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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节
    不过看着他的脸王微倒是想了起来,这人当初她见过,确实是郑桀身边的亲信之一,连她捅了郑桀一刀的时候都是他第一个跑上前抱住了郑桀。
    眼看确实逼问不出什么其他的信息,王微只好叫人把那个信使先带下去休息,自己背着手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候信作为亲自押送那个信使进来的人之一,见状猜到了几分,捡起一边的信看来一遍。见王微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担心的道:“殿下,这肯定是圈套,您切不可中计啊。”
    王微摇了摇头:“不,郑桀虽然一贯胡来,但却不是那种卑鄙之人,他不会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设计我。”
    候信瘪了瘪嘴,心说当年婚礼的事情让郑桀出了那么大一个丑,被全天下的人嘲笑至今,恐怕心里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为了报复,什么事情他做不出来。
    不过他知道王微肯定不爱听这些话,忍住了没有说。
    王微继续踱着步子,自言自语:“假如这是真的,郑桀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手下军队里的派系势力可比我面对的更复杂,他活着的时候可以控制,一旦死了还没有继承人,肯定会立刻天下大乱。而失去了他主导的冀州简直就像是一块肥肉,周围的节度使谁不想扑上来咬掉一大块。他们要互相吞并倒也没关系,可冀州就在西边最边缘,跟胡人的地盘紧紧相连。最近一段时日胡人那边异动不断,我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又一次趁机出兵入侵中原。”
    有些担心王微没有说出口,稍微想一想都觉得十分可怕。郑桀跟胡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不知道杀掉了他们多少人,胡人早就对冀州恨之入骨,恨不得屠光那里所有人来报仇雪恨。要是他们真的打了过来,混乱无主的冀州还有能力再一次抵御他们的进攻吗。而周围的其他节度使会舍得消耗自己的兵力去抵抗胡人吗。
    当年他们为了保全实力放任胡人入侵中原肆意杀戮洗劫,那一幕幕的惨剧王微可是亲眼目睹,宛如地狱重现。那些喜欢看什么丧尸片灾难片恐怖片的人,如果身临其境看到了百里之内鸡犬不留白骨死尸遍地都是,一个又一个小村落被屠杀得不留活口的场景,只怕一辈子都再也不想看这种电影了。
    光是那股浓烈的血腥气和腐败的味道,深入骨髓,久久不散,足以让任何人做上半个月的噩梦。
    而且,王微觉得郑桀不会用这种事来骗她,他可是个极端自傲的人,当年都敢威逼皇帝不顾她的强烈反对公开求娶。她觉得……也许郑桀是真的快要死了。
    思来想去,想着即便是没这事儿自己迟早也要回去一趟看看长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王微没花多少时间就下定了决心。
    “候信,这边的事情,就暂时交给你和祝成山了。好在眼下也没有什么大事,小打小闹祝成山和你都可以应付。我们在桃源县那边还屯着不少的兵,我顺便回去看看他们训练得如何。”
    候信一听这话,头发都差点竖了起来:“什么?殿下,您还打算把主力都留在这里,自己孤身回去?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冲冲的道:“云州和冀州不是紧挨着的吗,您为何不向萧弗将军求证此事,或者干脆让他派人接应呢。”
    前不久萧弗亲自上门还向王微求亲,这件事候信是知道的,比起郑桀,他自然更相信萧弗。
    王微再次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曾经一度她也对萧弗颇为信任,觉得萧弗是个正直可信的人。但事到如今,她反而不那么认为了。萧弗就像是玄风一样,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嘴上说着为你好的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盘算着怎样的计划,王微一概不知。
    扪心自问,萧弗告诉她的事情难道都是真的吗?他真的就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吗?他手里掌握着足以改变整个局势密旨的事情,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可一个字都没提过,瞒得死死的。就这样他还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忠诚不二的模样呢。
    而且众生门的事情虽然王微不会完全相信玄风的挑拨,可萧弗跟众生门的牵扯也显然比她以为得要深得多。最起码,玄风说萧弗利用了众生门发家致富这件事,王微不觉得是骗人的。
    沉吟片刻后,王微果断的道:“无论如何,我意已决,这一趟我定是要去的。”
    候信急得直跺脚:“哎呀,殿下,您怎么总是这么固执不听劝,去刺杀这件事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为什么非得一根筋死不回头。别人写封信来说自己要死了想见你,你就真的去了?是不是傻!”
