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曾淑把今日五公主和六公主为难她的事情跟他说了,问道:“你说这事要如何处置?大皇子妃给我讨回了公道,压着六公主道歉了。但我想着我们若是什么也不去做,岂不是显得太软弱了些。”
傅永宁早已睁开眼睛,凑过来仔细看曾淑的脸。
“你,你怎么了?”曾淑往后靠去
“她们有没有伤着你?”傅永宁冷声问道,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
“没,没有。”曾淑被他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把人推远了些,小声道:“我没有伤到,大皇子妃及时赶到化解了。”
傅永宁却是没有松手,把手放到曾淑的脸上亲自检查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冷,“五公主、六公主……”
“承恩公府和敬国公府……”
一直在嘟囔着,曾淑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后悔在马车上提起这个事情,应该等他明日清醒了再说的。
……
一路折腾着好不容易回到了府里,正遇上老夫人打发人来问,来人是曾淑比较熟悉的林妈妈。
她先是探头看了眼清醒了些,正披着散发、敞着衣襟坐在桌沿喝醒酒茶的傅永宁,然后才对曾淑笑道:“老夫人一直没见你们回来,心里忧心得很。后来又听说侯爷醉了酒,更是担心得不行,要不是老奴拦着就得亲自过来了。”
“让母亲担心了。”曾淑客套着,提起精神应付,“今日太晚了我们就不过去扰她老人家休息,明日一早再去给她请安。”
“不碍事,”林妈妈也客气着,“那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
“侯爷和夫人也早些歇着吧。”
曾淑也不矫情地客气,对旁边候着的侍书道:“那侍书你代我送送林妈妈。”看着林妈妈走下了青石阶梯,曾淑转身撩起珠帘,回了屋子。
……
屋子内,傅永宁满脸不耐烦地喝着味道古怪的醒酒茶,旁边的晴屏端着托盘一脸的紧张与凝重,好像生怕他会突然把碗一摔,发起火来。
曾淑无奈,不就是刚刚除头冠的时候傅永宁被扯疼了头发,声音大了些吗,晴屏这胆子也太小了。
“晴屏你去小厨房,让她们煮一碗面来。”
“宴席上也没吃上几口。”
“给我也煮一碗。”听到曾淑提起吃的,傅永宁也来了兴致,不过语气依然有些不好。
晴屏听到这话后如蒙大赦,连声应是,快步出了这屋子。
“你凶她做什么?”曾淑失笑。
“胆小如鼠。”傅永宁嘲讽了一句,“今日怎么是她在屋里伺候?”
“其他人都忙去了,”曾淑在他身边坐下,解释道:“晴雁和郭嬷嬷被我派去库房挑选送给辅国公夫人、辅国公世子夫人和承恩公世子夫人的礼物去了。侍书代我送一送母亲身边的林妈妈,侍墨在小厨房盯着。”
“至于晴娟昨日伺候我沐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我让她在屋子里歇两日,不必当差,可不就是只剩下一个晴屏。”
傅永宁被这一堆侍啊晴啊的闹得头更疼了。
思量了片刻,难得的对内宅之事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听嬷嬷说,她们也到了放出去的年纪了?”
“是啊,嬷嬷也和你说了吗?”
曾淑道:“我这边也有人来问,我们这院子大丫鬟里头晴雁、晴娟年纪大些,今年都十八了。另外还有几个二等的、三等的也都在十五以上。此外旁的院子、庄子上也有,零零散散的约莫有三五十人吧。”
“嬷嬷说趁着这会儿不太忙,便都安排了,免得到了年底乱糟糟的,左右如今府里事情不多,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
“对了,这些各处减下来的人我准备往庄子上送。家里账面上的剩银有些多,入秋之后大管事又依例拿了三万两来,放着也是浪费。于是我让人在通州盘下了一处不大的庄子,缺人得很。”
傅永宁随意地听着,随意地说道:“那你们安排吧,屋子里不用那么多人伺候,进进出出的麻烦。”
“对了,”曾淑想起刚刚林妈妈的话,说道:“你和老夫人自从上次吵过之后,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吧?今日她派了林妈妈来,就是给你一个台阶。”
“你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给她请安?”
傅永宁:“我有给她请安。”
曾淑提醒他,“你那挑的都是什么时候?是早起上朝那阵子,卯时正,到处都是黑灯瞎火的也就你们这些人才会起这么早。别说她老人家了,我都睡得正熟呢。”
曾淑推了推没有反应的他,“跟你说话呢。”
傅永宁,傅永宁低头喝醒酒汤,装没听到。
罢了,不管了。
让这对母子,自己斗气去吧。
……
第二天两人从宿醉中醒来,都没有出门在屋子里闲坐着,曾淑突然想起来昨天自己在承恩公府看到那些夫人们昏头转向,分不清谁是谁的事情,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问道:“你知道京城各个勋贵重臣家里的事吗?”
傅永宁正闲翻着一本旧兵书,闻言道:“知道啊。”
还真知道?
曾淑顿时来了心思,翻出一本空白的册子摆在桌前,端正坐着备好纸笔,“那你看看我说得对不对,若是不对你就告诉我,我好更改过来。”
“比如辅国公府,”曾淑仔细回想昨日见到的两个人,道:“辅国公夫人信佛,辅国公……”
傅永宁接口:“辅国公爱美酒,善识人……”
曾淑:?
