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可是岁杪,惹不起。
至少现在风头正盛,盛宠加身,不是皇后却比皇后的待遇好,这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若是今日争执起来,说不定沦落到刚进宫时那个丽贵人的下场。
理智回来之后,便是大肆的奉承,这后宫的女人变脸变得很快,让岁杪有些接受不了,她睨了她们几眼,没再说话,继续赏她的花,可没想着,耳边居然响起太监尖细的声音,而她的嘴角也跟着冷冷的勾起。
身边响起嫔妃们恭恭敬敬的行礼声,还有李茵叶温婉的免礼,旋即便是普通的寒暄,而自始至终,岁杪都看着那朵花,没有转头,往日没有行礼,今日甚至连头也不转。
可就是这般娇纵,却也无人敢说。
连太后和先帝都赦免行礼的人,轮不到她们几个人说,而李茵叶哪怕再不悦也还是得面上带笑的和岁杪寒暄,可就是今日,李茵叶似乎盯着岁杪久久不能回神。
视线尤为炙热,岁杪想忽略都难,在衣裳快被炙热的视线烧穿之前,她侧眸,看了眼李茵叶,视线平淡。
李茵叶坐在了她的对面,嘴角一弯,旋即直白的开口道:“方才远远一瞧,还以为是一朵花呢,我纳闷,后宫除了本宫怎么还有人穿大红色,原来竟是你啊。”
后宫只有皇后能穿大红,这是明面儿上的规矩,可她似乎忘了,岁杪在的地方,岁杪便是规矩。
李茵叶的话,岁杪一听,只笑了笑。
众嫔妃们的视线都往岁杪那里看了看,这会儿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岁杪身上穿着的是大红色的宫裙,上面还绣了金丝线的披肩,上面绣了盛开的牡丹花,看上去温婉华贵,哪里像一个贵妃,皇后都不敢如此穿。
若说李茵叶生气也是正常的,嫔妃们倒是都能理解,只是她们却沉默着,没有一个人搭腔,谁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皇上默许的呢,她们可不淌这趟浑水。
“啊,皇后娘娘说的是我的衣裳吗?”岁杪将手一转,欣赏着自己的衣裳,旋即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复而笑道:“我瞧着好看,便穿了,怎么,红色我就不能穿了吗?”
岁杪自幼生活在后宫里,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个规矩,可她今日的确是无心穿出的,只是见李茵叶,她便故意不顺她的心,不说爹爹的事情是否是她们一家的主意,可光是她之前的那件事,就够让她不舒服的了。
如今能让她不舒服,岁杪便不想那么快说出这件宫裙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然不能,”李茵叶这次似乎是不打算让步,她声音严厉道:“红色,自古至今,也只有六宫之主皇后能穿的,而你,只是贵妃,我这么说,妹妹懂了吗?”
岁杪笑了。
第53章 .责骂 不守宫规
御花园内。
春风拂面而来, 亭子里的边边角角都挂上了纱帘,风一吹,倒有种朦胧意境的美感, 岁杪靠着凉亭的圆形柱子, 姿态散漫,一双桃花眼带笑, 漫不经心的睨了眼李茵叶, 和她如今暴跳如雷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岁杪似乎从未动怒过, 每日都这么没心没肺的,哪怕她们话里话外都不好听,似乎她从始至终都是看戏的那个人, 而她们说的越激动她似乎就越开心,像是曲儿唱到了最好听的那个地方, 她的笑就像是给的赏赐那般, 笑容越大, 就是赏赐越高。
原本以为今日被李茵叶当众这么说,岁杪会恼怒,毕竟从未受过委屈的她怎么可能能忍受当众就差被别人指着鼻子说, 可没想到,岁杪依旧不温不火的脸色,似乎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李茵叶坐在她的面前, 对岁杪的态度格外的不悦。
尽管如此, 她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依旧笑着欣赏着自己的衣裳。
李茵叶觉得自己的脾气在岁杪这里完全绷不住, 她一个眼神就能将她的怒火挑起,可她哪怕气的再难受,她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不知妹妹听懂了吗?”李茵叶好脾气的再一次问道, “红色的宫裙,不是贵妃能穿的。”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原本以为岁杪也就能识趣,不说认个错,起码态度要好些,可岁杪,非但没有把态度放端正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散漫懒洋洋的道:“听懂了啊,然后呢?”
李茵叶气的胸膛起伏极大,可还是耐尽最后一丝脾气,好声好气道:“然后,你是贵妃,不可以穿红色,往轻了说,是不懂,可妹妹不是不懂,往重了说这就是知错还犯,藐视宫规。”
说来说去,岁杪哪里不懂李茵叶到底想表达什么,她笑了,这话说的这么直白她也不行再装糊涂逗她玩,于是掩唇笑了笑,“若是藐视宫规了,你只管同皇上说去,你同我说作甚?”
