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成刚起身没站稳,被这么一撞,又跌回了椅子上。
他脸色顿时更难看,“小兔崽子你往哪儿撞呢?”
陈芳秀怕闺女吃亏,想也没想就拖着伤腿下炕,把闺女护在身后,“你干嘛?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嫂子你娘家人就这么上人家做客的,你也不管管?”
胡秋香也没想到魏大成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是这么个脾气,十分尴尬。
她忙出来打圆场,魏大成却不买账,转头质问胡大嫂:“姐你就给我找这种人?你要愿意给人当便宜爹,你自己当,啥玩意儿!”
这句便宜爹一出,陆桃耳边就炸了,各种喵喵喵和乱码齐飞。
没等胡大嫂劝住兄弟,小姑娘已经在二五零的指挥下开了口。
“钥匙三毛钱一把,一块钱三把,你配吗?”
众人一愣,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陆桃再接再厉,“别人长得美,你想得美。”
这下谁都听出来她是在怼人,魏大成脸都绿了。
对面的叔叔表情太吓人,小姑娘被瞪得有些怕怕,但还是抱着妈妈的腿坚持把话说完,“你就你也想当我爸爸,你你你咋不上天呢?”
第35章 消息
小陆桃眼神怯怯, 声音甜软,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噎人。
魏大成脑袋顶上都要冒烟了,有心想把这个小丫头揪过来教训一顿, 却被自家姐姐死死拉住。
胡大嫂也尴尬。
但尴尬也得拦着, 这里可是陈家, 真闹起来, 吃亏的肯定不是陈芳秀娘俩。
胡大嫂拼命拽住自家兄弟,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孩子较啥劲?”
胡秋香也跟着打圆场。
毕竟这事儿让她办砸了, 要是真闹大, 等婆婆回来,她可没法解释。
两人连拖带拽, 总算把魏大成弄了出去。
走出陈家老远,魏大成还在骂骂咧咧, 质问他姐为啥拉他。
胡大嫂听得心烦, 干脆松了手, “你要是以后都不想说媳妇儿了, 你就回去闹。看人家听说你相个亲把女方打了, 还有没有人愿意给你介绍对象。”
“那就这么算了?我他妈还没被个三岁孩子这么说过!”
“你也知道她才三岁?跟个三岁孩子较真儿,说出去丢不丢人?”
胡大嫂一脸恨铁不成钢, “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压着点脾气,等媳妇儿说来家再说, 你倒好。”
魏大成不服, “不就是个二婚的,我还得哄着她咋地?”
“二婚咋啦?只要能挣钱能过日子,你管她是几婚。你哄着点她, 以后她挣的钱不都是你的?至于那俩孩子,等你们俩有了亲生的,让她把孩子送回娘家不就行了……”
胡大嫂怎么想,怎么觉得可惜,忍不住又数落了弟弟两句。
魏大成不爱听,说了句你有完没完,丢下她自己走了,气得她在原地干瞪眼。
另一头,胡秋香挨挨蹭蹭,回了陈芳秀屋里,想让陈芳秀别和卢桂英说这事。
陈芳秀抿抿唇,没说话,只把小闺女抱到炕上,“桃桃,刚才那些话谁教你的?”
小姑娘转头看看大舅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爸爸教的。”
陈芳秀眼里这才有了点笑意,亲亲她脸颊,“这种话以后别乱说,不礼貌。”
小姑娘点点头,抱住妈妈的脖子窝进妈妈怀里,“桃桃没乱说,那个叔叔坏,桃桃才说的。”
胡秋香就这么被晾在一边,尴尬之余,心里更不踏实了。
她敢不打招呼就把人带来,主要是觉得陈芳秀性子好,哪怕事情不成,也没事。
谁知道魏大成是这么个脾气,小姑子的态度也不太对,没有以前好说话。
胡秋香七上八下了几天,见婆婆始终没动静,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看来小姑子虽然生气了,但还是以前那个软和性子,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
结果才这么想着,上午卢桂英出了趟门,回来就把她和陈保国叫到面前。让他们把自己家的粮食分出去,以后自己开火,别来主屋这边吃饭。
两口子当时就懵逼了,尤其是对相亲那事儿一无所知的陈保国。
“妈,这是咋了?咋突然让俺们自己开火?”
胡秋香心里发虚,但想想自己开火,又费工夫又费柴火,主屋那边有啥好吃的都捞不着,也跟着开了口,“是只有俺们,还是老二和秀儿那边都自己开?”
卢桂英斜瞥她一眼,转头对大儿子说:“你问我咋了?你问你自个儿媳妇去。”
胡秋香心里一咯噔,陈保国却还没弄明白,“你说秋香?她又咋惹你生气了?”
老太太没理他,搬着借来的称去了仓房,“咱自己家也种了粮,我不亏待你们,你俩大人每人八百斤,小波和狗剩按五百斤算,一共是两千六百斤,你们直接抬走吧。(1)”
见老太太要动真格的,胡秋香彻底慌了,“妈!妈你这是干啥!”
她想去拽婆婆的手,却被卢桂英一把甩开,“事儿都干了,别扯那些没用的。”
这下连陈保国都看出不对了,沉下脸问媳妇儿:“你到底干啥了?”
