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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节
    “我让你弃城——!”界圭怒吼道。
    “这是弃城了?!”姜恒喊道。
    “会死的——!”界圭吼道。
    “我爹欠你的!”姜恒回道,“要死就死罢!大家死了干净!”
    战场上一片混乱,姜恒这一次非常小心,他到李霄,必须先保护自己,但己方两万人马终究不敌李霄的大军冲杀,眼看就要全面溃败,逃回洛阳之时:
    援军来了。
    号角声响彻天际,雍国的援军终于来了!
    所有御林军抬头望向远处,洛阳王宫敲钟,城门擂鼓,与远方的后阵号角同时呼应,雍军数万铁骑踏地而来,数万战马,铁蹄撞中大地之声,犹如鼓点,犹如心跳,犹如战锤砸向神州大地,奏出惊天动地的乐曲!
    “援军来了!”姜恒满脸鲜血,喝道,“冲锋!随我冲锋!”
    黑色的王旗飘扬,姜恒本以为会看武英公主汁绫率军,然而,那黑色的大旗却是另一个字:聂。
    耿曙犹如神兵天降,竟是在短短数日里,穿过西川腹地,掉头沿着汉中路衔尾直追,率四万雍国精锐,赶上了李霄,并轻而易举,袭其后阵!
    耳畔尽是士兵的欢呼声,那杆“聂”字王旗犹如天意,哪怕天塌地陷,将敌人尽数杀灭,亦不比耿曙归来而振奋人心。姜恒被喊得头晕脑涨,一身热血,率军直冲而去!
    耿曙的大军刹那分为四队,从背后冲散了李霄的代军,十万人开始互相践踏。姜恒所带领的队伍冲向敌方主力,界圭随之跟,眼看那杆“汁”字王旗,与“聂”字的大旗正在不断接近,最终会兵。
    耿曙一身铁铠,戴着头盔,一身铠甲近百斤,胯下战马覆着铁甲,轻而易举便撞飞了沿途敌人,黑剑掠之地满是鲜血,犹如血海之中修罗。姜恒看他的脸,但天明时分,姜恒看那黑铠将领时,随之一怔。
    耿曙骑在高头大马上,稍稍转身,朝他望来。
    战场上混乱无比,满地尸体,姜恒骑着马,与耿曙遥遥对视。
    继而,姜恒在晨光里笑了起来。
    耿曙朝他伸出手,铠甲发出金属声响。
    姜恒翻身下马,朝他走去,拉住耿曙的,一跃而,翻身了马背。耿曙催马,吼道:“驾!王旗跟!随我去取李霄项上人头——!”
    霎时耿曙一杆旗,带起了所有御林军、雍军,集结这六万兵马,载着姜恒,持黑剑,在乱军之中朝李霄的禁卫军冲杀而去!
    “怎么是你?!”姜恒大声道。
    “我没有走,”耿曙推起头盔,现出英俊的脸庞,“汉中大败代国后,我就秘密行军回来了,刚好抵达城外。”
    姜恒道:“姑姑呢?”
    耿曙:“她现在,应当已到西川城外了。”
    是日,天蒙蒙亮,汁绫通汉中平原,进入代国腹地,而另一支军队,则由曾宇带领,越潼关险道,急行军攻向西川城。
    西川迎来了百年来的大战,城下杀得血流成河,李傩几次回援,都被拦在城外。
    汁绫摘下头盔,望向西川城门,喊道:“姬霜!爽快点,认栽了你!”
    姬霜一身轻便皮甲,立于城门高处,深吸一口气,带领万弓箭手,怒喝道:“放箭!雍军只有六万人!破不了城!”
    汁绫冷淡道:“看看你背后?”
