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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但听说这位心思完全没放在学习上,逃课迟到早恋旷考,样样不落。文科组那边怎么管都管不过来。她父母倒是很厉害,沈氏集团,全国知名的大企业……”父母有权有势,意味着老师更难干涉,樊玲压着声音——压着刚好能让整个办公室都听见的声音说,“她还特别喜欢化妆,把脸上涂得乌漆嘛黑,马上晨会了,最近查的严,老王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当心扣分……”
    王羡林闻言,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樊玲一天天这么聒噪,在耳边喋喋不休,他早就习惯了。本来一只耳进一只耳出的不当回事——修养就是这么炼成的。
    但今天说的话,确实和客观事实贴合,不无道理。
    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他也听了七七八八,说沈荔是为了追求他们班的傅嘉延,才不顾自己惨绝人寰的理科成绩偏要转到八班来。
    是挺难整,但王羡林转念一想,每个学生生而完美,还要他们教育工作者做什么,年少时候心思萌动也很正常,只是缺乏一些正确的引导。反正八班也不会更差了,不如让他试着雕一雕朽木,说不定哪天就雕成了艺术品。
    王羡林对自己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觉得想明白了些事,呼出口气儿,心情似乎顺畅不少。
    他自认为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办公室响起了叩门声。
    王羡林支棱起耳朵,只听这力度不轻不重,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恰到好处。
    ——不像一般差生敲门,因为骨子里渗着自卑,底气不足,叩门声总是带着点儿虚。也不像嚣张跋扈的不良少年,敲得毫无规律而力度奇大无比,一听就能听出叛逆的味道来。
    王羡林用一秒钟时间对敲门声进行了分析,发现不符合预想中任何一种,又生出一丝希望来,抬声道:“请进。”
    紧接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看清来者的面容,他差点感慨出声,这也太他妈希望了。不过是……希望得不太真实。
    第七章 【修】
    有别于证件照上的厚重刘海、阴鸷眼神,也不同于传闻中的夸张妆容,入目是一张分外清纯漂亮的脸,素面朝天,黑白分明的双眸透出灵气,玻璃珠般明亮,鼻尖小巧挺直,唇红齿白。
    一身校服穿戴齐整,白衬衫干净无暇,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规规矩矩地压进高腰短裙中,衬得身形更加优雅挺拔。
    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怎么看怎么像好学生。
    王羡林睁圆了眼睛,数秒后才冷静下来,并作出结论:这好学生应该不是转班生沈荔,而是因其他事情找组里老师的学生。
    看着年龄尚小,宛如白纸一张,估摸着是今年刚考入嘉年中学的高一新生。
    王羡林如是想,直到这位看着成绩就挺好的“高一新生”,径直走到了他的工位前。
    沈荔用余光确认了工位上的数字是“8”:“王老师您好,我是原文科十三班沈荔,今天转到八班来,以后就是您的学生了。”
    “……”王羡林大脑宕机片刻,到了活明白的岁数却难得产生我是谁我在哪的困惑,慢吞吞憋出一句,“你是沈荔?”
    眼前的女生,从头到尾都写着“我不可能违反校规校纪,更不可能给班级扣分,我成绩还挺好”的气质。
    如果没有高一期末惨绝人寰的成绩单放在眼前,他说不定会肤浅地认为沈荔是个学霸。反正看她的面相,特别像传说中的高考最美状元。
    沈荔点了点头。
    王羡林眼睛再度睁圆了些。
    樊玲视线一直悄悄往王羡林这边打,见着眼前的情形一时间更懵,用着人不可貌相、烂泥扶不上墙的说辞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心想漂亮也不顶用啊,一人拖低几分平均,月考就等着跪吧。
    只是手里的咖啡差点洒了一桌。
    窗外开始飘起小雨,广播通知晨会取消改成早读,学校将组织人员派去各班检查仪容仪表。
    王羡林想起之前的担忧,心头的阴霾烟消云散,拉着沈荔建成革命友谊。
    沈荔态度很好,不冲撞不叛逆,又乖又配合,对学习的态度也很积极,让他惊喜意外,信心倍增。
    一直以来怕的都不是不聪明的学生,而是问题学生,只要学生听话,就有教好的可能。
    只有一事犯了愁。
    班里女生人数恰好是双数,两两凑成了同桌,转走的那名学生是傅嘉延的同桌,坐教室最后一排。
    校园里八卦传得厉害,他肯定不能安排沈荔坐在傅嘉延旁边,那么便需要对其他同学的座位进行调整。
    但各个学科都是按座位建成学习小组的,小组间合作多,调整起来还挺麻烦的。
    王羡林昨天才收到沈荔转班的通知,原计划安排她先在讲台边上坐几天,再慢慢想办法,现在却于心不忍了。毕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坐在这种特殊位置上,自尊心会受到伤害的吧?