    王微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厚厚的云层彻底遮蔽了阳光,显得无比的阴暗,再一次摇头。
    “这不是傻……我只是觉得,郑桀不会这么的卑鄙罢了。”
    他可是个摆明了要整治王雁就当着他的面弄废了他手脚的奇葩男人啊。
    第154章
    王微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即将准备要做的事情通报全军, 但要离开这么久想隐瞒肯定是做不到的。所以她找了个借口,说是担心皇帝和长安那边的事情,等不及那不知何时才会慢吞吞送到手里的情报,打算亲自出马一探究竟。
    下属们有的真心实意, 有的却是惺惺作态, 都不约而同的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不过在王微搬出孝道后, 他们都无话可说。说到底世界上没有挡着做女儿的担心亲爹的道理, 何况那个亲爹还好巧不巧的是当今的皇帝。
    “放心,我没有打算放弃这边的一切,所以这里的军队我不会带走,一切就都交给岳城(祝成山之字),拜托了。有你和候信还有大家在, 我很放心。”
    “可是主公,中原现在局势混乱, 您孤身一人……恐怕不妥吧。”
    祝成山也没料到王微会这么相信自己, 毕竟平时王微和他也没什么私下的交往,两人就中规中矩上下级关系。他本以为王微更信任宁致远和候信,结果却将这么大的权力交到了他的手中, 不禁有些感动。于是他少见的主动关心起了王微的安全, 提出了质疑。
    王微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自大, 肯定会带上一小队亲兵随行。因为不打算暴露行踪, 人带太多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哎,岳城又不是不知道,早些年我可是跟着大家混过江湖的人, 落魄的时候也干过些打家劫舍的勾当,那些江湖门道我懂得很,不会那么轻易被人算计的。”
    说到往事, 在座不少人都是跟随王微多年的老兄弟,回想起那些偷鸡摸狗为非作歹的岁月,脸上都露出了欢乐的笑意。其中不少还是当年企图打劫王微却被反杀强行收为小弟的,摸着头讪讪的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少数半路来投奔没有同甘共苦经历的人表现得少许不自然,被排斥在了这种和乐融融的气氛里面。像是谢泱这类以士人自居看不起强盗土匪苦出身的,不自觉的还流露出了几分鄙视。这些都被王微看在眼里,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没说。
    她心想这还没混出什么名堂呢,就开始文臣武将派系之争啦?跟随她的老兄弟不必说,谢泱这种人也好意思把自己看做文臣,可别笑掉了她的大牙。但残忍的现实在于,以她现在的地位跟实力,也就只能收编谢泱这种水平的幕僚了。倒不是没有更好的士族想投奔她,一来她是个女人,二来她这些年一直在远离中原的关外活动,行踪不定,人家想投奔也得先活着找到她再说吧。
    王微只能安慰自己,面包会有的,幕僚也会有的。她堂堂的公主(虽然目前被废黜了封号),又是横扫草原的女人,当年驱除胡人声望刷破999,岂会没有有识之士投奔?
