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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薛襄阳又道:“可是选好了地方?”
    怀荆一寒门之子,好不容易才攀上公主,没钱没势,众所周知,根本无需遮掩。
    苏淮安叹了一口气,直接道:“下官还得去旁的街上再看看。”
    薛襄阳立马听懂了话中深意。
    这是囊中羞涩啊。
    不过昀里长街的房价,也确实不是这位寒门驸马能受住的。
    正所谓莫欺少年穷。
    都是男人,薛襄阳顾及着他的自尊,低声道:“我名下有一间宅邸要租,正好在昀里长街上,怀大人可要去看看?”
    苏淮安一脸惶恐道:“大人,下官俸禄微薄,实在是……”
    薛襄阳做事一向敞亮,他打断了苏淮安的话,“思伯,你我来日方长,客套话就免了。”思伯,是怀荆的表字。
    苏淮安郑重其事道:“大人待下官已是不薄,这般恩惠,思伯不敢受之。”
    薛襄阳在刑部这么多年,自诩见多识广,什么人都瞧过了,他看着苏淮安眼中装不出的真挚,便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他拍了拍苏淮安的肩膀道:“又不是白让你住,这租金,我自会从你俸禄里扣。”
    苏淮安道:“下官……”
    薛襄阳道:“怎么,非要同我三推三拒不成?”
    苏淮安深呼两口气,深鞠一躬道:“下官不敢。”
    薛襄阳展颜道:“走吧。”
    ——
    庭院静谧,墙角栀子香气扑鼻,枝头鸟雀盈盈入耳 ,五六个婢女的簇拥着身着青色曳地纱裙的明媚女子,有人侍茶,有人替她扇扇子。
    萧琏妤闭眼靠在芙蓉榻上,乌发间交叠的珠簪漾出烁烁华彩。
    忽然,有个名为橙桃的女史慌慌张张地走过来,道:“长公主,不好了。”
    萧琏妤闭目蹙眉,“何事?”
    橙桃道:“长公主,有人搬到咱们对街来了。”
    萧琏妤哼了一声,道:“那不是薛家的宅子?怎么,薛襄阳盯我盯到这来了?”
    橙桃道:“不是,是薛大人把宅子租给了旁人……”
    萧琏妤坐起身道:“他薛襄阳又不缺钱,租房?他租给谁?”
    橙桃含糊道:“是……驸马。”
    萧琏妤杏眸一瞪,眉间立即窜出一股怒火,“谁准你喊他驸马!”
    橙桃立马改口道:“奴婢知罪,是刑部侍郎怀大人。”
    萧琏妤起身,皮笑肉不笑道:“好啊,真是反了他了。”
    第76章 月明 三年。
    翌日傍晚,薛襄阳同几位刑部主事陆续从昀里长街宅子里走出来。
    “恭、恭喜怀大人。”
    卢主事面满通红,晃着身子作辑,眼神涣散,一看就是没少喝。
    曾主事也连忙对苏淮安拱手道:“下官也恭贺怀大人迁居之喜。”
    苏淮安拱手道:“是怀某该多谢各位大人赏光。”
    薛襄阳倒是笑了下,道:“思伯,你这酒量倒是不错。”
    细雨绵绵,氤氲着一片潮气。
    各家的小厮手持油纸伞,牵着马车,走到宅院正面前。
    正是互相拜别时,只见一辆马车踩着“得律律”的动静,出现在他们对面。
    华贵的马车四周挂着羊角灯,周围跟着十多名侍卫,甫一停下,一声锣响。
    得。
    这种排场,显然是住在对街的长宁长公主回府了。
    刑部几位主事不由回头看了苏淮安一眼。
    眼神中含着几分羡慕和揶揄。
    这可是天家公主啊。
    众人的目光不由汇聚在马车的幔帐上。
    然而先从马车里下来的,却是一位身着玄青色长裾的男人,他转身撑起油纸伞,抵在车檐,道:“今日路滑,殿下小心。”
    须臾过后,萧琏妤才弯腰下了马车。
    她头顶斜插着一支珍珠碧玉步摇,手持六菱纱扇,着一袭赭红曳地如意云烟裙,玲珑多姿,她细眉轻敛,手虚虚地搭在侍卫的手臂上,笑道:“荀郎,我不想你淋雨,你过来些。”
    侍卫柔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萧琏妤抬眸看他,笑道:“我们几时合规矩了?”
