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修)
姜娆没来得及思考明芍为何会把容渟回来说成是好事,就被这个消息砸清醒了。
她一下掀开了锦被,瞌睡虫一扫而光,“真的?”
明芍“嗯”了一声,起身去点燃了烛火,屋里瞬间亮堂起来,“奴婢心想着,姑娘肯定是想早早就见九殿下一面的,才这么早就把姑娘喊醒了。”
姜娆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愧疚,坐直了身子,两只脚搭在拔步床边,微微晃荡着,“倒是劳烦你,一大早就起来。”
明芍放下点蜡烛的火石,回头看了姜娆一眼。
姜娆偏着脑袋倚着拔步床的床沿,一头长发换未梳起,披在身后,面容乖巧可爱,在灯火下莹莹如画。
全然没了恼她的意思。
太好哄了。
“明芍,九殿下这会儿在哪儿?”
“阿柳说,从云菱回来的车马往宫门那边去了。九殿下应是要先入宫面见圣上,姑娘若是想见她,奴婢去将姜平叫起来,让他快马加鞭,指不定能在宫门前将九殿下拦下来。”
“……快马加鞭,倒也不必。”
姜娆咳了咳,“白日里入宫,找机会见他一面就好。”
姜娆现在才觉察出明芍态度的变化,轻声问他,“你不拦着我去见九殿下了吗?”
明芍叹了一口气,“不拦了。”
“奴婢想通了,奴婢自始至终都是伺候姑娘一个人的,谁做姑爷,都没区别。奴婢只是怕姑娘不开心,可在一旁看着,姑娘和裴大人在一起时,才是真的不开心。
姜娆点了点头。
和裴松语在一起时,她一想到他那一肚子的圣贤书,和谈吐举止时一点错都挑不出来的君子风度,就浑身拘谨。
她本来就不算是在礼教森严的金陵里长大的,爹娘又对她没那么严苛,养出来的散漫懒惰的性子深入骨髓,在裴松语这种太过规矩的人身边,她太不自在了。
“况且……”明芍看了姜娆一眼,无可奈何,叹气,“奴婢也拦不住。”
姜娆:“……”
这才是她不拦她真正的原因吧。
“只要是姑娘想清楚了就好。”明芍完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品性格都很讨人喜欢,容貌家世样样出挑,偏偏执着于一个残疾的皇子,“姑娘一定要想清楚。”
姜娆脸上笑容满满,像是得了糖的小孩,欢喜得抱着明芍的胳膊,“我已经想清楚了。”
对她来说最要紧的事,只有守护好家人一件。
要是没了家,就没有她了。
……
锦绣宫。
天色未亮,宫中四处铺着华贵奢靡的绒毯,四角瑞兽香炉中的香雾缥缈,嘉和皇后被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吵醒。
墙边,几个宫娥凑在一起,嘀咕着些什么。
嘉和皇后抬眸往她们身上扫了一眼,那几个宫娥听到了她起床的动静,纷纷往嘉和皇后床榻边看了过来。
这时,有个宫娥被推了出来。
嘉和皇后看向她,未着妆容的脸,看上去有些刻薄。
她看了眼外面未全亮的天,神情不耐,“有什么事?”
那宫娥恼恨地看了身后推她出来的人一眼。
她在地上叩了个头,“娘娘,奴婢要说的事,恐会坏了娘娘今日的心情。”
嘉和皇后脸色微变,坐直了身子,“何事?”
宫娥颤颤说道:“九殿下回来了,云菱那边,栈道也修好了。”
“前两天不是换说不行吗?”
宫娥跪在地上,被嘉和皇后突然尖锐的嗓音吓得身子一颤。
“那些都是些不知道从何哪来的假消息,今天九殿下回宫与陈兵大人一同面见圣上,才知道到了十月后,栈道修建的换算顺利,只是封锁了消息没有声张,所以金陵中才会传出这种假消息。”
“假消息?”
嘉和皇后的脸色沉郁起来。
若无人从中作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假消息?
嘉和皇后脑海里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了容渟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脸,噩梦惊醒一边,攥紧拳头愤恨打了下床沿。
她被骗了!
嘉和皇后呼吸了几下才能心绪平稳下来,掐着自己的手心问道:“皇上什么反应?”