她本来想说辅国公世子夫人低调,不爱张扬,但是人挺友善,是个交游广阔的。不过他说的辅国公的喜好之前的确是不知道,于是赶紧记下,以后准备贺礼的时候也有得参考。
她认真记完之后想了想,再说起了一个,“开阳伯夫人和兴德侯夫人是不是不和?我昨日都没见她们两个瞧过对方一眼,也没说过话。”
傅永宁道:“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开阳伯好色。”
曾淑:……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过开阳伯好色的话那么府内必定有受宠的姬妾,往后给开阳伯府备礼的时候得先打听打听,不能按照寻常人家的来,免得犯了忌讳。
于是又认真记下。
“魏大夫人……”
“魏阁老……魏侍郎……”
曾淑:???
“许二夫人?”
“你是说许二?他是户部尚书,死抠一个,谁要想从户部拿钱就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
曾淑:“……我明白了。”
第十九章 老太君这个人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
可不是明白了嘛,他这里的消息都是前朝的,那个阁老好酒、哪位大人好美色有软肋,哪个精明能干哪个稀里糊涂办不好差事,他统统都知晓。
但是,辅国公府和承恩公府虽然是姻亲,但双方关系如何?辅国公府的女儿在承恩公府是否受重视?
不知道。
开阳伯夫人和兴德侯夫人是不是不和?往后如果她们都来了家里,是不是要分开着安排座位?若是不小心遇上了其中一个,是不是得注意着不要说起另一个的好事免得暗地里得罪了人?
不知道。
魏大夫人虽然只是短短地交谈了几句,但是瞧着性子有些直白,如果不是装出来的那京城传闻里魏侍郎魏大人二十年如一日宠妻之事怕是真的?
还是不知道。
他坐在这,用处也不大。
反倒是把侍墨特地为她做的酥脆小点心都吃完了。
不过傅永宁可不知道曾淑在心里嫌弃他,相反他对曾淑去了一趟承恩公府便知道了这许多,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地问道:“这都是你看出来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曾淑见他好奇,便解释道:“这内宅里头的事,门道多着呢,我看出来的这些也是以前祖母她老人家教我的。”
“就比如说昨日遇上的吧,辅国公夫人身边有个丫鬟,手腕上戴了一串草珠子,这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上头的绳结我前几日正好见过,晴娟前些日子去了一趟护国寺的庙会,给她们几个丫头一人带了一串回来。”
“说是在护国寺买的,上头的绳结一模一样。”
“再加上辅国公夫人身上隐隐的檀香,以及她手腕上的佛珠,可以推测出辅国公夫人近些日子或许去过护国寺。”
“如果想要偶遇她,那么派人在通往护国寺的路上守着就好。”
曾淑扳着手指头,“还有开阳伯府,昨日我瞧见了开阳伯夫人及其儿媳,两个人穿着倒是光鲜亮丽的,但是头上戴着的头面却不太好。虽是金光闪闪,但上头的宝石却没有几颗齐整的,都是些零碎,色也不纯。”
“最重要的是样式只是寻常。”
“我三妹很喜欢宝丰楼的一套头面,不过很贵,她攒了许久的月例都还不够。以前每个月都会心心念念地,拉着我和二妹去看上一回,开阳伯夫人儿媳身上的那一套我就在宝丰楼里见过。”
见傅永宁有些不解这里面的猫腻,曾淑干脆地说明白,“但是我嫁到了侯府才知道,原来达官贵人家的女眷都不会抛头露面自己去买首饰。就比如宝丰楼吧,每月她们都会派人送名册来,都是外头没有的样式,满京城的独一份。”
“即便是我自个儿亲自去,他们也不会拿外头摆着的货色糊弄。”
“当然,这样的头面也贵得很。没有七八百两是买不到能看的,而外头摆着的那些稍微差上些许的,便只要三四百两银子。”
“由此可见,开阳伯府不如面上光鲜。怕是内地里有些窘迫,缺银子使呢。”
“而一个家里开始缺银子,最先消减的就是每月女眷们的头面首饰。毕竟这些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穿,拿着往年的去银楼炸一炸,或者改一改样式也是能戴的。”
见傅永宁有些明悟,曾淑又补充道:“当然了,这些都是昨日略瞧了瞧发现的,不一定对,但若是出门再遇上两回,她们家的女眷衣着、穿戴再露囧,这就八九不离十了。”
“若是想要验证也简单,年节的时候,派人私底下往口风紧的各大当铺走一圈就知道了。那会儿家家户户正是用银子的时候,有些入不敷出的人家为着脸面,就会先把家当给当了,宽裕了再赎回来。”
傅永宁用有些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其实,最简单的还是承恩公府。”曾淑被他这样看着,不免有些得意,于是又说了自己发现的一件事,“他们是主家,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子底下,我们能看到的就更多些。”
“其一,是下人们规矩,口风紧,可见管家的那人有本事。”
曾淑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其二,承恩公世子夫妇传闻里和今日成亲的二公子有些不合,那些夫人们说承恩公世子是在三年前,也就是陛下赐婚四公主和二公子之前请封的,有些匆忙。”
“但我看倒不见得。”
“因为承恩公世子夫人今日尽心尽力,连鞋底都怕是磨平了,这样的表现可不是面和心不和这几个字能说得通的。”
傅永宁开始聚精会神。
曾淑说得起劲,“还有啊,辅国公府,无论是辅国公夫人、世子夫人还是她们教养出来的承恩公世子夫人,都是能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