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只到膝盖的小机器人抱进了怀里，声音轻轻的，似乎有些缥缈：“小九，我有点疼……”
    “殿下不疼，拍拍，痛痛飞走。”机器人小九的声音嫩嫩的，冰冷的金属小心翼翼地拍在少女的手背上，却让人心头泛上了一点暖意。
    颜夕眨了眨眼，反手握住了小九的机械手，笑着重复了一遍：“痛痛飞走
    ？”
    她向来是个情绪调节很快的人，这股伤感脆弱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她又和小机器人玩闹了一会，最后一道余晖消散在天际，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小九，你先去充电吧，我有些累了，去卧室休息一下。”
    颜夕弯下腰，将机器人重新放在了地上，朝着它挥了挥手。
    小九点点头，关节扭动了一下，右手举过了头顶：“殿下晚安。”
    “晚安。”
    被子里面似乎还弥漫着阳光的香气，让人的神经忍不住的放松。颜夕完全陷入了柔软的包裹之中，紧凝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
    对面最里面的房间里，轮椅上的男人低低咳嗽了一声，脸上泛起了一点病弱的潮红。
    他唇畔翕动，未完成的器件还零星地摆放在桌子上，他却失去了继续的心思，视线投向了墙面的方向。
    ——尊贵的殿下，欢迎回来。
    ***
    空气中的浊气翻滚涌动，触目所及的世界，一片萧瑟，风雨飘摇，人命如草芥。
    弥漫不散的，是恶心的酸臭味，令人胸口压抑，像是坠着沉甸甸的石头，重重的疼痛。
    “殿下，今天空气中的浊气浓度又上升了零点一个百分点。”
    “殿下，据观测，今天的浊化兽分布范围又扩大了，我们的生存的空间在不断地压榨。”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耳边充斥着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心中仿若一团乱麻，完全没有前路。
    她该怎么办？废星人类的前路该怎么办？难道文明……真的就这样灭绝吗？无计可施，无法改变。
    转而画面破碎，全部的人声全部消失，四周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看不清脸的少女孤独地站立在空荡荡的黑暗之间，声音有些颤抖，却充满着坚定。
    “以灵髓为引，献祭……”
    第42章 凯特王城 奇怪的噩梦
    痛彻心扉。
    漫天的孤独席卷而来, 似乎要将人彻底逼疯。
    无尽的黑暗之下，少女的身体包括全部的灵魂都化为了一块块的碎片，像是锋利的刀刃不停地在脑髓中搅动。
    少女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下一秒, 空间破碎，斗转星移。
    颜夕睁开了眼。
    熹微的阳光穿过透明的窗面，在台子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窗明几净, 空气清新, 是格纳军团医疗区的寝室。
    少女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些未睡醒的迷茫，她举起了双手，梦中那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似乎还萦绕在心尖。
    卧室门外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沉思，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
    在颜夕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机器人小七每天早上仍然会遵循程序的指示，将送来的食材洗净切碎, 等待少女的归来。
    不得不说, 推开门时, 看见阳光下厨房台子上忙碌的小身影时, 少女的心中, 浮起了一点说不出来的安稳和暖意。
    捕捉到开门的声音，小机器人扭过了脖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殿下殿下, 早上好！”
    颜夕弯了弯唇, 走近了几步, 声音轻快：“小九, 早上好。”
    她摸了摸小九圆溜溜的脑袋，小九笑嘻嘻地仰头看她。
    厨房一侧的小窗是开的，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着，从外面偷偷地溜了两缕进来, 静悄悄地拂过了少女秀美的面颊，又悄然飘走。
    让人的心情自然而然地愉悦了起来。
    雪白的面团被揉搓，素白的双手动作之间，一拉一折，一伸一扯，开开合合。
    揭开盖子，高汤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咕嘟咕嘟地冒泡。
    纤细的面条被放进沸腾的高汤之中，像是炸开的雪色花瓣，上下升浮之间，翠绿点缀其上，添了几分生动的颜色。
    汤面需要趁热吃，才能保持刚出锅时的鲜美和嚼劲。
    因此，颜夕的动作很快，从汤面出锅到她站在另一边的门口，不过两分钟时间。
    屋门打开。