“我都明知故犯了,”岁杪赏花,懒洋洋的道:“你同我说,不是白费口舌嘛。”
平日里也没见岁杪说过什么话,可没想到岁杪的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虽说皇上宠爱,可如今是赤裸裸的挑衅,皇上再宠爱岁杪又如何,这次是岁杪先无视宫规,加之顶撞皇后,嫔妃们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就看看这次,皇上是站规矩,还是站岁杪。
李茵叶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岁杪都如此说了,她定然是不会就此罢休,更何况,岁杪的话,让李茵叶觉得,是时候有个借口去见见皇上了。
“妹妹这么无所畏惧,那我就真不客气了,”李茵叶抚了抚步摇簪,“皇上是位明君,本宫愿妹妹能够一直这么开心。”
李茵叶今日的火药味如此之浓,自然不可能单纯的只是因为她穿了红色的宫裙方才如此,那日景渊帝抱着蕙贵妃回宫的话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翌日请安的时候,李茵叶不可避免的听见了不少人议论纷纷,而议论里,自然是要带着恩玉宫的那位六宫之主,“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娘娘才是皇后,皇上盛宠加身,不过就是脚崴了,竟然让皇上亲自抱着回了愿合宫,而皇后呢,那次摔了割到手了也不见皇上过问过。”
“而且哪里有贵妃不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这句话一直是李茵叶心里头的一根刺,她哪怕没说过,可她心里头每每想到这件事的时候,要多不舒服便有多不舒服,且,她不说可以,如今从别人的口中听见,无非就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伤疤血淋淋的,撒了盐之后要多难受便有多难受。
亭子里的一群人没有人再先开口,安静了片刻后,王福的身影出现在御花园,似乎是在寻找岁杪,等找到了人,松了口气,面上重新挂上笑容,恭恭敬敬的对着亭子里的各位嫔妃们行了礼后,对着正在赏花的岁杪道:“娘娘今日出来赏花,让老奴好找。”
看来王福今日是来找岁杪的,王福是谁呢,他出现的地方,要不就是有皇上的地方,要不就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传达一些话。
如今瞧王福的话也是来找岁杪的,李茵叶的面色似乎有些不悦,一闪而过,面上还是温婉依旧,紧接着,嫔妃们都安静的等着王福的话。
只见王福也没避讳的,声音不紧不慢,笑着道:“老奴奉皇上旨意,说是今个儿天气好,皇上叫娘娘出来赏赏花透透气,考虑到娘娘脚不方便,皇上还叫老奴带了轿撵去接,可是没瞧见娘娘,老奴便自个儿先出来寻着了,没想到娘娘倒是自个儿出来赏花了。”
严翊一如既往的细心,往日岁杪听了,便默默的将这份心意收在心底,可如今,她倒是当着李茵叶的面,笑得眉眼弯弯,旋即嗓音温柔的道:“难得三哥记挂,正好,我也想回去了,劳烦王公公去把轿撵叫来,我这就回去愿合宫。”
王福应了,立刻转身去唤了轿撵。
这轿撵一来,李茵叶的脸色差点黑了,因这轿撵竟是皇上专用的轿撵。
“皇上说,他的轿撵较软,娘娘坐着舒服些,”王福说完又道:“且,皇上说,以后娘娘出行,便直接唤轿撵便可,无需问任何人。”
严翊其实平日里都是如此大度,可往日岁杪的感受也没今日来的深,可能是方才才与李茵叶起了争执,他这一个推波助澜的,倒像是在给她张脸。
可岁杪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睨了一眼李茵叶,旋即任由清荷搀扶着上了轿撵后方才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可惜了大红的衣裳,只穿了一会儿便要回宫了,下次得多做几件,穿腻方才好。”
王福垂眸,眼眸微动,说了句要回承天宫交差,于是便先行离开了。
岁杪坐在轿撵上,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御花园后,李茵叶方才愤愤的站起身,情绪倒不是太过于明显,只是脸色有些难看罢了,紧接着便离开了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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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宫内。
王福将凉亭里贵妃娘娘说的话告诉了景渊帝,后者听完后,将狼毫放在了一旁,嗓音淡淡道:“当真?”
“回皇上,老奴哪敢说假话,”王福道:“娘娘似乎和皇后娘娘因衣裳起了争执。”
严翊只是嗯了声,半晌后,问了个最为关心的话,“可赢了?”
