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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青楼红袖酥手招
    能赊欠官府酒账不还的又岂是寻常人,霍县尉立时心中懊悔起来。
    “这赊欠官坊酒账的酒楼除了这杏花楼,还有城北的得月楼!”严主薄极力压低着声音:“这两家酒楼都是同一人的产业,东家姓黄名达,胞兄是蔡州通判黄炳!”
    随后,严主簿将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这黄达以生意需要周转为由,在上任知县御任前,数月间从平舆官营酒坊赊取五千贯酒水,之后再买酒时便实付酒钱,丝毫不提之前赊欠酒债之事,何况这五千贯钱也不是小数目,是要涉及到官员考绩的。
    宋朝官员考绩,刑名税赋都是列入之内的,五千贯对于月俸只有十五贯加上十亩官田收入的知县来说可谓是天文数字,常言道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亏空又岂能由知县自掏钱袋。
    “难道大老爷未曾遣人前去催讨?”李都头问道。
    “司管酒务的吏目曾派小吏前去催讨,对方只是装聋做哑,催讨的急了险些被王家的家奴打将出来!”严主簿长叹道:“若这亏空填补不上,朝廷考绩时县尊大人的前程恐怕要受些影响!”
    沉默半响的霍县尉似乎想起什么,开口道:“霍某若不曾记错的话,这黄通判在蔡州己经连任两任,按本朝惯制待这一任任满,知州一职非其莫属,况且通判一职本身便有监督州府官员与评考属下之能,县尊的考绩亦在其的掌握中!”
    “若非是县尊大人怕伤了和气,这酒钱早早便讨要回来!”严主簿嗤笑道。
    其中的原由,乐天这时才明白过来,这黄家赊欠酒钱不过是个由头,无非是想向知县勒索些好处。其间更明白了一层道理,这严主簿与县尊大人的关系非比一般,而县尊大人在姚四这桩案子上帮助霍县尉,也是心存拉拢之意。
    严主簿话音落下,席间陷入沉寂,在五品通判面前,县里的这些芝麻绿豆官算的了什么,但严主薄能这样说话,意味着县尊大人也是有背景的。
    讨债这事放在历朝历代,都是件令人头疼的事,眼下的这桩酒债更有一层背景因素可谓棘手,想来这县太爷若是识趣送上些好处倒也好办,但看县尊的姿态分明是不买这黄通判的账。
    听出严主簿的弦外之间,这县尊大人似乎也是有背景的人物,才不屑于这黄通判,却又不好用强。上一世乐天也是活过三十多岁的人,对文的武的各种讨债方式乐天也是多有耳闻,眼下自己活在这个世道,自然要为自己多加考虑。若这酒债被自己追讨回来,自会得到县尊的赏识,却又可能会惹恼了那位黄通判,心中开始权衡其间利弊。
    “属下或许可以为县尊大老爷分忧!”揣测半响后,乐天心中有了主意,开口打破这平静。
    严主簿眼神一亮:“你有办法?”
    今晚严主簿本无意提及此事,乍见乐天吟诗做词颇有名士风范,姚四案中的表现令更是令人抢眼,故在酒席上提起此事,也是有意要看乐天的见解。
    李都头被乐天所言吓的心中一颤,忙开口斥道:“二郎,你酒喝多了,在主薄老爷面前切不可胡言乱语!”
    “你且住口!”严主簿呵斥了李都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你若是能讨回这五千贯酒钱,本官向县尊大人替你求个正式吏员,你也是读过圣贤书之人,免得再做这贱伇的勾当!”
    衙伇在乡间市井看似风光,然而在士人眼中不过是下贱勾当,县衙中的正式文吏则由读书人担任,虽远不如官老爷那般威风,但地位远非三班衙伇所能相比,便是李都头见到衙里的正式吏员也得客客气气。
    一张大饼摆在面前,惹的乐天心动。
    乐天认真说道:“想要将酒钱讨来,小人还需主簿老爷配合!”
    “那是自然!”严主簿点头,眼底尽是期待之色,希望乐天开口说下去。
    微微一笑,乐天压低声音:“此地便是杏花楼,难免人多嘴杂!”
    严主簿会意,点头不语。
    事己议妥,霍县尉又将女伎唤回坐陪,吃酒聊些风月方才散去,严主簿怀有心事,霍县尉又刚纳小妾,自是没有女伎陪宿的念头,而李都头自乐天开口后,心中惴惴尽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宴罢出了杏花楼,躬身送二位大人上轿离去,李都头将乐天拉到无人之处,张口埋怨道:“二郎,你太孟浪了,老爷间的事情如事神仙打架,岂是你我这些胥吏所能掺和的!”
    “主簿大人向你我推心置腹,我岂能拂了大人的心意!”乐天劝姐丈息怒,接着说道:“何况此事并不难办,事成之后小弟不仅被县尊视为心腹,这县衙内又有谁不对姐丈客客气气,那吕家又算的了什么!”
