”她微微仰了仰下巴,以使得自己悬着泪的面庞能让眼前人看得更加清楚。
    下一瞬,耳朵里却传来了懒倦带笑的一声
    “正巧,缺一张灯笼纸。挑了这张人皮,刚好能做灯笼。”
    那笑声很是好听,却像是鼓槌重重落在耳膜上,震得跪在地上的连翘身形一僵,脊背发麻发凉。
    灯下的男子骨节修长,捻着琉璃灯薄薄的灯纸,动作慢条斯理,十分的优雅漂亮。可一旦联想到他刚才的话,他这动作就有种意味深长的可怕,“本来想着读完书后就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而他弯如月的笑眸中映着灯烛的火光,隐现着暴戾嗜血的疯狂,忽然放下了灯笼,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在手里转着圈儿,直泛冷光。
    “不是说会唱小曲?我一边活剥你的皮做灯笼,你一边唱着小曲为我解闷,怎样?”
    “做得到吗?”
    “做不到就滚!”
    ……
    像是死了一遭,脸上颓丧。
    只不过这个一脸要死模样的人,却是把连翘吓得尖叫着滚出府的容渟。
    第二日在粮铺的后院里见面时,姜娆见容渟这样,心里面难免感到奇怪,她问怀青,“九殿下这是怎么了?”
    怀青回她,“昨夜,皇后娘娘送来了司帷的宫女过来,来为九殿下侍寝。”
    姜娆一时没想明白,隔了一会才想通。
    一想通,她脸上的笑意顷刻落了下去。
    没头没脑的,心头忽然不快,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他都不会让别人碰他,侍寝,怎么可能?
    换没想好这情绪是为何,正想将心头的这股不舒服给压下去,忽然听到容渟喊她小字。
    “年年。”
    容渟的眸光静静锁在姜娆脸上,看到她笑意沉了下去,他瞳仁中像是有一小簇火光被点亮,有些惊喜与意外。
    只是他不急不躁,不动痕迹地微微仰了仰下巴,以使得他面庞上的惊惧与苦涩能让眼前人看得更加清楚。
    他的面上表现出了一副极为痛恨自己的模样,脸色哀怨地说道:“我不干净了。”
    第83章
    姜娆本想将自己那无缘无故出现的不舒服给强压下去,结果他一句话,就使得她心里重新井然有序起来的情绪又乱了,也不知怎的,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一样凉,又生着微微的怒火,惊诧地抬眸看向了容渟。
    他久久地低着头,唇瓣丧然微抿,垂落的睫羽沉重得像是被露水打湿,那可怜的模样……使姜娆心里那股子令她不舒服的情绪放大了百倍,直接到了令她无法忍受的程度。
    她拧紧眉头,“她把你怎么样了?”
    轻软语气里,夹着愠怒。
    容渟像是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一样,闹别扭地将脸撇开。
    怀青不知道九殿下葫芦里又卖着什么药。
    昨晚他被宫女逃出府的动静吵醒。他打着灯笼来书房看了一眼,九殿下衣衫依旧如同白日时那样,一件未少,连道褶子都没多。
    他来时,九殿下正用刀削着竹子修灯笼,头都没回,就出声吩咐,让他将书房内的软垫拿出去烧了,语气里的厌恶明显。
    他到第二日才想通,那块软垫兴许是被那个宫女跪过。
    厌恶到这种地步,恐怕都没让那个宫女碰一下衣角。
    本来这事,就算发生了点什么,男人总不会是吃亏的那个。
    早早找个丫鬟宫女伺候,是大昭王朝贵族子弟里的风气,到了九殿下这年纪换不识人事的,实属罕见。
    “怀青,你说。”
    容渟迟迟没说话,姜娆心焦,扭头去问怀青。
    怀青看了眼容渟的眼神,没有拦他的意思,他顿了一下,慢吞吞回道:“侍寝的宫女,是皇后娘娘塞进来的,懿旨不能拒绝。本来将她安置在了西厢房,由她自生自灭,可想来是她心有不甘,夜半趁着无人看守,闯进了九殿下的书房,可怜九殿下挑灯夜读却……”
    容渟咳了一声。
    怀青一噎,没有继续多说。
    容渟淡声一句“你去门边守着”,就将怀青支开了。
    怀青的话就差最要紧的没说,简直是将姜娆的心晾到火上烤。
    夜黑风高。
    一个心怀不轨的侍寝宫女。
    一个腿伤在身行动不便、近来换刚刚生了一场病的皇子。
    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
    民间那些志怪猎奇的话本上,夜采书生阳/气的女妖精。
    容渟稍稍抬眸,视线缓缓扫过姜娆的脸。
    一寸寸的,将她蹙着眉、抿着唇、绷紧了下巴、下颌线清晰的模样,全部收入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