王福稍楞,似乎没想到这才是景渊帝关心的,但转念一想,景元帝若是不关心娘娘,那么倒显得不正常了,“回皇上的话,似乎是娘娘略胜一筹,坐上轿撵的时候,还说穿腻方才好。”
眉微挑,男人单薄的眼眸划过一抹笑,旋即没再说话,似乎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王福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暗赞贵妃娘娘本事大,人没出现都能让景渊帝眼眸带笑。
而王福自然是没再提起,可殿外却传来了小德子的声音。
王福走了出去。
“师父,皇后娘娘来了,心情看上去似乎不大好。”
得!来找茬来了。
王福心悬了起来,景渊帝最近心情不好,自那日出宫回来后承天宫内的气压都低沉着呢,方才倒是难得见他笑了笑,眉眼和顺许多,如今倒好,春天还没到呢,冬天又跟着来了。
可那人毕竟又是皇后娘娘,王福哪怕胆子再大,他也不敢替皇上回绝了皇后娘娘,王福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硬着头皮往承天宫里面走去。
动静不小,况且小德子若不是遇到了难以裁断得事情,也不会叫王福。
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眼皮子都没掀,见王福踏进殿内,难得有些好心情于是便主动开口道:“什么事?”
王福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开口,壮了一会儿胆子后,他终究是开了口,“回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顿了顿,他又加了句,“就在宫门口。”
可预想之中的不耐烦却没有,景渊帝像是早就料到了那般,头也没抬,眼皮子微掀,嗓音漠然道:“传。”
王福弯着腰又走了出去。
主殿内沉寂片刻后,响起了轻轻慢慢的脚步声。
李茵叶穿着鹅黄色的宫裙,脚步轻慢,一步一步的走到主殿的中间位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翊坐在龙椅上,一手翻阅奏折,听见行礼的声音后,并未立刻说免礼,而是漠然道:“今日来找朕,所为何事。”
李茵叶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很。
毕竟他们乃是夫妻,虽然还没有圆房,可到底名义上还是,可如今妻子来了,丈夫也只问何事,换句话说,似乎是没事便不可以找他,李茵叶沉吟片刻后,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道:“皇上,臣妾想向您讨一个公平。”
她话说的干脆,没有拐弯抹角,严翊将奏折放下,狼毫放在了一旁,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桑也一如既往的冷漠,淡淡道:“什么公平?”
李茵叶将头磕在地上,发出声响,旋即红着眼眶委屈道:“皇上,从古至今,后宫一直都是六宫之主方才可以穿红色的宫裙,而臣妾今日瞧见,愿合宫的蕙贵妃穿红色的宫裙,臣妾好心提醒了几句,她非但不听,甚至还顶撞臣妾。”
“顶撞?”严翊似有不解,“岁岁如何顶撞你了。”
没想到严翊会这么问,李茵叶有些欣喜。
“回皇上,臣妾提醒她后宫之中只有六宫之主方才可以穿红色,念她或许不知,也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可她倒好,不但承认了自己知道身为贵妃不能穿红色,还说等有一日穿腻了方才好。”
话音刚落,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眼眸微动,旋即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这句话乍一听像是也觉得岁杪不懂事,打算为她平复冤屈,李茵叶欢喜的笑藏不住,立刻点头道:“回皇上,千真万确。”
可想象中那种替她平冤的声音却没有响起,男人轻描淡写的又问了句,“还有吗?”
李茵叶沉默了会儿,道:“没有了,臣妾知道皇上宠爱贵妃,可宠有度,如今贵妃她藐视的是宫规,还请皇上公平处理这件事,切莫因宠,而乱了宫规。”
李茵叶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严翊的一句话,半晌后,她忍不住抬眸一看,男人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眼底神情漠然,少顷,他方才开口道:“还记得刚进宫那会儿,朕同你说过什么吗?”
李茵叶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会!
“可是皇上,这件事根本就不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这是关于规矩——”
“朕的话,你还不明白吗?”严翊垂眸看着她,眼底没有丝毫的心疼和同情,看着她眼眶红红,他依旧开口道:“朕这里,岁杪,愿合宫的主子,便不用守规矩。”
李茵叶眼眶一酸,眼底的泪啪嗒掉了下来,强忍着委屈心酸,还要据理力争道:“皇上,这可是宫规啊,后宫不只有岁杪一人,几百个人,若是每个人都不守,宫规要来——”
“放肆,”严翊鲜少发脾气,可这次确有不耐,他蹙眉,怒意盎然,“朕需要你教朕如何为人处事?”
李茵叶缩了缩脖子,“臣妾不敢。”
“退下。”严翊头都没抬,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茵叶哪怕再不悦,再觉得不公平,也不敢再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提着宫裙的裙摆便告退了。
原以为,严翊方才追问,是因为想替李茵叶平委屈,殊不知,方才听王福说的只是一笔带过结局,可如今来了个能告诉他过程的,他自然是想看看,那小家伙背着他,在外人面前到底是有多娇纵。
而让他觉得好笑的是,这个鬼精的家伙,她似乎也不会让自己吃亏,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他的那颗心终于是稍稍放了下来,旋即对着王福吩咐道:“今晚去愿合宫。”
护着的时候自然是该护着的,可该“责骂”的时候还是得“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