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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安平晞天亮时眯了一会儿,这时候坐起来只觉得头脑昏涨,两眼酸涩,只得打起精神道:“别废话了,快来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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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正门为朝阳门,其次是凤阳门、开阳门。
    凤阳门上有角楼,高峻巍峨金碧辉煌。
    銮驾行至门外时停了下来,卤簿仪仗皆留在原地,承宁帝仅带着两人缓缓登临高楼,静静的凭栏远眺。
    “陛下,他们此时想必才入城。”身后那名中年女官微微躬身,轻声道:“您要么先……”
    承宁帝缓缓抬手,女官便轻轻退开,不敢再劝。
    她是北云权势最盛的女人,待收复南云后,她便是云桑王朝第一人。
    她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本该是离权力核心最远的人,却因命运使然最终承袭大位,站在了权力巅峰。
    在外人眼中,她是天眷之子,享受无上荣光,可昔年的苦楚艰辛又有几人知?
    “母皇陛下,”女官身畔那名高大英挺的华服青年走上前来,不解地望着空荡荡的广场,道:“儿臣不太明白,我们为何要与安平家联姻?”
    他眉眼中郁愤难平,却又不敢表露,只得强行压抑着。
    承宁帝缓缓转过身,长眉微挑道:“朕何时说过此话?”
    青年面颊微微一红,疑惑道:“难道……难道是误会?外间不都在传闻,您要替儿臣指婚……”
    和亲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恰好平章王回京述职,于是便有人牵强附会,风传女帝将为他与南云女子指婚。
    他自是不信的,当年公主府满门被屠,年仅三岁的他从死人堆里捡回了一条命,母皇更是逃入深山,颠沛流离半年多,虽受尽磨难得以生存,但产自野外的妹妹却生死未明,半点踪迹也找不着。
    当年带兵围剿公主府的,正是太子太保安平严。这份血仇,就算再过一百年也不会忘。他自己忘不了,他知道母皇也不可能忘。
    女帝端庄冷肃的绽出一丝笑,“你何时竟也学着捕风捉影了?”
    “难道和亲不是真的?”青年略有些庆幸,讪讪道。
    “和什么亲?江南本就是云桑国土,我们随时都可收回。”女帝道。
    “那她究竟什么来头?竟要劳烦国相大人亲自迎接?”青年愈发迷惑。
    女帝长长吸了口气,压抑着心底的激动和喜悦,缓缓道:“不仅素和去了,奉颉也去了。”
    “这……母皇陛下,安平家与我们有血海深仇,仇人之女竟要劳烦国相与国师去迎接?”青年再也忍不住,愤愤道。
    女帝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僵硬的脸颊,柔声道:“奉颉此番南下,无意间寻回了你妹妹。你说,我们的大公主回朝,值不值得国师与国相亲自去迎?”
    青年怔了一下,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妹妹怎么跑去江南了?”
    女帝复又望向朝阳门的方向,语气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喜悦,“若她从未离开,我们怎会整整十七年遍寻不着?”
    “真的是妹妹?”青年面上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国师大人家竟建此奇功,实在是可喜可贺。”
    “这是意外之喜,我们谁也想不到她竟在江南,更想不到她的身份会是安平严的女儿。若那老贼知道她的身份,我们岂能顺利接她回家?因此奉颉才擅作主张,以和亲的名义将她带了回来。”承宁帝道。
    第44章 撷忧(上) 陛下宽厚仁慈,对待晚辈尤……
    安平晞再次见到那张银面具, 是在城们外。
    她抬起头,看到高阔巍峨的城门和严肃整齐的队列,耳畔传来女官文雨略显惊疑的声音, “听说北云国相与国师亲自来迎, 却不知是何用意,我们需小心行事, 切莫自乱阵脚。”
    她本以为国师滞留南云未归,没想到竟先行一步回到了京城。
    更意外的是,她何德何能,竟劳烦日理万机的国相与万民瞩目的国师亲迎?
    北云女帝究竟是何居心?
    城门五阙, 独留左手第一门专为迎客,铺红毯张华彩,两列甲兵持枪荷戟,将看热闹的百姓隔绝在外。
    十余名官员正站在门洞中翘首以待, 为首二人, 一人白衣白发银面具,身材挺拔颀长, 气质卓尔不群。另一人紫袍金绶威仪端方,想来便是国相李素和。
    还不等安平晞看清楚那女官的相貌, 她已大步迎上前来。
    安平晞急忙见礼,女官却是笑着扶住她手臂,道:“小姐远道而来, 一路辛苦。”
    “劳烦国相大人亲自来接, 小女愧不敢受。”她虽亲切随和,安平晞却不敢掉以轻心,愈发忐忑不安。
    “受得起!”李素和携起她的手走向那白衣人,道:“这位是本朝国师, 小姐想必不陌生吧!”
    安平晞要行礼,却被李素和拦住,道:“也无需拜他。”
    安平晞愈发迷惑,却又不敢问,只道:“久闻国师大名,但在江南时并无缘得见。”
    白衣人并未言语,转头朝后面做了个手势,便有侍从捧着清水棉帕侍候她洗手。
    “小姐鞍马劳顿,定已疲惫不堪。我人奉陛下之美在此迎候,已备了薄酒小菜,先垫垫肚子再进宫面圣吧!”他的声音极为陌生,清冷淡漠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安平晞忙再三谢过,入城时好容易瞅到机会,忙悄悄走到国师身畔,小声问道:“国师大人,您的弟子风涟现在何处?”
