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杪点点头,喃喃了句, “好。”
将这封信收好,压在了平安福和同心结下,像是一个等待,等着一个未归的人,而这封信,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拿出来,放在它的主人身上,与她喝一壶烈酒,畅谈她经历过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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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的日子似乎过得极快,且春来了,人也不免有些困乏,岁杪时常睡得忘记了时辰,这些变化自然是没能躲过后宫里所有虎视眈眈的眼睛,岁杪自己还没发现这个问题,后宫的嫔妃倒是拿着这点小事在各宫中议论纷纷。
而恩玉宫自然也是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可李茵叶却不似别的嫔妃那般沉不住气,而是定了自己的心神,静待这件事的结果,可结果还没等来,倒是等到了御花园赏花的邀请。
也不知是哪个小嫔妃起的头,说是御花园的花开了,娇嫩美艳,所以派了小太监来请,李茵叶本就兴致缺缺,想拒绝了,可转念一想,御花园的花开是开了,可还没到可以赏花的地步,花或许只是一个由头罢了,真正的目的,得去了方才知道。
还能因为什么事,无非就是愿合宫里的那位,肚子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自认不是圣人,这些关于她未来的事情殃及到地位的事情,有那么一点点苗头她也会追问下去,本想安静得等着结果,可如今是她们主动找上来的,她定然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探知清楚。
李茵叶去到御花园的时候,亭子里已经聚了好几个嫔妃,喝着茶看着还没彻底开花的花蕊,醉翁之意不在酒,瞧见李茵叶来了后便起身行礼。
李茵叶今日穿着绣着牡丹的宫裙,衬得愈发的精致,她坐在位置上,轻声细语的喊了免礼,旋即看着亭子周围的花蕊,嘴角一勾,淡淡道:“妹妹们好雅兴,春才刚开呢,便赏花了。”
到底是不是赏花,其实众人心里头都心知肚明,有人笑着搭讪,“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每日烦心的事情众多,我们想替您分担却也有心无力,今日瞧见了花,便寻思着让娘娘也出来散散心。”
李茵叶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倒是有心了,方才可是你来请本宫的?”
那个嫔妃笑着,弯着眉眼道:“娘娘果真厉害,一猜便猜到了。”
“你是哪个宫的?”李茵叶状随口问道,“怎么好似以往都没见过你?”
“嫔妾是善德宫的罗嫔,”罗嫔笑着,奉了一盏茶端给李茵叶后,并没有在她自个儿的身上多加讨论,而是笑着岔开话题道:“如今开了春,大家还是不愿意多出来走走聚聚,往日就请安的时候能看见诸位姐姐妹妹。”
说到这,罗嫔的声音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瞧我,请安的时候也聚不齐。”
她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可大家都知道她的后半句是什么
——愿合宫的那位从来都没请安过。
李茵叶自然也是知道,不但知道,而且还不能说些什么,她端着茶,轻抿了一口,又听见人道:“听闻愿合宫那位最近变得特别的嗜睡,不知是真是假。”
果然,这才是她们的真正目的。
看来愿合宫嗜睡的话各宫已经知道了,李茵叶默了默,不知真假的道:“春日本就困乏,嗜睡便嗜睡,你们胡思乱想什么呢?”
“不是嫔妾们胡思乱想,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固合公主去和亲的前几日皇上不是留宿了愿合宫整整一夜嘛,”罗嫔说着,脸色有些变了,“如今这样算下来,正正好就是一个月。”
而如今一个月正好出现怀孕前爱嗜睡的习惯,紧接着,便是孕吐。
如今可不止她们几个人盯着愿合宫看,大把人盯着,可以说是整个后宫的人都没有一个能真的放下心来,原本以为身为皇后的李茵叶会比她们更急,毕竟皇长子出在了别的肚子里,而她却还没侍寝过。
可没想到,她根本一点都不着急,似乎还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淡然的来了句,“若是真的想知道,过几日等里头召见太医,不就知道了,现在在这里瞎猜什么呢?”