    “原以为你心思活络足智多谋,不想你却鼠目寸光!”一脸怒意的李都头咬牙切齿,随后一甩衣袖冷哼道:“既然如此,我不如早些辞差带你阿姊远离平舆,免的日后被你牵累受辱!”转身疾步离去。
    看着姐丈气急败坏离去的背影,乐天长叹了口气,又暗笑姐夫太抬举自己,自己不过一县衙小吏便是替县尊出了个主意,又怎会被通判老爷知晓。
    “夜间凉了,乐先生立在这里不怕受了风寒?”就在乐天欲转身回去,一道有若莺啼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言,乐天先是一惊,平舆县是凡认的自己的人开口至多叫一声乐差爷,何曾有人以先生称呼自己,遂借着月花遁声音望去,只见一顶小轿走来,停在自己的身边,轿帘从里边拉开,露出一张皎好的面容。
    心中立时想了起来,这女子就是筵席上陪坐在严主薄身旁的女伎,却又想不起姓名,只好道:“原来是姑娘!”
    “妾身见先生仰视夜空,今夜又月朗星稀,先生莫非又有佳作出口?”那女伎掩口轻笑。
    “姑娘取笑了!”乐天无奈道:“几日前不过借得酒醉,胡诌几句贻笑大方的张狂之词,当不得真!”
    那女伎掩口笑了起来,揶揄道:“若先生这桃花庵歌都是张狂之词,这天下间就没有什么佳作,更无几人能称得上名士!”
    “罪过,罪过!”乐天忙苦笑道。
    “姑娘,天色不早了,夜间又有几分清寒,早些回去歇息罢!”冷风拂过,守在轿旁的婢女抖了抖身子说道。
    那女伎点了点头,对乐天道:“奴家斗胆,若先生不嫌寒舍简陋,请府上一坐!”
    一句话令乐天心中暇想无限,随即冷静下来,想来这女伎不过是说些客套话,岂能当的了真,遂笑道:“姑娘且先请回,乐某酒后头晕且步行散些酒气,他日登门拜访!”
    “前面可是乐差爷么!”乐天话音落下,又有一声娇唤传入耳中,见又是一顶小轿旁边随着一个婢女走来。
    “敢问何事?”乐天礼节性的问道。
    那婢女走到乐天面前,盈盈一礼:“眼下夜色尚早,乐先生若是得闲,我家盈盈姑娘请郎君夜半赏月,抚琴以谢先生赠词之谊!”说话间,轿帘掀起露出盈盈姑娘的面容。
    那坐于轿中的女伎见到盈盈姑娘,眉头微蹙:“盈盈妹子已经得了先生的词,还来纠缠先生做甚?”
    “月茹姑娘在这里纠缠乐郎君,怕也是想求郎君作词相赠罢!”未待盈盈姑娘说话,那婢女反唇相讥。
    听到争吵,乐天头大的同时又有几分自得,胡乱抄得几句诗词,不料想惹的青楼女伎相缠,心中有些飘飘然。再见这几个女伎的姿色远胜那青云观中的道姑,心中更是有些蠢蠢欲动。
    “乐郎君夜半不回,原来是被你们俩个狐媚子纠缠住了!”月色下,又一顶小轿徐徐走来,伴随着话音落下轿帘挑起,又是一张娇颜色落入目中,却是之前坐在霍县尉身边的女伎。
    “没想到连兰姐儿也是追着乐先生的词味追来了!”轿上名为月茹的女伎轻笑。
    没理会这名叫月茹的女伎,那被称做兰姐儿的女伎向乐天抛个媚眼:“乐郎君这几日若是得闲,不妨来奴家那里坐坐!”
    “一定,一定!”乐天客气道,随后又拱手说道:“在下明日在还有些差事要做,今日就不打搅诸位姑娘了!”
    不是乐天不留恋这风花雪月的温柔乡,只是眼下情形开罪了哪一家姑娘都不好,只能抑住脑海中的翩翩浮想,不如索性离去。
    “既然先生有事,那奴家便先行一步,在家中静候先生大驾!”几个女伎于风尘中讨生活,自然是心思灵珑剔透,明白此时乐天的处境,纷纷点头起轿离去。
    夜色中几顶小轿渐行渐远,就在乐天飘飘然正欲转身离之际,夜色间却隐隐听得有婢女的声音传来:“县里的才子与富家翁们对姑娘趋之若鹜,姑娘何苦自降身段去搭理会一个差伇!”
    今晚被几个女伎围拢,令乐天小小的虚荣了一把,自忖若是自己多抄的几首吟风弄月的词调,这些女伎怕是会争先恐后的自荐帎席,然而心底尚未来及得意,不知是哪个婢女的声音落入耳中,却令乐天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失了撩妹的机会,回想起几贯钱一桌的山珍海味,席间诸人俱有女伎坐伴,自己却一人独坐,又想起自己每月只有一贯钱的薪水,令乐天心中越发郁闷,叹道:“囊中羞涩又被婢女无端谑戏,大丈夫岂甘如此,岂甘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