    “触犯门规,已关了禁闭。”他淡淡道,“小姐若真的为了他好,往后莫再外人面前提到。”
    安平晞顿觉颓丧,想到他先前还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说进京后会护她如何如何,可现在却自身难保……
    不对呀,李素和为何为觉得她与国师认识?
    众所周知,北云国师下江南,破了迷津大阵,却定下和亲之事,但韩练没见过国师,她也没见过,她在等国师的时候等来了风涟——会不会风涟就是国师本人?
    一个人的脸容可以伪装,但头发总不能变颜色吧?
    席间只有李素和陪坐,国师如木偶泥塑般在一边打坐,全程一言不发。
    安平晞心事重重,哪里吃得下?只是不好推拒,只得随意用了些酒菜,又重新登车,准备进宫面见承宁帝。
    前有国师与国相的轿辇开路,纵使街市繁华人潮拥挤,他们依旧畅通无阻。
    “小姐、小姐,”夕照趴在窗口,好奇道:“你看,北云女子都是随意抛头露面呀,我瞧了半日,竟没看到一个遮遮掩掩的。”
    安平晞随口道:“这有何惊讶?他们的国君和宰相都是女子呢!”
    车马粼粼,直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皇城外。
    天街深远,楼宇高阔,抬头仰望,便觉有股逼人气势,与之相比,南云王宫只能算小门小户。
    进了朝阳门,迎面便是一片巨大的广场。
    广场中有五座造型精美的汉白玉石桥,分别与朝阳门的五个门洞相对应。
    这几日大雪不断,可脚底下的道路却清扫的干干净净,连石雕纹路间都不见半点残冰。
    红墙白雪,本该是极其瑰丽的景色,奈何天色阴沉,一切便都显得黯淡无光。
    过桥之后,又行了十余丈,便到了凤阳门外。
    两名青袄宫女迎上前,见礼后道:“陛下与平章王在开阳殿!”
    安平晞已经走得腿脚酸软困顿不堪了,但听到平章王这三个字登时精神一震,脑中不由回想起韩练的话。
    和亲是不可能的,他们母子不会聚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处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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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灯火通明,阶前早有女官在迎候,见他们过来忙道:“陛下有令,请国师大人先去见驾。”
    安平晞轻轻舒了口气,李素和笑着道:“莫要紧张,陛下宽厚仁慈,对待晚辈尤为和蔼。”
    安平晞勉强笑了一下,心道她对待仇敌自然另当别论。
    不一会儿女官出来,道:“国相大人政务繁忙,先请回吧!”
    李素和诧异道:“百忙中拉我出来,就只是为了虚张声势?”
    女官忍俊不禁,道:“陛下也是看您太过辛苦,不忍劳烦。”
    李素和走后,女官便将安平晞领了进去。
    殿中极为亮堂,两列枝灯高照,幽香袅袅,富丽堂皇。
    安平晞神情迷茫的跟着女官入内,看到巨幅凤穿牡丹屏风前坐着一名年约三旬的紫袍丽人,容色清隽,眉眼慈和,虽未开口,但神情竟比李素和还要亲切。
    待要看清,又生怕唐突,忙跪下大礼参拜。
    殿中似乎还有其他人,可她并未来得及去看,脑海中乱哄哄地,竟说不上来是紧张还是害怕。
    女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怖,也许真的是她杞人忧天了?
    她以额触地不敢抬头,静静等着女帝宣她平身。
    可没等到女帝的声音,隐约听到有人悄悄退开的脚步声。
    她正觉奇怪时,一双手臂揽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本以为是女官,正欲道谢,一抬头却看到面前竟是雍容高贵的紫袍女帝,顿时吓了一跳,慌忙道:“多谢陛下!”
    承宁帝静静端详着她,眼中竟有泪意,安平晞愈发奇怪,以为她想到了昔日仇怨,心中顿生恐惧,求救似地环顾四周,却见国师已经摘下了面具,并非风涟的模样,他旁边还站着一名绯衣玉冠的高大青年,看她的眼神和承宁帝一模一样。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你便叫撷忧吧!”她轻抚着安平晞的肩,柔声道。
    安平晞不解道:“陛下,这是何意?”
    承宁帝挽起她的手,拉她与自己同坐,对国师道:“奉颉,快跟这孩子说说当年的事。”
    奉颉?这个名字她从薛立浦口中听到过。
    国师上前两步,手中捧着一物,递到安平晞面前,却是换了一副熟悉的嗓音,道:“安平小姐,可还记得这个?”
    他手中所托,正是风涟所戴的那块红玛瑙,只不过已经修补好了。
    安平晞不由接过,诧异道:“你是……”
    “正是在下。”他颇有些惭愧道。
    风涟竟是国师本人?似乎也不是多意外,但她就是觉得好难接受,然而更难接受的还在后面。
    第45章 撷忧(下) 朕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十七年前, 怀熹帝带心腹去往平王山行宫养病,命太子云沛监国。
    当时太子府与盛元公主府矛盾日益深厚,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