众人想反驳,可仔细一想,这也是有道理的,若是真的不对劲,愿合宫的那位定然是会传太医的,她们如今只等着便是。
李茵叶的话说的体面,可回到了恩玉宫后却哪哪都觉得刺眼,看这这不行,看那那不悦,总觉得心口堵了好几根刺,怎么拔都拔不下来,只能借着别的东西撒气。
安嬷嬷自然是知道她的怒气从何而来,她端着茶,上前轻声开导道:“娘娘,想开些,或许只是单纯的嗜睡罢了。”
李茵叶自嘲的笑了笑,嘴角一扯道:“你方才没听见吗,皇上在她那夜宿了一晚,到此为止正正好一个月,不是怀了是什么,为何不是半个月前嗜睡,偏偏在一个月的时候嗜睡!”
说着,李茵叶又道:“如今爹爹是彻底不站我这边了,我也要自己想想该如何做。”
安嬷嬷:“娘娘,老爷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只是说叫你稍安勿躁。”
“别说什么稍安勿躁了,若是他早些听我的,皇长子就不会是愿合宫那边出来的,”李茵叶狠狠的捏着茶杯,砰的一声摔碎在地上,“看,这就是稍安勿躁的后果,他不帮我,也别想着我能帮他!”
安嬷嬷轻声叹息,“娘娘......”
“别说了,”李茵叶微抬手示意她停嘴,旋即看着殿外的天,眉眼里早已没了当初刚进宫时那种憧憬和美好,声音淡淡道:“岁杪啊岁杪,我与你从来没有任何的仇恨,为何你总是要和我争夺一二,往日争夺京都第一才女便罢了,如今,皇后是我又如何,皇长子还不是她先生出来!”
安嬷嬷这会儿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闭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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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后宫因为她的嗜睡而鸡飞狗跳,唯独愿合宫内什么都不知,依旧过着她们的小日子,旁人没有一直伺候岁杪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清荷是自幼伺候岁杪的,对于她的一些习惯是非常清楚。
一到开春便真的能从白天睡到用午膳,午膳完后便又能继续睡,睡到用晚膳,总之,她的倦懒在春季体现的淋漓尽致,沉儿也有些担忧,问了好几次清荷需不需要请太医来瞧瞧,清荷只摇摇头。
她这般,承天宫那边自然也有所耳闻,严翊得知后,忙得不可开交抽空去了一趟愿合宫。
去到的时候,岁杪还懒洋洋的正起身洗漱,此刻坐在梳妆台前,照着铜镜在挑选簪子,簪子多,她一时挑花了眼,连何时严翊站在身后也为从得知。
直到小手划过一只白玉兰花的簪子时,耳边便蓦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这个衬你今日的衣裳。”
岁杪今日穿的正好是绣着白玉兰花的白色宫裙,如今开春了,衣裳不似冬季那般厚重,轻飘飘的,把她好的身材都给展现出来了,衬得她愈发精致娇美。
岁杪愣了一会儿回神,瞧见严翊不免有些惊讶,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嗜睡的种子也跟着飞散,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着实迷人,她欢喜的道:“三哥,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轻柔轻柔的,可加上她一直眼都不眨的盯着他,看上去似乎有些许的委屈,加之最近睡得好吃得好,小家伙的气色又好看了不少,白白嫩嫩带着点红润,一直盯着他看。
严翊没忍住想要逗弄她的心思,嘴角一扬道:“你这话是在怨朕许久没来了吗?”
岁杪哪里是这个意思,听见他的话急得脸色都红了,“三哥,我可没这个意思,你怎么、你怎么污蔑人啊?”
