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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夫君!有人呢
    义阳,一只大雕从云层中俯冲而下。在它掠过的山峦之上,忽然冒出一大片黑压压的钢铁森林,一万骁果军和五千玄甲军排成长龙从笔直的官道上碾压而过,锋利的兵刃倒映着阳光,一面‘隋’字大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如雷的马啼声响彻一方天地,却偏偏给人一种沉默而肃杀的感觉。
    离开汝南之后,经过两日行军,杨侗的队伍已经抵达了义阳郡治——义阳县。
    而这一路走来,杨侗见过战乱带来的民生凋敝,也看到很多秀美山川,但都不如这条官道令他震撼。
    没有身临大隋的人,绝对想象不出这个时代的官道是如何的发达,武帝杨广时期,从洛阳发达各地、和各地发往洛阳的往来官方文书特别多。
    据记载,每年仅是一个郡送到帝都的材料就是几十万份,而据推算,在官道四通八达的大隋王朝,政令一经发出,两个多月便可以全国推行,官道的发达,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经济的发展,也巩固了大隋王朝对地方的统治。
    而大隋的官道承自前朝,文武二帝时期,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扩建,形成了以洛阳和大兴为中心的庞大交通网络,有东莱—洛阳—大兴—西域的东西大动脉,有从大兴洛阳到巴蜀的官道、有从大兴洛阳到岭南的官道、有从大兴到草原地区地官道,还有一条官道起自张掖,向北延伸到居延泽,然后经过大青山、阴山南麓,直达辽东地区。
    洛阳作为杨广时期实质上的国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中心,道路线成网状延伸,形成密密麻麻的道路交通网络,行人沿着“官道”可以到达任意地点,出行十分方便。朝廷也十分重视这些陆路交通的维护。各地官府不仅在官道两旁栽种榆、柳、松、杉、樟等树,为了方便排水,官道高出路面两侧路基的直径就有一尺五,要么就是挖掘的是排水沟。另外,每隔一段路程就在显眼的位置树立的石碑,标记道路里程、县界、郡界。而杨侗正在行走的这一条官道,北至洛阳、南抵九真(越蝻中部),堪称是众多勾连南北的大动脉之一。
    四通八达的交通,本来是文武二帝打了便于统治天下所打造,也确实可以利用这交通网络掌控天下,但这么一手好牌却被急于求成的杨广打烂了。可以说,便利的交通是成就大隋开皇盛世的最大依仗,但是到了如今,却被叛乱份子加以利用,成了放干隋朝鲜血的管道。而这些通过交通网络获利的得利者,都将是杨侗统一天下的最大之敌。不过反过来说,也是因为诸多大敌的存在,才给了杨侗登基为帝、革除旧制的机遇。
    皇帝巡视天下,自然要有震慑宵小的威势,因此,杨侗将大隋最精悍的军队带来了。
    两辆马车走在队伍的中间,顶上各有几只雄鹰飞来栖息,马车四周都是修罗卫,其外,自然是玄甲军,而在官道两旁,斥候更是往来不绝。
    杨侗坐在前面的马车内,这倒不是他喜欢坐这玩意,更不是享受生活,而是他即使出巡,也不能把政务疏忽,坐在马背上,显然不能批阅信鹰送来的奏疏。
    至于另外一辆,坐着的是惠妃萧月仙。这是卫凤舞她们姐妹几个硬塞来的。她们觉得有大军在,南巡路上不会有太大危险,而且萧月仙不仅能够照顾杨侗起居,还能助他安抚南方百姓,杨侗没办法拒绝妻子的好意,只得带了来。
    杨侗明白卫凤舞这样做的用意,无非是觉得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子嗣单薄、家族不旺,容易令社稷不稳,她更担心孩子不能长大成人,毕竟以这时代的条件来说,皇子夭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杨广就有一个名叫杨铭的儿子夭折了。不过杨侗倒是不太在意,孙思邈都说几个孩子很健康,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他还很年轻,有的是生孩子的时间。更则说了,儿子多就会让社稷稳定了?恰恰相反才对。
    马车外,阴明月带着狰狞的青铜面甲,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手持一杆马槊,在马背上,她那矫健身姿配上那面青铜面具,犹如一尊修罗般,带着一股别样诱人的意味。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策马到了车窗前,禀报道:“圣上,已经到用膳时间了……”
    杨侗合上手中的奏疏,道:“传令下去,令全军休息半日。晚上就宿义阳县。”
    “喏!”
