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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你是新来的吧?”
    在出直宽的廊道前,三三两两的姑娘们还是一块儿走, 身边一个脸蛋圆圆的小女孩凑过来小声问。
    秦书看向她,点了点头。
    圆脸小姑娘说, “难怪,她定看你面孔生, 好欺负呢。不过你别往心里去, 春柳素来如此, 她的相好是陛下御前麾下侍卫呢,你呀别有情绪,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她如此善意, 秦书冲她笑道,“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似乎瞧她一看就是单纯的软包子,圆脸小姑娘对她生了许多特别的好感, 她压低声音道, “不客气,我叫双双。你长得这么漂亮, 以后肯定比春柳厉害。”
    秦书朝她眨了下眼睛, “我也觉得。”
    她的男人说出来可吓死人了。
    双双被她忽然的俏皮呆的愣了一下, 乐了两声,在出了漆门同她道别, “我走啦,你路上当心。”
    秦书感动地点头,“再见。”
    双双往西边的路走, 既然她在这里就同她分别,说明終云殿的方向肯定不在那里。
    好在漆门出来只有左右两侧的方向,秦书看了看,朝右边去。
    同行的小宫女会相好的去,她只能独自将衣服送去終云殿,她现在这个身份又不能有什么脾气。
    其实一个人送倒没什么,麻烦的是她不认路。谁知道当小宫女也这般不容易,有相好真了不起。
    公主殿下捧着两案什锦新衣,压着隐隐的烦郁暗自腹诽。
    若非她的相好在刑部大牢关着,她哪里会在这里送衣服,这年头当小宫女还得比男人吗。
    按着静嘉告诉她的记忆,秦书七拐八绕,倒是没有找错路。
    过了花丛的石板路,身处该是前楼后湖。
    秦书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确是湖。
    她手有些酸,在原地稍稍歇了一会儿连忙继续走。
    小径两侧花灌丛木,尽处连接大路。再过去就离終云殿不远了,只是还未走出去,她目光在宽阔的正路上便扫到了两道身影。
    是太子殿下和族王。
    秦书呼吸一窒,下意识就转身想躲,但这个距离,她跑开太明显了。
    踌躇局促稍许,她只能在原地的路边行礼。
    耳边交谈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步子也越来越近。
    纳兰楮凝神听着族王的话,视线随意扫过,路边的小宫女和四周的花草一样略过眼底,无甚奇怪。
    秦书单膝半跪,齐眉举着两案什锦衣衫,没一会儿手就阵阵泛酸。
    她紧张的呼吸都屏下来,头低的看不见。
    在余光可见那抹纹蟒袍角时,恍惚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秦书身子微僵,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
    倘若被发现,皇长兄也不至于杀了她吧……
    “皇兄。”
    右侧明朗的声音冲散了那道目光,秦书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入眼是云纹靴面。
    纳兰忱。
    “小王爷。”
    不远处谈的什么她听不大清楚,只依稀几句之后,太子殿下和族王路过远去。
    秦书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举着的双手便蓦然一轻。
    她抬头,就瞧见纳兰忱低眸看着她,“阿姐。”
    “你怎么知道是我。”秦书站起来,看了看四处无人。
    “我当然知道。”纳兰忱捧着两案衣裳道,“跟我来。”
    秦书连忙跟上他,走到偏僻静路才同他道,“裴大人入狱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阿姐,你来是想见母妃吗?”
    “嗯,我觉得有很多事情应该问问温仪娘娘才行。”
    原本始终被冷落的云温仪,在此之前忽然复受恩宠,定不会简单的只是陛下忽然想通解开了心结。
    秦书说着看向他问,“是不是温大人告诉你的,我在宫里?”
    “温大人特让我看着你。”
    秦书揉了揉微酸的手臂,正想开口说什么,路过一处石阶时,被左边过道冲出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力道之大,她直接撞到了纳兰忱身上才稳住。
    秦书定睛看才发现是契雅。
    她神色慌乱,自己也吓了一跳,“对对、对不起……”
    纳兰忱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契雅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我……”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秦书这身打扮,反问道,“殿下怎么穿成这样?”