    接下来王微私下找了几个人秘密的交谈布置了一番,也没浪费时间唧唧歪歪,带着由古里海迷为队长的十五人小队就直接出发了。
    出发那天久违的没有下雪,天空放晴,露出了少见的蔚蓝,显得风和日丽,仿佛是预示这是一场不错的旅程。可是王微却高兴不起来,心里沉甸甸的。因为昨夜她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
    在梦里她看见了病卧在床的郑桀,他看起来好像变老了不少,至少得有三十五六岁了,瘦骨嶙峋,奄奄一息。虽然他极力的张合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王微却什么也听不见,就是觉得非常难过。
    当她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脸上湿漉漉的,竟然哭了,那种悲痛,悔恨,绝望到快要喘不过气的滋味让她的心几乎炸裂般的疼痛,即便明知只是梦境,她也惊魂未定良久才缓过气来。
    她觉得这个梦就很神奇,因为她对郑桀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更不会为他伤心难过,最多只是觉得有点惋惜以及轻微的内疚。可梦里的感受过于真实,真实到让她产生了一种迷茫,仿佛好像真的曾经经历过这一切似的。
    王微只能认为这也许就是一种预兆,所以她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之后的赶路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日夜兼程。一般看到他们这队人气势非凡人高马大,想找茬的都默默退散了,偶尔有几个不长眼,也麻利的被古里海迷收拾掉。
    一路上王微总是显得若有所思,沉默寡言。但古里海迷也有些过于自闭,少见的没有过来讨好她。王微心知肚明他到底在烦恼苦闷些什么,便装作视而不见。其实古里海迷一直以为王微把他当做宠物,想起来了才过去逗弄两下,这种想法压根儿就是错的。哪怕真的只是条捡回来的狗,跟了她这么久,看着他从少年成长为青年,怎么也有了几分感情。
    出发前候信一直劝说她把古里海迷杀掉,或者至少也该囚禁起来等候发落,最终被王微拒绝了。王微心想古里海迷大概根本不明白为何她这次要带着他随行吧。这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王微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用了四天的时间,他们便顺利的抵达了冀州边界,并且按照那位信使的指点,找到了驻守在城门关卡的士兵,递上了一块令牌,很快找到了值日的军官,检验无误后被带进了城里。
    大概那个军官去找上司汇报情况,王微一行人被暂且看管在了城墙上的一个小房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监视起来。其实如果把那个信使带上应该就可以直接入城见到郑桀,无奈信使已经筋疲力尽,强行带他一起只会让他马上暴毙,王微便将他留在了驻地休养。幸好信使详细的说明了进入冀州后该如何行事,还给了他们一面入城的令牌。
    等候了许久,才有一个穿着铠甲的中年武将满脸怀疑的带着一大堆士兵粗暴的推门而进,看样子好像并不相信他们的说辞,而是把他们当成了别有用心的探子间谍什么的。但当他的视线触及王微的脸时,不由得怔住了,脸上的神情渐渐凝固,最终化为了难以置信的自言自语。
    “长乐……公主?”
    王微并不惊讶,她的长相又不是什么秘密,当初在长安的时候很多人都曾经见过她。而且因为她和郑桀还正儿八经的成亲过,郑桀带来了不少下属亲信,认识她并非怪事。
    她打量了一番那个中年武将,却没有什么印象:“哦,将军认得我?”
    那武将喃喃的道:“我……不,卑职曾有幸跟随都督大人进宫,远远看到过殿下一次……”
    他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示意跟在身后的士兵退出去,自己躬身行了个礼。虽然王微已经被皇帝废黜为了庶人,但很显然他依旧把王微当做公主对待。而且出于一种双方都心知肚明却不好明说的理由,他恭敬得似乎有些过分了。王微总觉得,比起称呼自己为公主,他更想叫一声主母。
    从理论上而言,当初她跟郑桀是被皇帝赐婚的,还举行了婚礼,虽然到了最后没有拜堂成亲,但要说他们已经是夫妻……好像也没毛病。皇帝只是废黜了王微的封号,又没说婚约作废。
    可这种尴尬的往事要拿出来详细分辨,就很令头大,也许郑桀的下属们还是很愿意主公有个皇室出身的妻子,而且这个妻子并非那种空有名号的女人,手里实打实掌握着军队领土和实力。不过最终那个中年武将还是老老实实的没有把那个称呼叫出口。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王微提出想见郑桀,居然没人觉得奇怪,那个武将更是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并且自以为隐秘的偷偷背过身擦了擦眼泪,搞得王微十分尴尬。
    接下来她几乎是一路畅通无阻的登堂入室,直接被恭敬的请进了位于城中的刺史府,王微本以为这次会面应该是私下且隐蔽的,结果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大开正门,里面几乎所有的家丁下人都出来跪迎,就差没有放鞭炮宣告天下,引来了不少人远远的围观,指指点点。