说着,她自个儿顿了顿,又加了句,“而且你本就许久没来了,我可没冤枉你。”
严翊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最担心的还是严苓,也不知她在边疆过得如何,如今能做的就是赶紧调查出朝堂和边疆勾结的到底有多少人,而据他所知,似乎还有他不知道的基地。
若是这个基地得知了,那么将那些人一窝端起也不是坏事,可朝代的更迭也不可能一下子一窝端,所有的位置都必须有人顶上去,不然也会是一盘散沙。
这些话在他心中,也缠着他让他忙上忙下,可他没说,他不愿让岁杪滩入这趟浑水,他的姑娘,来的时候干干净净,不可能让她因为他而沾了世俗。
“都是朕不好,”严翊将白玉兰的簪子拿在手上,轻轻的簪入她的发髻里,嘴角微扬道:“朕忙完了这一阵子,便带你出宫走走,朕说到做到。”
岁杪眼眸眨了眨,略作思考了会儿,“你只需带我去你以前的府邸拿几本游记便可,其余的,待你真的忙完了,再带我去也不迟。”
平日里娇纵惯了的人如今体贴起来也是别具一番风味,更何况还是心上人的体贴。
严翊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脸上,捏了捏后,方才心满意足道:“等朕。”
岁杪又缠着严翊替她选了其他的簪子,闹着闹着也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岁杪是饿了,严翊夹了什么菜便吃什么,一直到用完午膳后,岁杪方才又开始变得困倦,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严翊自然是瞧见了,眉心微蹙,仔细耐心的询问了几句后,叫小太监去传了太医。
这一番动静可不小。
太医来到后,仔仔细细的把完脉后对着严翊道:“无甚大碍,就是春到了困乏罢了,让娘娘睡便是,只是还得消食,多走动走动,也能打消困意。”
太医的话严翊记住了,往日的那种清冷不复存在,一直反反复复苦口婆心的叮嘱了几句要她多走动,可小家伙却不领情,也是懒惯了,一心想着午休,赶着他回去处理奏折,他一走,便又往床榻上一倒,晕晕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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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翊离开愿合宫,直奔承天宫,他这一来一去的,倒真的将后宫的天都给掀开了,于她们而言,皇上这一番去愿合宫就坐实了岁杪肚子里有皇长子的事实。
大家都不敢去问太医诊断的如何,但是都宣了太医了,可见这件事八九不离十。
后宫里人心惶惶,恩玉宫却出奇的平静,李茵叶同以往特别的不同,一个一个的试着香囊,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仿佛那日砸茶杯的那个人不是她。
安嬷嬷也是有些摸不准,不敢说,可她刚走进去,便听见李茵叶道:“太医去了?”
“回娘娘的话,去了,奴婢方才去打探,太医说是春季到了困倦罢了。”
李茵叶也没说信与不信,只淡淡的笑了笑,道:“你说,人最恨的是什么?”
安嬷嬷不解,道:“奴婢愚笨,不知人最恨的是什么,还请娘娘,指点一二。”
似乎是挑了一个她欢喜的香囊,她嘴角一弯,道:“若是一个东西在你以为完全属于你的情况下,有人抢走了,你会恨吗?”