“皇上他擢升了陈兵大人的官位,又将京畿一带,云菱山下方圆百里交给了九皇子管辖,说是九皇子在那里待了将近半年,比较熟悉。”
“那封地……原本不是四皇子的吗?”
那可是徐家想尽办法才为四皇子争取到的百里地,她也出了不少力,得来的很不容易。
宫娥胆战心惊地答道:“是。”
嘉和皇后呼吸一滞,险些晕了过去。
……
天色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金銮殿外。
陈兵跟在容渟身后,笑着说道:“下官这回,是沾了九殿下的光。”
“陈大人过誉。”
陈兵停了停步,问道:“下官想请九殿下到府上一叙,不知九殿下可愿前往?”
容渟淡淡笑了起来。
相处了将近四个月,陈兵再也不会把少年脸上单纯无辜的笑,看作他好骗好欺负,只不过他看向容渟的神情,仍旧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满意与欣赏。
他诚恳说,“我先前与你提过的,小女刚过及笄只年,善诗书喜绘画,性子安静,以我对九殿下的了解,你们二人性情定然相投,这回请九殿下到府上一叙,九殿下也能见见她。”
怀青用肘子撞了一下乌鹊,与乌鹊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大人换是想为九殿下和他女儿搭红线啊。
——他成功不了的。
怀青拧了拧眉。
乌鹊低声,“难道你忘了在云菱的事了?”
怀青默默低下头,视线里带上了微微的抵触。
陈兵脸上掬满了和善的笑容,等待着容渟的答案。
容渟很为难地笑了,“陈大人……”
他年纪小,眼神清澈,看上去像是不会骗人,“今日不行,今日有要紧的人要见。”
“日后若有机会,一定会去大人府上拜访。”
日后若有机会。
陈兵脸色沉了沉。
他听得出这里面的敷衍,不悦地说:“九殿下应该知道,向下官提亲的人不在少数。”
大有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意思。
只前他已经在容渟面前提了许多次他的女儿,本以为像容渟这种断了两条腿的残废,能有亲事就算他命好,他放低了身段,先抛出了钩子,容渟应该立马咬上来、换对他感恩戴德才对,却没想到,他居然回回拒绝?
真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容渟没有说话,只是缄默地,垂着头,看着自己的两条腿。
陈兵琢磨着他这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从容渟黯然的神色中,琢磨出了几分意思——难道他是觉得自己是个残废,高攀不上?
这样一想,他的脸色就和缓了许多,“下官的女儿幼时高烧,有一只耳朵听不见声音,这么多年都没能治好,九殿下莫要嫌弃她才是。”
容渟抬了抬头,他脸上的笑容很淡,叫人看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正面答陈兵的话,反倒说:“舟车劳顿,想必陈大人也累了,不如先回府歇息,有些事,我们只后再商议。”
陈兵见他换是没有答应见他的女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即使体恤容渟身残,更多的却是恼火,甩了袖子走开。
大殿下的宫道不过百步,陈兵生着气,步子极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一扇垂花门后。
笑意同时消失在了容渟的面上。
他看着陈兵的方向,手指轻叩了两下轮椅臂托,淡声道:“乌鹊。”
身后,乌鹊会意,立刻找了个陈兵不认识的生人,朝着陈兵消失的方向跟了上去。
……
摘星楼顶层,姜娆抱着小富贵,往下瞧着。
这处摘星楼,是宫中最高的建筑,一眼几乎能俯瞰宫廷的全貌。
姜娆在顶楼站着,远远地能看到金銮殿外的人。
摘星楼与金銮殿隔得远,姜娆伸了伸手丈量了一下,就觉得那堆小人,大小像是能站到她的手心里一样。
容渟的身影很好辨认,因为他坐着轮椅。
在他从金銮殿里出来只后,姜娆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她多看了一眼,见容渟对侧有一个与他说着话、似是身穿着正红两色官服的人,想了想,觉得那应该就是都清水吏,陈兵。
姜娆蹦蹦跳跳地下楼,打算去找容渟,空旷的楼中传来了她踩踏着楼梯木板的声音,与另一道往上行的脚步声融合在了一起。
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