    这声音不大不小,不轻不重,竖起耳朵,肯定是能听清的。
    风一吹,卢主事的酒仿佛都醒了。
    这、这是长公主府上的情郎?
    苏淮安面不改色地看着对面,指骨泛白,一言未发。
    薛府的小厮上前一步,踮脚附在薛襄阳耳畔嘀咕了几句,薛襄阳脸色大变,回头同怀荆道:“思伯,我府中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薛襄阳开了头,刑部的数位同僚,眼神一转,也纷纷找理由离开。
    不到片刻的功夫,人群车马一哄而散。
    苏淮安眼看着眼见长公主府的大门,缓缓阖上,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敲了敲门,一字一句道:“臣有事求见长公主。”
    无人应声。
    苏淮安直接推开门。
    “嘭”地一声。
    见此,府中侍卫纷纷拔刀。
    公主还同那侍卫站在一处,她没回头,而是直接将自己头上的珍珠碧玉步摇拆下,缓缓插入侍卫的发冠中,笑的慵懒又肆意,“我就跟你说,这样更好看。”
    苏淮安沉着嗓子,一字一句道:“臣有事求见公主。”
    萧琏妤站在伞下转身,漫不经心道:“怀大人这是求见吗?这般架势,我还以为刑部要捉拿我归案呢。”
    苏淮安道:“臣有话想与殿下说。”
    萧琏妤看着他道:“你拿什么身份与我说?”
    苏淮安道:“驸马,殿下未来的丈夫。”
    丈夫。
    萧琏妤忽然嗤笑一声,拿过伞,冒雨走到他面前,仰头道:“按周礼,驸马见公主,要行四拜礼,得了宣召,才能开口,今日便罢了,再有一次,我便向皇兄问你的罪,送客!”
    苏淮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殿下为了悔婚,连名声都不顾了?”
    这逾距的动作一出,萧琏妤身后的侍卫瞬间从腰间掏出了匕首,压在苏淮安颈侧。
    萧琏妤勾着嘴角道:“可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声礼数,我中意谁,就想同谁在一处。”
    其实苏淮拿也知道她不在乎,她若在乎,当年也不会去大理寺围追堵截。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又看了看侍卫,低声道:“多久了?”
    雨势渐大,伞面噼啪作响。
    萧琏妤不紧不慢道:“这三年,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三年。
    苏淮安失神的瞬间,皓腕从他掌心抽离。
    ——
    薛府。
    长公主府邸门前出了热闹,刑部的官吏们都以为薛大人先行离去,是为了给准驸马留几分面子,实则不然,薛府,是真出了事。
    夜露深重,薛襄阳肃着一张脸,直奔春华苑。
    春华苑,也就是薛家二房,薛二郎薛相瑞的院子。
    薛襄阳掀开竹帘,见自己这二弟还在吃饭,气不打一处来,攥着他的衣襟就将人拎了起来,抵在了墙上。
    薛相瑞与薛襄阳一母同胞,长得不一样,但八字却只差了半个时辰。
    薛相瑞自幼体弱,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大哥。
    “大哥。”
    薛襄阳眼睛冒火,咬牙道:“这些日子,去哪了?”
    薛相瑞目光闪躲,顾左右而言他,“哥,你先松手,我喘不过气了……”
    薛襄阳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去哪了!你送了什么东西上骊山!”
    薛相瑞喘气道:“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听我解释,听我解释行吗?”
    “说。”
    薛相瑞道:“哥!有人拿十二年前的账本威胁我,我若不听之从之,他便要去把账本印刷出来,我也是没有办法!但他说了,只要我把他要的东西运上骊山,那账本就是我的了。”
    薛襄阳根本不信这些,冷笑道:“世家手中的账本早就一齐毁了,唯有苏景北那儿留有一本,眼下在苏淮安手里,你难道要告诉我,威胁你的人是苏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