安嬷嬷沉思了一会儿后,喃喃道:“恨。”
“那便是了,”李茵叶笑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似乎是很有感触那般,怅然道:“比起从未得到的失去,得到了再失去那才是最难受的,也是最让人发疯的。”
第44章 .高烧 一颗真心
外头因为景渊帝去了愿合宫看望岁杪, 并且传了太医而让众人感到人心惶惶,每个宫的娘娘们最近往来都特别的频繁,都下意识地认为太医所说的春困无非就是皇上为了保护愿合宫里的那位方才说出来的借口。
这些自我揣测的话自然是落到了愿合宫宫人们的耳朵里。
宫人们平日里伺候岁杪从没有像别的宫宫人们那般受委屈, 岁杪对他们如此好, 他们得了关于自家主子的消息自然是立刻去告知清荷姑姑。
落到了沉儿和清荷的耳朵里自然也是落到了岁杪的耳朵,清荷愤愤不平道:“娘娘, 这些人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 整天瞎琢磨这些, 你别搭理她们,省的气坏了身子,如了她们的意。”
“我知道的, 我气什么?”岁杪葱白的小手拿起一块糕点小口的咬了一块儿,甜味渗入嘴里, 她心情不免好些了, 才又开口道:“再者, 她们气她们的,我过我的就好,气坏的反正不是我的身子。”
她倒是瞧得通透, 总而言之,气不到她的身上便万事大吉。
“娘娘能如此想便是最好不过的了,奴婢还担心您气不过呢, ”清荷松了口气, 又沏了一壶花茶递给岁杪,“等过阵子就好了, 这会儿估计是她们闲着没事找事罢了。”
的确是有闲着没事干方才如此的理儿在,可到底后宫是个善妒的存在,其实岁杪刚听的时候, 只觉得有些荒唐,荒唐过后,便是无尽的无奈和无力,一个春困罢了,她们居然能够和皇长子扯上关系,后宫向来如此,她其实早就应该知道的。
再后来便是释怀。
这些人永远只敢在背后嚼舌根子,若是真的让她们翻出一点动静来,恐怕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想通了的岁杪自然是眼皮子懒洋洋的一掀,喝了口花茶才解了糖糕的甜腻,她过了许久,方才又道:“那就让她们误会去。”
她也不想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是她们误会的,又不是她故意搞出这件让人误会的事情,既然是她们误会的,那便让她们继续误会下去,反正又犯不到她这边。
岁杪这边松了口不去澄清这件事,那愿合宫上上下下便依旧该是如何便如何,外头流言四起,也没有一个人去解释。愿合宫该是睡得还是睡,可让岁杪这个贪玩的性子得知了这件事,便意味着这件事意义都变了。
简而言之,便是被动变成了她掌握了主动权。
岁杪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居然接二连三的去找景渊帝讨要这个,讨要那个。
三日内,居然要了不少东西。
时不时的说看上承天殿那个花瓶,第二日王福便送了过来,紧接着又说看上了承天殿内的一个夜明珠子,王福第二日又送去了承天宫,可谁知,第三日,岁杪竟然说看上了严翊龙袍腰挂处的那块玉佩。
这个悬挂在龙袍上的玉佩是象征着一国之君的身份,别说送了,旁人未经允许碰一下都会落得一个无视君威的罪名,可如今,岁杪居然直接说要这个玉佩,众嫔妃们只当是看笑话。
她们当然知道皇上是宠爱岁杪的,可是这个玉佩,众嫔妃们心中笃定皇上不会送,毕竟这个玉佩象征着的是身份,不是简单的一枚玉佩。
可没想到,景渊帝当时便解下来玉佩,放在了岁杪的手上,还宠溺的说了句,“喜欢便拿去。”
没想到皇上已经变得如此盲宠岁杪,玉佩可是象征着皇上一国之君的地位的,怎么可以说送便送,嫔妃们的心中自然是不悦和惊讶的,而岁杪倒是也有些惊讶,毕竟这个玉佩她也只是试探试探罢了,可没想到他真的直接给了她。
不至于受宠若惊,但是还是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回神,旋即笑得眉眼弯弯,然后也真的没有推辞,颠了颠这块玉佩后笑嘻嘻得道:“那岁杪就谢过三哥啦。”
严翊只笑着,捏了捏她有些肉肉的小脸颊,声音温润道:“就属你贫。”
岁杪没再和他闹,而是见好就收,拿着玉佩心满意足的回了愿合宫,可这玉佩到底是传出了事,更加加深了嫔妃们心中的她怀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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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去恩玉宫请安的时候,嫔妃们破天荒的瞧见了岁杪也在,虽然是快到了请安结束才来到恩玉宫的,也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任清荷扶着坐在了位置上。
也没有向李茵叶行礼,更没有请安,端着茶喝了几口后,便听见李茵叶问,“妹妹今日怎么起了大早,居然来恩玉宫请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