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的样子不用摆出来。
但这还用说吗?
他手搭在桌面上,眼神放在自己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淡声说:“那个收拾那几个人的办法。那个事情,不是我想不到,而是……我不觉得你应该想到。”他说的很慢,说到“而是……”的时候,刻意看着她。
他是个段位很高的男人,只是一句话,夏婷心里的火气就好像和风细雨,一下子没剩下多少了。
她不服气地挪开视线,不看他,避免被蛊惑。
他抬手,拿过她桌上的胃药,又细细地看起来,边说:“我当你是明白人,你问问自己,不试探一下,你要是我,你敢接这样来路不明女孩的求助吗?万一后面跟着仙人跳,我可以给你说出十几种,后面可以坑人的路子。”
夏婷窝着身子,可以说形象全无的。
但是还是忍不住想了下。关键他的语气是平等的,明白人对明白人说话的那种。
她不能继续扮演不讲理。
脑子里拨拉出来一点地方,冷静地想了想。
她觉得他应该帮自己,
不过是觉得自己漂亮又显示了聪明,他应该为自己折服。
人家没有折服,
没有按着自己的预期上钩。
自己生气的,是这里吧。
想到这里,其实蒋韶南也没什么错,她觉得人人该看在自己的“优点”,给自己面子。
可是,这并不是人家的义务。
她开始,还是有点仗着优势,小瞧人家了。
当然这个不能直说。
她实话实说:“和你打交道,太难了。”
她这句话是由衷说的。
蒋韶南很稳地回了句:“这个不用你说,大家都知道。”
夏婷没想到他这么说,那稳重的语气透着圆滑,高明,还有不乏幽默感。
夏婷一下被逗笑了。
可是她没有笑,表情管理她也可以pk任何人,心里的小欢喜,治愈了自己最后的愤怒。
“好吧,扯平了。”她慢慢坐直了:“看你这么屈尊降贵还走这一趟。”
蒋韶南拿着一盒胃必治,问她:“吃的这个吗?我看里面有吃过的。”
她说:“不记得了,随便吃了一粒。”
她拿过胃药放进旁边抽屉里。
没有接收这个表达善意的开头。
“接着谈吧。”她冷淡地说:“你来肯定有事找我。咱们也不用拐弯抹角,关心那些就免了。”
蒋韶南停了一下,靠向椅子背,谈判的姿态说:“你的事,帮你可以,你来我们公司上班。帮自己员工,算合情合理。”
夏婷情绪又来了:“都说了不能给你打工。”
不等他说话,她又不耐烦地说:“如果要打工,我去找徐永平了,他一定对我更好。”
“你认识徐永平?”
夏婷说:“没见过,但见面他会认识我的。”
蒋韶南说:“那是你家里人认识他?”
“算是吧。”夏婷无意多讲。
蒋韶南右手拿上手机,不紧不慢地说:“可惜我不认识徐永平。但不妨碍我知道确实有这个人,生意做的还可以。”
夏婷心里回了句,“我不止认识老徐,还可以把他揉圆搓扁。不过我有心气,现在还想熟悉一下“新手村”而已。”
她自己想到新手村,就身心惬意了。
他手上的手机点了下她:“把你手机号给我,办完了给你打电话。”
夏婷拿过桌上手机翻号码。
蒋韶南垂目看着自己手机,又说:“先挂个职位,是公司的人才好办事。”
夏婷低头看着电话呢,头都没抬地说,“回头就有公司的事情找上我了,然后我就一步一步成了公司的人了。”
他抬眼望她,好一会,然后纯粹好奇的语气说:“你怎么什么套路都这么清楚?”
夏婷浅浅地笑着,嘲讽的意思的不言而喻。
“估计开始以为我是商业间谍吧。”夏婷不紧不慢地继续补刀,说完还不解恨,放下了手机,靠近,直视着蒋韶南说:“如果是随便挂职,干嘛要挂到你公司?不是该挂到吴总的公司吗,出事的一期,不是吴总公司的吗?”
绝杀!
夏婷得意。
蒋韶南看着她,眼神像是给他一个天长地久的时限,他也可以一直看下去。
夏婷的心狂乱地猛烈跳起来。
她连忙低头,只想快点把事情弄完他走人。
手上的手机是老人机,她忽然忘了怎么找自己的号码。
手中的手机被抽走:“笨手笨脚的,找个号码这么久。”
她试图夺回手机:“我打给你,你把号码告诉我。”
他抬着她的手机,眼中带笑看着她。
“那当你帮我一个忙。”
哦……原来还有事来求自己。
夏婷端着架子说:“我以为你今天是来道歉的。”
“谁规定不能干两件事?”他反问。
坐在那里的姿势,简直就是精致版稳如老狗的代言人。
夏婷忽然生成那种荒谬的想法
自己难道误判了,她还搞不定他?
就听他说:“当是个一百多万的小忙怎么样,你帮我,我也顺理成章帮你。”
一百多万的小忙……
夏婷的椅子转向一侧,慢腾腾地摇头:“我像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蒋韶南给笑了:“报仇是吧……我想想。”
他的手放在桌面上,和她同一方向,敲着桌面,慢腾腾地说:“你说说,你要什么?怎么样才能答应?”
“心情不好,是不会做任何决定的。”
“那简单……”他转向她,又向后面看了一眼,他的人都在大厅。
他转向夏婷,说:“其实我要是你,也生气。你说说,本来是满腹自信,带着自己超时代的眼光,想着回国来发展,谁知道第一天就没开门大吉,遇上那么晦气的事情。”
没有语气,纯粹就事论事的点评。
夏婷微微露出点笑意。
他继续说:“你说,哪一个女孩,可以轻易说出,不想被教育系统训练成平庸的人?”
她的手放上桌面,这会胃疼慢慢消失了。
她了解自己,心情对她这个胃病是有一定影响的。
就听蒋韶南又说:“再说一点,你一准高兴。”
她翻了个白眼,“没高兴呢?”
“那我多欠你一个人情,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后面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我提前帮你攒着。”
他绝对不会故弄玄虚,能这么说一定是真的。
夏婷忍不住问:“这话怎么说?”
他却反问:“你信我吗?”
你信我吗?
哪个男的敢这么给她说话。
夏婷只觉得想当没听见,可心上已经未经允许,被落下了种子。
“不信!”她逼自己板起脸:“那你说吧,还能说什么逗我高兴?”
“其实我心里,并没有觉得你在用性别红利。”他说。
她看他,这是什么颠倒黑白?
他微微身子前倾,声音低沉稍许:“你的手段,其实是男人式的,男人是这样的,我要你的资源,就带着筹码和你谈。你根本没有想过用自己的委屈,或者试图用自己的委屈,让别人同情或者可怜自己,你看你被我说愣了吧,一看你就是没这个概念。”
夏婷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你从哪一所颠倒黑白学院毕业的?你昨晚还说我心里,是希望别人替我把脏事烂事都干了呢!——那不是就是说我在用性别红利?”
“你后来怎么回我的?”他漫不经心的反问。
是不是欠虐呀?
夏婷毫不留情地说:“我说只要我愿意,多的是男的能为我赴汤蹈……啊”她抬手捂上嘴。
脸一下火烧般散开烧疼她脸皮的热度。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蒋韶南。
他满眼都晕染上笑意,是从心底愉悦出的欢愉。
他靠近,笑着说:“发现了吗?你自己……是不是有点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