    王微感觉自己像是好像跳进了一个事先挖好的陷阱,可是迎接她的众人是那么的谦卑,跪在当头看上去像是管家和管事妈妈的两个白发苍苍老人更是泪流满面,如同看到救星般激动,她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暂且按下不表,被群星捧月般的迎接了进去。
    不过这些人却没有强行要求跟随王微的亲兵护卫们留下,甚至都没有收走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放他们进来,那个管家打扮的老人还操着一口生涩的汉语过来询问,是打算现在就去探望都督,还是稍作休息。
    王微沉吟片刻,既然对方都表现得这么有诚意,她也不想做得太小家子气:“既然如此,安排我的侍卫们去一边喝茶歇息,我去和郑都督说几句话。”
    管家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像是为了打消她的戒心,都没有迎着亲兵们走太远,就在隔着一条回廊的穿堂里安排坐下,大开房门好让她看见,而且上来送茶水点心的全是些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周围更是撤掉了所有屏风以及遮挡的装饰物,好让他们看清并没有安排什么刀斧手五百。
    “这边请,不远。”
    王微没有按照预料那样被请到内院,而是就在紧靠着那个穿堂的一个小书房模样的房间里,刚坐下就有人赶紧奉上热茶。王微端起来看了看,居然只是一盏清茶,而不是时下流行的点茶,便端起来喝了一口。
    奉茶的人默默的退开,屋内空无一人,四周都静悄悄的,王微便无聊的在里面走动,观赏着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刀枪剑戟。不愧是武将出身之人的宅邸,什么字画一概全无,不过那些武器倒是看着不错,王微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几眼,想着莫非都是郑桀曾经使用过的武器。正发着呆,就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回头便看见两个高大的男仆抬着一挺软轿进来,放下后就弓着腰倒退了出去。
    而郑桀就坐在那挺软轿上面,面带微笑看着王微。
    虽然王微已经从刚才一系列异样的迹象看出郑桀怕是真的命不久矣,但冷不丁的看见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整张脸几乎脱相,还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她对郑桀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时光,虽然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可他那种蓬勃的生气以及好像永远消耗不完的精力却还是让人印象深刻。但现在他像是被什么可怕的怪物给吸干了,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包裹着衰败的骨头和肉身,要不是那双眼睛依然锐利且桀骜,她简直要认不出这就是郑桀。
    郑桀伸出干瘦的手腕,用一块手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自嘲般的道:“肺痨,如你所见,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王微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染上这种病?”
    郑桀讥讽的笑了笑:“又有什么不可能,原本常年打仗,早就因为受伤无数掏空了元气……只能说果然老天也厌恶我,所以才要我缠绵病榻,憋屈的死掉。多可笑,我郑桀居然不是战死在沙场,而是被耗干精力死在床上……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看见王微欲言又止,便流露出了那种久违了的恶意,浑不在意的道:“公主也别挖空心思的想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浪费口水。可笑我往日里谁也看不起,觉得全天下皆是昏庸无能之辈,到头来发现要死了,却连一个可以信任托付的人都找不到。还好公主不念旧怨,也不怕是个圈套千里迢迢而来,我就实话实话了。”
    他招了招手,示意王微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如今我冀州城内城外共有兵马四万余人,大小将领一百余名,而其他粮草装备不计其数。只要公主愿意答应我的条件,这些我全部拱手相让。”
    王微后退半步,疑惑的道:“你就这么信我?当初我可是捅了你一刀。”
    郑桀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随即满不在乎的道:“都过去的事情,我早忘了。公主也别觉得好像是我脑子糊涂了,直说了吧,我都要死的人了,还在意这些没用的东西?比起便宜了萧弗那混账和范成那不要脸的老东西,我宁愿白送给公主。好歹,咱们还算是夫妻一场。”
    换做其他时候王微肯定已经发火了,但看见郑桀虽然极力想要振作精神,却还是无法掩饰那股衰败之意,她心里有些难受,便一言不发。见郑桀咳嗽连连,身体缩成一团,她下意识的想伸手过去,却被郑桀直接打开了。
