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这会儿改口说是老夫人说谎了吧?
“老夫人,夫人,”她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昨日信口开河,奴婢甘愿受罚!”
罢了罢了。
老夫人在心底叹息,看向旁边的一个身影,“那便按你说的办吧,林家的[老夫人非常信任的一个人],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被老夫人喊做‘林家的’的女子,郑重地点点头。
……
曾淑走出老夫人院子的时候,神色凝重,但距离自己的院子越近她的脚步就越轻快,等到回到屋子里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哈哈大笑道:“快,说了一上午,嗓子有点疼,去年冻的梨还有没有?炖盅润喉的梨水来。”
侍书一路跟着她,如今也是神情放松,喜滋滋道:“奴婢马上就去问问,去年雪下得很大,应该是有的。”
“那快去吧。”
“哎呀,哈哈哈……”
曾淑转了个圈,放松地倒在软绵的被褥上,双脚顺势高高翘起,“总算是让我扳回了一城,你们有没有留意我们走出来的时候,天啊,那些丫鬟和管事媳妇们,她们看过来的眼神都敬畏得很!”
“该!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乱嚼舌根!”
侍书也是兴高采烈,“就是!”
晴雁虽然也是笑着,但她提醒道:“夫人,您今日下了老夫人的脸,怕就怕老夫人往后更不会善罢甘休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对这件事情,曾淑倒看得很开,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下,呼吸间盈满了被褥上的香气,“她看我不顺眼,难不成我还要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尽力讨好?”
她猛地坐了起来,感慨道:“这世上啊,有的人是处不来的!”
“我从小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没用的,还不如不做省些功夫。反正啊,老夫人又不能休了我去,若真能休了我也不怕。”她的声音放小了,“如今这世道改嫁虽然难了些,但也不是不可以,若是我想,再嫁一个也不难。”
“天啊!夫人您这话可说不得啊!”晴雁差点吓得关窗户,这话要是让侯爷知道了,她们非得跟着吃挂落不可!
“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曾淑吐了吐舌头,也后悔刚刚莽撞了,不过这也是因为自从嫁过来之后她就过得有些压抑,今日这是好不容易扳回一城,于是就有些得意忘形。
罪过罪过。
“好了。”
曾淑坐了起来,刚刚的失言并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如今好不容易了了一桩心事,我这心里头啊高兴得很。”
“早上的时候侯爷说今日要去西郊大营,不但午膳不回来用,晚膳怕也赶不上,那我们就自个儿吃吧,让小厨房那边做些爽口的小菜。我们今日把晚膳摆在花厅,再点些灯笼,那儿风景好,正衬我现在的心情!”
“对了,还有我从家里带回来的梅子酒,莫要忘了温上。”
晴雁见夫人不再提起那要命的话,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告退,“那奴婢去给您看看那炖梨去,去岁冻得梨都放在地窖里头呢,那些丫头们粗手粗脚的,让她们去我可不放心。”
……
“侯爷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随着几声惊呼,傅永宁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然后里头接连响起“侯爷回来了?”“侯爷怎么回来了?”“夫人呢?”“夫人哎呀!”“夫人快起来,侯爷回来了。”等等话语。
这些景象都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傅永宁微微皱眉,心里闪过几分担忧,随即大踏步往屋内走去。不过刚到门口就被一个眼熟的丫鬟拦了下来。
“侯,侯爷。”侍书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
“夫人呢?”傅永宁问道。
“夫人,”侍书笑得有些尴尬,期期艾艾地道:“夫人刚才喝了些酒,醉,醉过去了,如今还没醒呢。”
醉过去了?
傅永宁有些惊讶,边往内室走去边问道:“夫人喝的是什么酒?”
“是家里头带来的梅子酒,”侍书见侯爷没有生气,于是松了口气解释道:“夫人最爱喝家里徐嬷嬷酿的梅子酒了,昨日回家的时候便带了两坛子回来,今日心情好便开了一坛子,然后饮得多了些。”
“如今在屋子里歇着。”
随着侍书的话说完,两人已经走到了床沿,傅永宁撩开帐子一看,果然曾淑正甜甜睡着,呼吸间透着些酒气。
傅永宁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他先是用手背轻轻触碰,见她没有反应于是又把整只手都盖在曾淑露出来的半边脸上。不过许是力道没有掌握好,曾淑不一会儿便微皱起眉头。
旁边的侍书看得一阵咂舌,正要提醒却被眼明手快的晴雁拉走了。
“晴雁姐姐你拉着我做什么?”
侍书有些不快道:“夫人睡得正香呢,不提醒一句待会儿侯爷就要把夫人给吵醒了!”
世代为仆,又在后宅里当了十几年差的晴雁拉着她出了屋子,摇头笑道:“吵醒了,夫人不正好喝醒酒汤?小厨房里做得醒酒汤也快好了,我们去端来吧。你之前不是说这梅子酒后劲足,若是不喝上一碗醒酒汤夫人明日醒来会头疼的吗?”
“是哦!”
