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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心里有个声音甚至气若游丝地在说——抱紧他,抓住他。
    可真正的闻人椿仍是在霍钰的后脖颈处抓出了一道印子。
    一直到忍无可忍,霍钰才松手离开她。
    “你放开我。”她胸口起伏着,说不出是紧张、郁闷、烦躁、兴奋。白皙露出大半,夹着方才吻出的红晕。
    那件原本属于霍钰的旧衣裳早就禁不住两人厮磨,大半个肩膀都是一丝不挂。
    喉结处不禁滚了滚,霍钰挪开眼,替她将衣服重又裹好。
    闻人椿像只惊弓鸟,躲到一半才发现他是在替自己理衣服。
    “我自己来。”她很怕,因这是她头一回与人相濡以沫,又不止于此。
    霍钰却在手上加重了力气,绷着手背扯着那件袍子,不由她脱身。
    “小椿。”他将她的名字念出好多情绪。
    闻人椿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忙着堵住他:“二少爷,我困了,我想回去。”
    他们都是执拗的,一个退,一个进,最终仍是僵在原地。
    “我不会把你嫁给文在津。”他眼波流转,从她眉梢到她眼角。
    这一句话十个字,没有一个戳心眼,闻人椿却咬着下嘴唇,不可自控地流下两行清泪。她其实是爱哭的,只是藏的好,可这一次,因他抓着自己,她没办法在须臾之间偷偷将眼泪抹掉。只能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个敏感又脆弱的人。
    “小椿,当时在海上,你不该管我的。”他伸手,常年握笔的手指边上有厚重的老茧,擦在闻人椿眼下最柔软的地方。
    有些疼,又很喜欢。
    “怎么办,我要拿你怎么办?”
    闻人椿耸起的肩膀不断颤动着,她小声嗫嚅,连连摇头。
    霍钰知道,没说的话,她听懂了。
    他们不是不可以在一起。人前相拥,人后相爱,饥饿时彼此喂食,夜黑时抱团取暖,没有一桩是他们做不到。
    可以后呢。漫漫长路,荆棘与豺狼伏在一旁,还有过往发下的誓言变成拦路巨石。
    “算了吧。”闻人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语气里尽是哭腔。一只比霍钰更粗糙的手将他的拂开。
    趁还未开花就忘记这朵花,这是最好的办法。若是守着这朵花、爱上这朵花,等到花谢那一天,自己会疯会傻。
    那还怎么活成陈大娘那般潇洒。
    闻人椿苦笑。
    “闻人椿!”近乎低吼,霍钰将她再度掠至怀中。
    她忽然有了脾气,使了浑身力气在他怀里挣扎不停。她骂他,就像从此以后要与他割袍断情一般。一开始还称呼“二少爷”的,骂到后来全是“霍钰”
    她不晓得,霍钰被骂得通体舒畅。
    他知道那些都是真心话,他知道她骂的每一句都是因为在乎。
    他一直都知道的,她爱他。
    “无论发生什么,陪在我身边好不好。”他对她说了那晚的最后一句话,而后是奋不顾身地蚀骨狂欢。
    克己复礼,无爱无怖,在贪嗔痴面前皆是狗屁。
    第39章 附属
    屋子好黑, 泥地好硬,还有她身下,居然压着两卷硌人的佛经。再一摸, 他们竟是落在了一切诗词歌赋阿弥陀佛之中,
    方才毫无察觉, 闻人椿缓过神,忙不迭扯了袍子的一角盖在整张脸上。可那袍子, 无论哪一件都是霍钰的, 其上气味和刚刚jiao合时分搂在怀里的如出一辙。
    “都是人妇了, 还害羞。”霍钰从她身上撤出, 侧过身睡在她一旁。他看不惯她胡乱罩着自己的模样,将本能蔽体的两件袍子弄得只能遮住一个脑袋。于是硬生生将袍子从她手里夺出, 抖了抖皱在一起的地方,似薄被盖在身上。
    闻人椿闭着眼,一副“我先睡了, 你随意”的赴死模样。
    霍钰的嘴角弯着, 怎么都下不来。他撑着脑袋, 微微探头, 在她耳边贴心地问了句:“要不要给你拿卷书垫在脑袋后头?”
    闻人椿哼了两声不作答。
    “冷不冷?抱你去床上吧。”
    勉强哼一声。
    “睡了?”
    睡了, 所以连哼哼都省了。
    这倒是方便了霍钰直接动手。
    闻人椿的额头被挠得痒痒的。霍钰平日描龙画凤厉害, 此刻替她理起头发却是毛手毛脚。这个乌龟王八蛋,方才还在给自己束发, 转眼又将它全盘扯散了去。情动时分,甚至揪着她的头发一缕缕吻过来。
    羞得没边。原来他平日都是道貌岸然装出来的。
    “霍!”