    那一年,从汀丘救回太子李谧后,曾经姜恒与耿曙走过的、干涸河道深处的密道。密道终于在此时派了用场,而知道这条密道的,当年只有姜恒、耿曙、界圭、周游寥寥数人,以及李谧自己。
    姬霜设计陷死李谧,仿佛因果轮回,终于断绝了这最后的生算。
    刹那间西川城内大乱,姬霜转头,怔怔看着这一切,房屋在火焰中燃烧,万名雍军已秘密入城,抢占城内要地。
    “爽快点!”汁绫说,“开城投降!别成天搞些有的没的!我哥死了,我就不拿你们亡国灭种,来车轮斩了!”
    钟山九响,远告洛阳王都,西川沦陷。
    第198章 江山图
    洛阳外, 战场,雍军士气已至极致,这一刻他们终洗脱了百年来的不忿, 终等到了为天子而战的时刻。耿曙与姜恒身后,乃是“聂”与“汁”字的王旗,大旗飘扬之处,犹如赵竭英灵在世,携七年前的怒火, 尽数涌出。
    雍军攻势如天崩地裂, 代军全面溃败,兵败如山, 耿曙却依旧不放过敌人,侧头:“射箭!”继而拉下头盔, 护住脸庞。
    姜恒拉弓,将沿途敌人射落马下,耿曙一身铁铠, 抵挡住了密集箭雨, 到得后来, 姜恒已看不清四周有多少人,前蒙一层血雾。唯独耿曙仍在劈砍,响起铠甲摩擦之声。
    箭射光了, 姜恒抱耿曙的腰, 身覆铠与腿部甲胄之, 耿曙的腰身依旧温暖而强健,仿佛带人的温度。
    界圭所看到的,却是另一幕景象:耿曙的军队正在与李霄的大军碰撞,双都在飞速损耗, 犹如一把尖刀刺入通红的铁水,铁水随之分,尖刀则不断被溶蚀。而就在钟声喑哑、天地晦暗的那一刻,耿曙一骑当,载姜恒,杀进了李霄的亲随队伍。
    李霄万万没想到,混乱来得如此之快,一身已穿预备进入洛阳的天子金铠,只见亲卫血肉横飞,那名黑铠骑士已来到了前。
    随即,黑剑一剑当胸而来。
    “你是……”李霄被一剑刺穿胸膛,带得飞起,滚落马下。
    “承你爹的让,”耿曙推起头盔,答,“天下第一,聂海。”
    晋惠天子三六年,代王李霄薨。
    代国军队全面崩溃,国君死耿曙剑下,顿时四散,哀兵几次欲冲报仇,却都被御林军杀退。耿曙纵马回转,来到空地前,稍侧头,朝姜恒:“恒儿?”
    姜恒两手脱力,下得马来。
    “他们都死了,”耿曙说,“李霄是最后一个。”
    姜恒喘息不止,扔下弓,说:“什么最后一个?”
    “当初攻破洛阳的人,”耿曙说,“雍国卫卓、郑国赵灵、梁国笛勋、代国李霄、郢国屈分,那场大战里,该死的人,都死光了。”
    两人抬头,望向洛阳城,在那酣战中,耿曙与姜恒的玉玦都从贴胸膛处荡出,挂在身前。
    耿曙看了姜恒脖颈的玉玦,伸出手想触碰,却顾忌手有钢甲,满是鲜血,是摘下手套,扔在地。
    姜恒看耿曙的玉玦,拈起,两人手指碰了碰,耿曙拿它,与姜恒的玉玦并在一处。
    接,耿曙不发一言,将姜恒搂在了怀中,与他一同安静看洛阳城。钟声停,士兵们始欢呼这场胜利,七年的光阴,他们终再一次,夺回了天下王都。
    雍军全面收复中原,再一次修缮洛阳,姜恒站在万里江山图前,这一切终结束了,至少,即将结束。
    海东青带来了西川的消息,汁绫俘虏了姬霜,将她软禁在汀丘中,并未效仿她当初弑父之举,至什么时候放出来,等待朝廷的安排。
    与此同时,曾宇最后一次与李傩交手,俘虏了李傩,并将西川依旧交还予李家,勒令李傩解散所有军队。
    雍军撤回玉璧关,仅留两万人汀丘驻军。
    安阳城内,梁王毕绍与汁泷完成交接,梁地归其主。
    “还有郢国。”姜恒注视正殿内的万里江山图,雍国得天子位后,江山图高处挂了玄武神旗。
    六百年之火德已过,水德更新,北玄武坐镇神州大地。
    万世王,千星在天,五德轮转,生生不息。
    “郢地已不足为患,”耿曙说,“不出年,必将归入天下版图。”
    东到济州与东海,西至塞外,北到贺兰山,南到江,如今天下,之其七已一统,雍国入主中原,汁家如今成为了新的中原之主。
    “汁泷呢?”耿曙。
    “还没回宫罢。”姜恒一屁股坐在姬珣的王案,答,“我让他收编了御林军后,别冒冒失失地往王宫跑,叫赵慧看住他。”
    耿曙:“怎么总让他跑?他就乐意?”