    秦书偏头看了眼纳兰忱,也不瞒她,“我来见温仪娘娘。”
    契雅不明所以,秦书拉着她往終云殿的方向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绕过几处转角的青槐,便是注目的山樱,一片的灼灼芳辉。
    到了終云殿,平夏单独领了秦书去往侧殿。
    她到了门外后带她来的小宫女便退下,秦书试探着走进殿内,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温仪娘娘。
    她所见是温婉的身影,云温仪侧对着她,手上的竹著夹着一朵晒干的粉色山樱花,端起碟盏淋了一遍热氤阵阵的清茶,她将花瓣放进杯子里,倒入煮开的露水。
    “来尝尝。”
    云挽将茶杯轻放到桌旁,抬头道。
    秦书有些发愣,走过去才想起行礼,她刚抬袖,就被娘娘扶住了手腕。
    云挽牵过她的手,看她的目光平淡又温柔,这样熟悉的感觉总让秦书觉得恍惚,让她觉得眼前的人就好像是模糊记忆里娘亲的样子。
    “都这么大了……我脑海里只有你刚满月时候的样子,没想到现在都出落的这么漂亮了。真像……太像了。”
    云挽满是难掩怜爱地看了她一会儿,将茶端给她,温柔道,“刚泡好的,尝尝。”
    秦书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唇齿漫开清香淡甜,杯子里还有些其他认不得的成分,增添了更浓的味道。干花在水中徐徐展开,好似在枝头重新绽放,美而弥香。
    “好香啊……”秦书闻了又闻,喝了两口才抬眸迟疑地问道,“娘娘,您是不是知道我会来?”
    “嗯,我在等你。”云挽牵着她坐下,说来也怪,和温仪娘娘初次见面,却是一点儿也不生分。
    秦书放下杯子,听娘娘继续道,“是陛下说,你一定会来的。”
    “陛下?”
    她愣住,脑海里一时像是有什么打了结又在慢慢解开。
    “陛下说,裴大人若被关押牢狱,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打探进宫来的。”云挽笑着看了看她的打扮,“他还真了解你。”
    秦书心下悄悄跳了跳,有些激动地问,“娘娘,陛下是不是没事?”
    云挽没回答她,而是看着她道,“你叫我什么?”
    “娘娘……”秦书顿了顿,改口道,“云姨。”
    这个称呼才对。
    云挽拍拍她的手,眉眼都是淡雅的轻柔,“你放心,陛下并无大碍。他是皇帝,只要他还坐着那把龙椅,就没人能控制他。”
    秦书心里那阵无形的压力此刻顷然消散,只这两句话,她就可以知道如今的局势不是在太子殿下手里,而是陛下让一切都在太子手里而已。
    在此之前,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弦崩的那么紧,以至于此刻一瞬的放松都毫无实感。
    “那,陛下为何会陷入昏迷状态?”
    太医确诊皆如此,便是何处眼线也没有参差。
    “香息之毒。”云温仪道,“混在香炉中,随呼吸侵体,控制分量且时间不长并不伤害身子,但绝不能沾酒。”
    秦书垂眼叹道,“原来如此……”
    “放心吧,陛下不会有事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眼看就要触发的战争。桑邶居心叵测,一旨呈给坦族的求亲和诏,是最好的导索。我想……太子殿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太子殿下……
    他从不惧战争杀戮,征服统治的欲望和野性素来淌在他血液里。
    秦书松了的一口气又不免紧了些,不用明说也清楚那诏书是烫手山芋,无论怎么处理,都要伤人一层皮。
    接或不接都无法避免战争。
    坦族王自不能任由他国并吞的念头得以燎原,这旨诏书无论如何也不能接。
    如此一来,大郢必然要参与其中,这恰好也是太子殿下希望的结果。
    思及此,秦书不由叹息,“族王自然是不会将契雅公主嫁过去的……此番战事恐怕真的难免了。”
    遭他国主动衅事屡犯,大郢便是再崇礼尚和,沉睡的狮龙也只能撼山搅海,将其撕咬至死,拆骨吞筋。
    *
    长生殿
    成和公公退出寝殿,在外殿候着。
    龙涎香萦绕缓缓,翡翠扳指暗透莹光。
    原本该关押在刑部大牢的上卿大人,在塌前几步开外抬袖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
    文帝半倚着塌上的软枕,“裴卿,边境战事是难免了。但是太子,不会只满足于抵御侵略,一旦开战,他可以轻易攻退犯者,而后成为侵略者。所以,兵权不能全握在他手里。”
    “微臣明白。”
    文帝摘下手上的扳指擦拭着,垂下的眼睑看不到眼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