    阴明月去吩咐的时候,杨侗也钻出了马车,坐这马车感觉还不如骑马舒服,颠簸不说,视野也不开阔,四顾一眼,发觉所停位置风景不错。
    现在时间已经到了八月下旬,秋意渐浓,这一带的枫叶漫山红透,夹杂深绿的松针和泛黄梧桐叶,将官道两侧染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秋色画卷。
    耳边雄鹰鸣叫、马鸣萧萧,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活动了下筋骨,望向后面的马车,却见萧月仙走来汇合。
    为了行动方便,萧月仙穿了一条略显宽大的红色秋裙,上身穿一件浅黄对襟短衫,乌发如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一张俏脸雪白如脂,手臂上挎一只细柳条篮,里面放着两只食盒。得到杨侗对父亲的承诺,她心中的不安和悲戚一扫而空,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此时见杨侗注视着她,脸上染上一抹晚霞,心中涌起—丝甜意。
    “夫君!”萧月仙上前一礼。
    “我们去那边坐坐!”杨侗从她走上接过篮子,径直向路边供行人歇脚的亭子走去,那里已有修罗卫打扫,并在一条石凳上铺了一块垫子。
    “好!”杨侗细心的关怀如—股清泉流淌进萧月仙心中,默默地跟了过去。
    两人的午膳很简单,行军途中,没办法讲究,萧月仙对类似干粮的食物也甘之如饴,也让杨侗多了几分好感,皇家固然不缺珍馐美食,可他还是希望妻子、孩子拥有勤俭的品质。
    不过她的食量小,只是吃了一张饼就饱了,切成薄片的肉干却是一片不吃,这让杨侗感到奇怪,“被我说一次,改吃素了?”
    萧月仙对这不会聊天的人很是无语,她有些羞涩的说道:“羊肉凉了有股味儿,我不太喜欢。”
    杨侗呵呵一笑,这姑娘脸皮太薄了,便换了个话题:“这一路疾行,会不会太累。”
    “我从小就喜欢登山观景,一天可以走三四十里路,坐着马车,我一点不觉得累。透过车窗看着秀丽山川、残破村庄,很有感触。”
    “什么感触?”
    “我去洛阳的路上,也经过一些地方,路边的村庄一样残破,偶尔看到的百姓也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没头生活的盼头;这次,我的感觉是百姓虽然贫苦,可他们脸上都有笑容,对生活怀有希望。”
    “这是一个轮回。”
    “轮回之说不是佛家才有么?”
    “我只是引用这个说法,不表示我信佛。比之佛,我更喜欢土生土长的道。”
    “因为夫君是道家子弟么?”萧月仙也知道杨侗是章仇太翼的弟子,说起来也是道家一脉。
    “并不是!”杨侗望着萧月仙清丽绝伦的脸庞,笑着说道:“佛道之争旷以日久,而我之所以对佛门生不起好感,就是‘盛世佛,乱世道’。”
    萧月仙神情茫然:“此言何意?”
    杨侗冷哼道:“简单的说,就是道士每逢乱世,就会下山救世,而和尚只会关上山门避祸,美其名曰出家人不问红尘俗世;到了盛世,道士则会归隐深山,而和尚又大开山门来圈钱。”
    萧月仙细细深思一番,便豁然开朗:“夫君一言,道尽了佛道两家之风格。”“
    “道家神髓过于深奥,不是读书人不能领悟,而读书人都是处于士这个高级阶级,在‘士’这个层阶级发展的道家,道家不缺钱、不在乎钱。”
    “佛来自番邦异域,早期饱受本土教派排斥,无法立足于朝堂和高级阶层,于是他们便将目光瞄向了普通百姓,他们‘仁善’‘忍耐’的思想迅速被苦难的百姓所接受,越是困苦百姓越希望‘上位者’有仁爱、慈善之心。‘忍耐’则更是佛的绝技,这一手段让穷苦百姓误以为这辈子已然无望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就寄望于下辈子,并且坚信享受荣华富贵的人,下辈子做牛做马做畜生…佛扎根与底层,百姓没有更多钱财来供奉佛,所以佛很缺钱。于是佛徒广置田地,想尽一切办法来攫取钱财。所以论起赚钱营生,连最出色的商人也玩不过佛,因为佛徒能够利用赎罪、轮回等教义,把商人的钱全部变成他们的钱。”
    “有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先祖梁武帝,确确实实被佛骗空了国库,导致梁国一蹶不振,最终失去了江山。你服不服?”
    “……”萧月仙立刻就哑火了,杨侗说得没错,其实萧衍有一统天下的机会,可因为信佛,他不仅倾尽国库,大修寺亩,本人还几度避位为僧,终于把梁国搞垮。
    杨侗眼底浮现了一点笑意,“连一个国家都被佛骗垮、骗死,你说这天下又有多少人家被佛骗得清家荡产、家破人亡?”
    “可是”萧月仙瞪着一双懵然的美眸,脑子一片凌乱,感觉杨侗说得对,感觉像不对。
    “梁武帝尚未接触佛之前,梁国蒸蒸日上,气吞万里如虎;可是等他接触了佛,梁国一溃万里……原因何在?”
    “因为佛?”
    “不然呢?”
    “同一个人,差别这么大,谁的错?”
    “佛的错。”萧月仙眨巴眨巴大眼睛,一脸呆萌
    “啵!”太可爱了,杨侗禁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萧月仙吓了一跳,白玉也似的脸蛋犹如涂染上一层厚厚胭脂,红云下隐有光泽透出来,一双美眸俨然水光荡漾,鬼鬼祟祟看了四周一眼,却见四下无一个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嗔道:“夫君!有人呢!”
    杨侗眨眨眼,戏谑道:“是不是说没人就可以?”
    “你这个人真讨厌!”
    “现在没人!”刚说完,杨侗覆唇就吻。
    萧月仙脑海轰鸣一声,既羞涩慌张,又手足无措,想推开阻扰的藕臂,最后无力地放到了郎君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