    姜恒嘴角带笑,说:“我让他走的,有时撤退也需要勇气,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耿曙哭笑不得,“他很好,他才是你哥,我不过是个侍卫。”
    耿曙看见那玉玦时,便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走到那一步,而汁泷对此的反应,虽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冲此举,耿曙一辈子也将他视作家人。
    耿曙拆手绷带,手全是伤,姜恒在旁看,要前为他敷药,耿曙稍凑过去,示意姜恒吻他。
    姜恒便在他唇吻了一下,耿曙揽住了他,专致志地亲吻他。
    “怎么?”耿曙,“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亲几下怎么了?”
    姜恒笑了起来,耿曙说:“把衣服脱了。”
    “这是正殿,”姜恒说,“祖们都看呢,晋人的祖、雍人的祖,你当真有这么大胆子?”
    耿曙想了想,像是要找个理由,但祖有灵,这点他倒是承认的,还是算了。
    “我奏首琴给你听罢。”姜恒搬来古琴,放在天子案。
    耿曙便走去,坐在姜恒身边,曾经姬珣身畔,赵竭所坐的位置,让他倚在自己怀里。
    姜恒断断续续,奏起了琴,琴声之中,无数记忆犹如浮光掠影,洛阳的楼台、灰暗的日光,以及火焰燃起时,赵竭与姬珣相依为命的身影。
    耿曙望向殿顶,曾经被击破的窟窿形成一个天窗,阳光从那里落下。
    他们仿佛同时感觉到,有什么正在离去。
    是千百年来未了的夙愿,或是直到废墟再化为高楼广厦、雕梁画栋,却仍然留恋其中,徘徊不去的英灵?
    犹如闪光的身影,在琴声之中,从大地的各个角落前来,飞向殿内。
    耿渊的身影、项州的身影、罗宣的身影、太子灵的身影……
    英灵在万里江山图的玄武旗前各一礼,空中消散,再无痕迹。
    脚步声响,界圭走进正殿内,注视耿曙与姜恒。
    阳光照在万里江山图的暗纹中,诸天星官内,北天七星一闪。
    “我听见有人在这儿弹琴。”界圭说。
    耿曙:“怎么是你?”
    姜恒却笑了起来,界圭:“汁泷回来了,有些账,我建议你们俩堂兄弟,还是得算一算。”
    耿曙淡淡:“知了。”
    界圭看耿曙赤裸身,下身只穿武胄,怀拥姜恒,手按古琴,身佩黑剑,颈悬玉玦,金玺就在他的面前,背后张挂玄武神旗。
    一金二玉三剑四神座,五国六钟七岳八川九鼎。
    这一刻,耿曙俨然才是这世的真正天子,如此霸气,舍他其谁?
    汁泷归来,并带回了群臣以及赵慧,安顿诸人后,独自前往正殿,姜恒则亲自在正殿内等候,为他点起了一盏油灯。
    汁泷朝耿曙说:“你回来了。”
    “还活。”耿曙,“你都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