    他喘/息许久才勉强停下咳嗽,嘲弄的道:“公主这种时候怎么又忽然做起了小妇人之态,若你是看仇敌可怜就顿时心软的人,我倒还不敢把一切托付给你了。虽然我并不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可好歹也是我用命换来的一番家当,怎能随便让你糟蹋。”
    王微叹息道:“虽说现在说这种话显得很虚伪,但我还是要说,我并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来的。而且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也没有把你当成仇人看待。不然的话,当年那一刀就不是捅在你肚子上,而是直接捅进你胸口了。”
    郑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连喘带咳嗽的笑了一阵,最后吐出了几口血,才勉强停了下来。看见王微忧虑的表情,他不屑的道:“放心,一时半晌还死不掉。”
    闭目休息了片刻,他又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公主,如果早在半年前,我要死了,绝对不会让其他人好过,宁可天下大乱也要狠狠报复一番再说。不过,也不知道到底是孽缘还是冤债,像我这般杀人如麻的恶棍,居然也有了那么一点骨血。更可笑的是,枉费我挖空心思想尽办法,要找个出身高贵的女人生下个带士族血统的儿子,结果到头来却只有一个女奴给我生下了一子……哈哈哈哈,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在打我的脸。”
    与其说是在对王微说明,倒像是他憋闷了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可以一吐为快,郑桀自言自语般的接着道:“我本是不在乎那女奴生下的孩子……我连那女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只依稀记得她是我几年前出征随便救下,无家可归,便带回来当个牧马奴……喝醉酒心血来潮睡了她,转头就忘了个精光。”
    他仿佛感到十分滑稽,说着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结果那女人怀了孕也不敢说,不知道是犯了什么傻,还想要把那孩子给生下来,她难道不知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女奴所生之子吗。结果她偷偷藏起来,最后拼了命的把孩子生下,自己却血崩而死,什么好处也没捞着……你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蠢。只不过是被男人无意救了一回,就觉得对方是个大好人,大英雄,一厢情愿的把身子给他,被玩弄了也无怨无悔,最后为了生下孽种,连性命丢了还觉得很幸福……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多的蠢货!”
    王微只是默默无语的听着,郑桀也不需要她回答,自己疯狂的大笑着,又是咳嗽连连,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他也不在乎,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
    “那个小崽子现在还只会吃奶……我害死了他母亲,如今把命陪给他,再帮他找个可靠的人托付,就算是我临死前最后的良心了吧。”
    他懒洋洋的看了一眼王微。
    “你若是还顾念一点旧情,把那孩子好好养大,将来给他一口饭吃,别让他饿死,就算是对得起这天下掉下的馅饼。你若是当面答应,转手就把那孩子弄死吞并了我的家产,我也没什么好说。反正便宜你总比便宜其他人好。”
    “……我还不至于这么恶毒,我也是个女人,不会对孩子下手。”
    王微无奈的回答道。
    “我可以保证,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护着那孩子,让他善始善终。而且你的这番家业将来等他长大成人,我会好好的还给他。”
    “呵,不愧是公主殿下,我这点小家小业还不放在眼里。”
    郑桀也没说信不信,只是随意的调侃了一句。而王微确实出于真心实意,她的目标可是整个江山,还真的没有把郑桀的地盘当成什么宝贝。只是如果现在得到的话肯定是一大助力,但等她实现了理想,登上了那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就会把这些还给郑桀的后人。
    郑桀信她才愿意托孤,她不想辜负了这份信任。
    第155章
    郑桀像是把该交代的话都交代完毕,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其实即便是现在,王微还是觉得郑桀挺渣男的,他始乱终弃了那个无辜的女孩子总是事实,这可不是愿意承认那个孩子身份还给他找出路能弥补的。可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而郑桀也看着没几天活头, 王微便不想再说这些。
    郑桀看上去也没了那股癫狂的劲头, 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我会叫人过来交代好后事, 至于那些人可以信那些人最好赶紧收拾了,也有个名单留给你。反正你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自己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