    她受不住他这样轻轻柔柔的bo弄,猛地睁眼,却正对上他下巴。许是海上过得粗疏,他下巴青色比从前深了许多, 爱捉弄人的少年影子渐渐远去。
    闻人椿无法继续遥想,霍钰的吻已经落在她的眉中间。
    额头的正中心,没有那些意浓情深的灼热欲望,平静的吻郑重落下。
    没有任何许诺,于她于他,此刻风雨中的安宁就是最大的福祉。
    历了一番qing爱,闻人椿仍是早早醒来。她望着霍钰的眉眼,开始肖想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譬如自己真能成为他过了门的媳妇,能否习惯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此不用干活的日子。
    想着想着,自己先笑了,又怕闹醒霍钰,便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好久没见你这么笑了。”大概是闻人椿扭着身子来瞧他的时候,他便醒了。此刻以为她要起身,便伸了伸手将她摁回怀里,“好歹算是个小洞房,再同我睡一会。”
    洞房、花烛、拜天地、凤冠霞帔扮红妆。
    闻人椿贴着他胸膛憋出一句话:“不要胡说。”
    “委屈了?”霍钰埋头瞧她,鼻尖似是故意为之,在她的脸颊上蹭了又蹭。
    “这在我们家乡叫做苟合。”
    “嗯?你我手上不是早有一枝椿花定情。”说着,霍钰将闻人椿的手从被子下抽出,就这么直直地往那朵花上亲了去。
    他惦记了许久,如今这朵花终于开在他手中。
    “小椿。”他索性刨开自己的真心,“待我了结娘的事情,便八抬大轿娶你回府。”
    “八抬?”
    “嫌少了?”
    闻人椿摇头,往霍钰怀里缩了缩:“只有大娘子才能用这般礼仪的。”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箍着她的腰又紧了紧:“事已至此,我会想办法的。”
    人在年少时,都以为有情便可胜天。
    日子从此和了蜜。
    不管是苏稚还是陈大娘,都说她近来养得不错,面色红而娇,嘴角还常常带着弯钩。她们都将源头归于霍钰。闻人椿倒不这么想,她觉得一切都是因为她有家了。
    失了太久的家,终于重新黏在了一起。
    她不再是无根浮萍随波逐流。
    有人会一直牵着她的手。
    与闻人椿的心情一样如火如荼的,还有系岛的船队商贸。系岛在贸易方面,本就是三岁稚儿的层次,霍钰只消拿出一半的本事,便可赚得两面开心、钵盆盈满。如今他正准备将二娘曾经交好的商户拢起一些,而后以临安为中心,渐渐向其它城镇扩开。
    夺回霍府始为一。
    闻人椿是这样劝的,霍钰也是这样想的。
    而闻人椿自己也没闲着。借了点霍钰的光,她不必再去喂养兔子鸡鸭,不过药场那边她依旧坚持随队上山采药,而后按着文在津寄来的医书,挑些派得上用处的方子,一个个轮番调配。她是不敢用在人身上的,就拿一些病兔病鸭当作患者,治得不错才缠着霍钰要给他试。
    “小椿,就算是在系岛,谋害亲夫也是要死的。”霍钰每次都这样,皱眉,板脸,不情愿。非要闻人椿肯献出自己的凡胎肉身当作报酬,他才勉勉强强答应。
    闻人椿总觉得自己被他占尽了便宜。
    可她爱他,故而这些似乎也算不上吃亏。
    你情我愿的鱼水之欢,他欢她亦然。
    故而后来哪怕一切走到了歪处,她都没恨过这一段。
    药场外传来轻松步伐。
    “你这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大起来啊?”苏稚见什么吃什么,此刻剥了块红豆方糕。她肚子愈发鼓了,似是长了个小圆球,连着胃口也大起来。
    闻人椿赶紧放下手头草药,洗过手,给她热上一碗安胎汤。这是医术中的方子,同系岛现有的并不一样。闻人椿起初不敢用,怕地缘差异,好心做坏事。可苏稚妊娠反应大得厉害,系岛的安胎汤怎么喝都不见好转。她这才决心一试,还往不怎么待见她的医馆老大夫那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回,才拿出了一副保证不伤人的。
    许是诚心感人,苏稚吃了大有好转,引得其它孕妇人都来求这安胎的方子。霍钰甚至笑话她不懂生意经,将这宝贝方子才卖出一个茶水钱。
    “做好事懂不懂呀。”何况闻人椿也不是傻的,她那祛疤的药膏就在系岛赚了许多。只是她无甚野心,不想一百桩事情都为一个利字活着。
    苏稚瞧闻人椿不回她,又伸手轻轻拍了拍闻人椿的肚子:“大夫说了,我肚子里的是个男孩。你也紧着点生一个,生个男娃娃就凑个文武双全,生个女娃娃嘛,只要她愿意,就给我做儿媳妇。”
    “姻缘之事天注定,就怕你喜欢,你儿不喜欢。”闻人椿摇头,随意回了一句。
    苏稚悻悻地扁扁嘴:“那便认作义妹好了。多个兄长疼,总不是坏事。唔,就是便宜外头人了,真是的,凭什么呀!。”
    “八字没一撇的事儿都能气着你。”闻人椿笑她。
    “哪儿呀。你同霍师父都睡进一个屋儿了,这孩子不是早晚的事儿嘛。”
    “再等等吧。”
    “等什么呀。大夫讲了,你我这个岁数最好生养。人家还未遇到缘分,自然得另说。你这可是干柴烈火大好时候吧。”
    瞧瞧这词儿用的。
    闻人椿虽不是不谙世事的含苞少女了,还是红着脸拦住她:“别瞎用词儿。”
    “反正你知道我的意思。”苏稚,如同系岛大部分妇人,在此事上都毫无避讳。如她们所说,传宗接代是光宗耀祖,颠鸾倒凤怎么就成龌龊之事了。
    又不是和姘头一起伤风败俗。
    闻人椿以为有理,可自己还是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