    王羡林决定临时启用plan b,和蔼道:“因为这次你们转班的决定做得比较仓促,还来不及调整座位。因为有同学转到文科班然后你有机会插班进来,所以只能暂时填补他的位置,过两天我再看看怎么调整。不过那个同学吧,他坐在最后一排……我看了你的体检表,应该是不近视的,如果前面同学太高挡了你的视线,随时和我说。”
    沈荔表示理解:“不近视也不远视,让我坐讲台边上也是可以的。”
    王羡林啊了一声:“这不太好吧。”
    沈荔不怎么挑剔:“我都行。”
    王羡林还是摇摇头:“那也不行,总扭着脖子会落下颈椎病的。”
    沈荔说:“您安排就好。”
    上辈子她上过一些走班式的选修课,座位都是自己选的,从来不按照身高排位,她经常坐最后一排。原主的身高在同龄女生中属于中等偏上的,嘉年班级人数不多,过道也宽敞,一般不会存在看不清黑板的情况。
    虽说傅嘉延是八班最高的男生,十有八九坐在最后一排,但原主转班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王羡林一看就是做过功课的,应该也不至于安排她和傅嘉延成为同桌。
    所以她完全不介意,甚至还挺喜欢最后一排。高中阶段的基础知识点已经学过了,高二的教学进度对她而言是缓慢的。当拥有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比起听课,更倾向于自主刷题。
    王羡林愉快说道:“好,好,那你现在这里填完整这张信息表,然后等我一下,我去教材部给你拿课本。”
    -
    李珂南进教室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对同桌兼室友邵北说道:“今天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邵北目光巡睃一圈,反应很快:“今天沈荔没给傅哥送早餐。”
    虽说傅嘉延每天都和他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餐,但给他送早餐的女生依然很多,而且送的餐点从外自内都十分精致,包装是用心甄选过的,牛奶也必然是高端进口。
    只有沈荔画风清奇,送各种馅料的大肉包,还有红豆豆浆,带着浓郁的味道。那豆浆易崇喝过一次,是学校边地铁口的小摊上卖的,兑了很多水,加了很多糖,口感非常之一言难尽,还没食堂的好喝。而且沈荔大概不知道,傅嘉延是对豆类过敏的。
    包子倒是口感不错,馅料也足,就是味道太重,若不及时处理,教室的空气可能会遭殃。傅嘉延因此拒绝过沈荔很多次了,也明确让她不要再送,但沈荔极为坚持,每天清早在傅嘉延到教室之前,雷打不动放进他的抽屉。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那些大肉包都被李珂南吃掉了。他有着怎么都吃不胖的良好基因,食量比一般男生要大,所以在第一天主动请缨。没想到那之后,这重担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天天吃周周吃月月吃,再美味的佳肴也经不住这个吃法,腻口得快有些hold不住了。
    李珂南隐隐有些期盼:“太阳真打西边出来了?”
    邵北合理推测:“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也不至于,可能因为今天沈荔转班,有什么手续要办,再或者被王子拉去谈话了?”
    李珂南:“你忘了,就算沈荔要月考,文科那边组织活动不用来学校,也没见哪天没送的。嘶,这么说起来还怪感动的。你快拿数学作业给我抄抄。”
    “那你就祈祷她以后不要送吧。”邵北把一沓白花花的卷子丢到他桌上,“换作我我也处理不来这种事情。”
    “你可拉倒吧,你又不是傅哥,哪有女生死缠烂打你。正常人都懂得知难而退好吗?”李珂南一边说着一边翻着邵北的作业,后知后觉发现题量非常之大,一时间没控制住音量,“wtf???这么多???”