胡秋香目光躲闪,“没、没干啥,就是给秀儿介绍了个对象。”
陈保国一愣,“就只介绍了个对象?”
他总觉得光这点事儿,自家妈还不至于。
上次秀儿受伤,妈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也只叫他们带上东西去秀儿那赔礼道歉,说下不为例。咋这回就让他们自己开火了?这不是变相分家吗?
陈保国心里发急,“妈你消消气,你要是不痛快就骂我们两句,别气坏了自个儿。”
“你俩主意大,我哪敢骂你们。”卢桂英冷笑,“你们要是看秀儿在家住着不顺眼,想赶她走,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坑她!”
这话说得重,陈保国有些受不住,“俺、俺们没那意思。”
“没那意思?”
卢桂英把称重重往地上一放,横眉怒视儿子儿媳,“没那意思还跟我对着干,背着我把人领家里来?你瞅瞅她给秀儿找的啥玩意儿,一个劳改犯!”
“你说他是劳改犯?”胡秋香惊了。
“七年前他把人打坏了,进去蹲了五年。连这都不知道,你也敢介绍给秀儿!”
老太太怎么看自家大儿媳,都觉得大儿媳除了抠,还蠢。
胡大嫂和魏大成来过这件事,当天她就知道了,一直没说什么,就是想先摸摸底。
没想到打听了一圈,魏大成不是身体有毛病,是人品有毛病。七年前他进去了,出来也没好好改过,照样喝酒耍钱当街溜子,也不怪没人愿意让闺女跟他。
老太太想想就火大,“我看你就是见不得秀儿好,把她往死里坑!”
卢桂英铁了心,谁拦都没用,愣是当着一家人的面把粮食分了。
陈保国和胡秋香四处求助,老爷子陈广发只沉着脸不说话,黄小梅向来沉默,完全指望不上。
至于老二陈保民,听完来龙去脉他比老太太还暴躁,差点打上魏大成家。
只有陈保科帮着说了几句话,也是劝老太太别太生气,气坏了他姐心里好难受了。
因为这事儿,陈家一整个中午都气氛压抑,大房那边更是连饭都没做。
见胡秋香只顾着抹眼泪,陈保国不耐烦,“你行了,赶紧做饭去,狗剩该饿了。”
“脸都丢光了,还做啥饭?咱妈也太不给咱们留脸了……”
“你也不瞅瞅自己办的啥事儿,还想咱妈给你留脸!”
“我、我那不是不知道嘛,咱们又不跟他们家一个公社……”
“上次你就说自己不知道,这次还说,你到底知道个啥?”陈保国彻底火了,“胡秋香,你别跟我说你给秀儿介绍对象,就一点私心没有。”
胡秋香被说中心事,一窒,“我那不也是为了你跟孩子,为了咱们这个家。”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她底气又足起来,“小波和狗剩都是小子,将来不说媳妇儿啊?说媳妇儿不要钱吗?你非要养他们娘仨,是不是想让你俩儿子打光棍?”
“谁说我养他们了?秀儿不是给生活费了吗?”
:“就她手里那点钱,能用多长时间?你还真以为她能一直编草帽卖啊?这玩意儿好几年不坏一个,咱们公社能买的都买了,以后卖给谁?”
两口子话不投机,大吵了一架,直到晚上睡觉,依旧谁也不搭理谁。
胡秋香摸着自家丈夫的脾气,觉得用不上两天,陈保科就该消气了。
到时候去跟婆婆道个歉,好好求一求,这事儿说不定就能过去。
没想到陈保国还没消气,公社妇联来人了,说要在他们大队搞个手工草帽的试验点。
跟消息一起来的,还有县里其他公社的订单。
郝主任组织那个节目,不仅在县里表演了,还在各个公社都演了一圈。
县里让他们公社先搞个试验点,如果效果好的话,过年想办法把节目推到市里去。
因为订单的数量有些多,郝主任干脆叫陈芳秀准备准备,在青山大队开个班,教队里有空闲的妇女编草帽。工资的话,就按工厂车间主任的给她算工分。
这下整个青山大队都轰动了,没等陈芳秀开班授课,就陆续有人来她家套近乎。
来的人各个满脸堆笑,不少还拿了东西,都想第一批学,早点开始挣钱。
她们把陈芳秀从头发丝夸到脚指甲,夸完犹觉不够,又接着夸陆辉和陆桃。
爱美的小桃桃没少听人说她漂亮,说她可爱,说她招人喜欢。听得整小只飘飘然,眼睛一直笑弯着,像只又甜又幸福的水蜜桃。
结果正美呢,突然有人说:“你们家桃桃这么稀罕人,要不咱们定个娃娃亲?我们家宝子可喜欢她了,成天跟我说桃桃妹妹长得好看。”
陆桃傻了,问一边正写作业的陆辉:“哥哥,娃娃亲是什么呀?”
陆辉皱着眉想了半天,脸突然黑了,“定娃娃亲,就是让你给她儿子当童养媳。”
小姑娘一听,使劲儿摇头,“不行不行,她家大宝哥哥眼睛太小了,不好看。”
“对,不好看,咱不能和他定娃娃亲。”
陆辉脸色刚缓和一点,就听软糯的小奶音又道:“要当童养媳,也给魏朝哥哥当。魏朝哥哥好看,还给桃桃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