侍书恍然大悟,连忙走在前面,“那我们快去端来吧,夫人若是头疼,一整日都会没有精神的。”
第九章 他久违的笑颜曾淑偷偷地看了在躺椅上……
屋子里,随着丫鬟们识趣地离去,便只剩下夫妻二人。
曾淑睡得很香,刚刚傅永宁有些莽撞的举动并没有吵醒她,反而因为熟悉的气息靠近,她翻了个身将傅永宁的手枕在脑下,睡得更安心了些。
于是傅永宁的手大伸着,姿势有些别扭。
他想了想,不但没有缩回手,反而贪念那脸颊柔软细嫩的触感,把另外一只闲着的手掌也放了上去。
放上去之后,他似乎是觉得不够,还揉了揉。
这下子就是个圣人也得醒了。
“侯爷?”
曾淑察觉到动静迷迷瞪瞪地醒来,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然后冲着上方的人影露出了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这是醉了还没醒呢。
傅永宁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迷糊模样,觉得有些惊奇,手不由自主地又揉了一下,然后将睡得脸颊通红的曾淑拉了起来。
“丫鬟说你喝醉了。”
曾淑被半搂在傅永宁的怀里,歪着头,用晕乎乎的脑袋想了想,然后笑嘻嘻地说道:“今日我高兴!”说完后她重重点头,又用自觉得严肃但实际上却有些傻的语气重复了一遍:“非常非常的高兴!”
“我今日,办成了一件大事!”
傅永宁手掌下移,搂着她的细腰,“什么大事?”
谁料曾淑却摇了摇头,不但摇头还伸手捂住了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不能说!”
曾淑说不说,傅永宁就不问了吗?
不。
他反而更凑近前去,满京城数得上的一副俊颜就这么距离曾淑不到一寸,有些不满道:“连我也不能说吗?”
曾淑,曾淑的双手摸上了他的脸,神情有些迷离,用清醒时绝不会说出的口吻喃喃道:“你真好看!”
傅永宁怔了一下。
从小到大,许多人都说过他长得好看,就是两人初见的那一日曾淑也偷偷看过他的脸,但自幼受到大家闺秀含蓄教育的她此后却从未提起过。如今竟然就这么说了出来,显然是醉得不轻。
思及此,他轻笑出声。
“天啊!”
曾淑瞪大了眼睛,惊道:“酒窝!你居然有酒窝!”
傅永宁是有酒窝的,笑得深些的时候脸颊上便会显露出来,但这么个小东西显然和他侯爷的身份以及大男子汉的做派格格不入,所以平时他都板着个脸,笑容屈指可数。
最起码曾淑就从未见过,乍然这么一见简直惊呆了!
在酒意的驱动下她跪坐起来,伸出手去探他别开的脸,兴奋道:“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你居然有酒窝!”
“天啊,快给我看看!”
“胡闹!”傅永宁板起脸,适才短暂的笑意已经尽数收起,只耳朵尖上的一抹淡红流露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若他是在平时拒绝,曾淑可能就罢了,但如今酒意未醒的她可顾不得这些,扑过去抓住他的脸。
“你再笑一个给我看看——”
顾永宁被她扑倒在被褥上,呼吸间尽是她吐露出来的,甜甜的梅子酒香气,脸颊也被她温暖的双手捧着,眼里还映照出她那双黑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
倒真的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意。
“看不到……”
曾淑嘟囔着,不死心地用手指头戳了戳,整个人倾前去仔细观察,“刚刚还看见的,怎么没有了?”
顾永宁躲开她的手,搂着人坐了起来,声音有些低哑道:“咳咳,夜深了,我们歇息吧。”
“不不不,”曾淑不依不饶,伸手去扯他的脸,“刚刚还看见的,这里头有一个小洞,怎么就不见了呢?你莫不是藏起来了吧?再笑一个我看看,再笑一个,再笑一个嘛。”
……
“咳咳……”
隐隐地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正要推门的晴雁赶紧拉着侍书转头,“侍书,侯爷在里头呢,我们还是不进去了吧?”
侍书有些犹豫,“可是夫人还没喝醒酒汤呢,夫人若是不喝了这醒酒汤,夜里不但要闹腾,明日精神头也不会好。”
于是两人想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对里面出声询问的傅永宁道明了来意,然后按照他的意思推门而入,将汤碗端了进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脸颊通红。
郭嬷嬷见了奇道:“这是怎么了?夫人的醒酒汤可送去了?还有侯爷可有什么吩咐?如今还早着,侯爷即使在军营里头用过了晚膳,但外头哪有什么好的,小厨房里的汤还热乎着,做些点心送去也便宜。”
“嬷嬷,夫人已经醒了,醒酒汤也送进去了。”晴雁有些不自在道:“不过,侯爷吩咐了不让再打扰。”
侍书红着脸,跟着点头。
郭嬷嬷看着她们两个的神色顿时了然,吩咐她们回去歇着,然后她往正房眺望了一下,见门窗都已关好,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