    于是王羡林前脚踏进八班,就听见这么一声有穿透力的高吼:“李珂南???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影响别人学习了知道吗??”
    李珂南吓得一个激灵,和前排无数“好好学习”的同学一样,火速把空白试卷塞进抽屉里:“是!!!”
    “你坐下!”王羡林赶着去教材部拿课本,没空训他,“邵北!!”
    邵北闻声举手:“在!”
    王羡林:“班级人员变动,座位要进行调整,你先坐到傅嘉延旁边的空座上去,以后有什么变动再通知你。”
    易崇是傅嘉延的前桌,李珂南和邵北是同桌,和傅嘉延同排,隔壁邻组,中间隔了一条走道儿。
    对邵北来说,傅嘉延和李珂南都是室友,和谁同桌都没差,立刻答应下来:“好。”
    李珂南如临大敌,邵北可能觉得无所谓,他却脱离组织了,一时间心里拔凉拔凉。虽然抱团这事怎么听怎么娘们唧唧的,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一个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李珂南抱住邵北的胳膊:“北子北子,你要离我而去了吗?”
    邵北被他恶心,干净利落地把他甩开,从抽屉里抽出书本:“你滚吧。”
    -
    沈荔坐在王羡林的工位上填完表,起身等了会儿,最后没等到王羡林,等来了教材部另一名老师。
    “你们班主任临时被年级主任喊去有点事,让我把你的教材送过来。清点过数量了,都是齐的。你先去八班等他,应该很快就到了。”
    语数英的教材文理科是通用的,教材部老师拿来的是理化生及全六科的配套练习。每门科目配了三套习题,叠在一起重量不轻。
    沈荔和老师道了谢,捧着一大摞教材向八班走去。
    淅淅沥沥的雨丝斜落进走廊,拂在脸上触感微凉,地面也有些湿滑。
    上课铃已经响过了,沈荔途经拐角的时候,一个男生因为迟到了一路小跑,没及时刹住,迎面撞了上来,结结实实地碰了她一下胳膊。
    沈荔手一软,手里的新书险些全部跌落。
    好在手肘及时被人从身后扶住了,宽大的掌心,略有些粗砺的指腹,干燥温暖。
    沈荔有轻微完美主义,对书本的珍视程度很高,稍有褶皱或折损都会感到难受。还好抢救及时,所有书都没有掉到地上,浸到雨水或是染上污痕,心中落了口气。
    撞到她的男生匆忙说了声对不起,抬眸的瞬间,眼神霍然一亮。
    他无论校里校外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生,好像比嘉年校花儿还要惊艳。鸦羽般的睫毛又长又翘,仿佛扫进了他的心里。
    如果不是女生身后的男生……他想他不会想这么快移开视线。
    这位大佬他得罪不起。
    往那儿一站,周身气场就强烈得让人胆寒。此刻目光还带着些凉意,让他彻底失去偷瞄的勇气。
    眼前这漂亮女生说不定是他什么人,男生实在没胆儿揣测,又说了一句对不起,低下头匆匆离去。
    沈荔自然看出男生神色的慌张,以为身后站的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她转过头,却望进了一双深邃漆黑的眼。
    一句谢谢到了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刚刚出手相助的人竟然是傅嘉延,震惊。
    第八章 【修】
    一来傅嘉延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二来就算管了闲事也不太可能管到她身上来。
    依昨天打的那个照面来看,傅嘉延不把她从嘉年撵出去,似乎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极大的宽恕与容忍了,最大的可能便是没从背影认出她来。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仔细回想起来,昨天正儿八经和他讲道理根本上是浪费口舌。他们一个男主一个女配,角色属性不同,故事背景就决定了傅嘉延打从心底厌恶她,交流起来多少有些障碍。
    沈荔收回视线,抬步就走,然而傅嘉延却喊住了她:“沈荔。”
    少年嗓音低磁,语气散淡,比之昨日褪去了些冰冷。
    沈荔眉梢微皱,迟疑地停下脚步。
    傅嘉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短暂的停顿后正经开口:“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向你道歉。”
    这声道歉猝不及防的程度,让沈荔有点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