    一段时间不见，轮椅上的男人身体似乎更弱了些，肤色苍白如雪，宽大的衣袍之下，身材瘦削，下巴尖尖的，惹人垂怜。
    “酆区长，早上好。”
    少女面带笑意，举了举拿着东西的右手。曦光摇曳，少女肤白唇红，眉眼之间仿佛蕴着几分艳色，明艳动人。
    酆子石定定地仰视着少女，像是要将少女的模样一寸一寸地镌刻在心底，他放在轮椅上的手指不经意间动了动。
    “殿下，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男人苍白的唇畔勾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酆子石的房间中还是熟悉的简陋，折叠小桌前，两人对立而坐，点缀着碧绿的汤面鲜美而富有嚼劲，浓郁的高汤和青菜的清香，搭配和谐。
    “殿下的手艺越发进步。”酆子石动作优雅，解决的速度却不慢。
    颜夕顿了顿，垂着眸，似乎有些不舍的叹息：“酆区长喜欢就好。只可惜，明天我就要和圣殿的人一起回王城了，距离遥远，不知道下次和区长再见，又得是什么时候了。”
    她的眼神不经意间落到了男人的面颊之上。
    却见酆子石轻轻笑了一声，道：“那之后恐怕还能幸运地多蹭殿下一段好吃的。”
    “哦？”
    酆子石解释：“前几天我刚好接受了凯特王城第一科研所的任职邀请，即将动身前往王城。”
    这么巧？
    之前凯希不是说酆子石在浊林边界线游历多年，似乎在找什么人吗？
    浊林……净化师……圣女……所以说，酆子石等待的人，就是她和夏沫？天道系统选中的……
    颜夕心中一动，面上却是弯了弯唇，笑着应了一声。
    酆子石喊来机器人小七处理剩下的碗筷，又看向了少女眼下微淡的青影，声音中含着几分担忧：“看殿下的脸色，这几天似乎休息得不是很好？”
    颜夕定定地看着男人灰色的眸子，认真地点了点头，有些讶异：“酆区长怎么知道？”
    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可能是因为在血日时一直提着一口气，精神过于紧张，这几天都有些失眠，一闭眼就是连绵不绝的噩梦。”
    “噩梦？”酆子石的眼中快速掠过一道不知名的光影，关心地询问：“是怎样的噩梦？殿下没事吧？”
    颜夕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中有几分犹疑的不确定。
    “我也不太清楚，混混沌沌的，好像是……一些碎片式的记忆。一会是许多人在问我怎么办，感觉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压着许多大石头；一会又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就让人感觉特别寂寞荒凉。”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抬头补充了一句：“酆区长不必担心，应该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颜夕敏感地注意到，听到自己的描述，酆子石的面色变化了一瞬间，像是表面的遮掩乍然破裂，有一闪而逝的担忧。
    他捂着唇，压制不住地低低咳嗽了两声，冷白的肤色上显出一点病弱的潮红来。
    “因为体质特殊，失眠的痛苦我也了解不少，可不是殿下说得这么轻飘飘的。对了，如果殿下相信的话，我上次吃的那种药治疗效果还不错。”
    “效果不错的药？”颜夕眨了眨眼。
    带着洗净的碗筷和一瓶所谓的治疗失眠的药丸，颜夕回到了寝室，眼神中染上了淡淡的兴味。
    她摩挲着药瓶细长的颈子，勾了勾唇。
    没想到，小小试探一下，酆子石居然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瓶子中的药丸只有米粒大小，入口即化，还带着丝丝的甜味和淡淡的腥味，颜夕没有犹豫，果断地吞咽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仔细地感知着体内的变化。
    下一秒，身体里面的某些东西似乎被剥离了出去，一小缕淡淡的黑雾从少女的额心溢了出来。
    颜夕伸出了食指，乳白色的光点将最后的黑雾层层包裹住，直至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就是这几天她梦境的由来？
    将药丸妥帖地放入非系统的空间器中，颜夕轻轻地笑了笑，眼神幽远。
    ***
    几天之后，圣殿的飞梭踏上了归途。
    除了颜夕和原本圣殿众人，夏佐带领一队士兵保护随行，酆子石要前往凯特王城第一研究所任职，媚奴也登上了飞梭。
    至于凯希，他刚好三个月后要去凯特王国的第一学院上学，应琼和盖伊的要求，暂时留在了格纳军团。
    众人未注意的是，圣殿飞梭的后面，一辆金色的飞梭悄然跟了上来。
    飞梭的速度很快，一天时间眨眼而过，到达凯特王城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
    “小殿下，飞梭上待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圣殿那边的事情明天再处理吧。”牧兰撸了一把少女软软的头发，笑容柔和。
    “嗯。”颜夕乖巧地应了一声。
    想了想，牧兰又补充了一句，询问道：“真的做好打算去格纳那边的别墅了？要知道，圣殿准备的地方条件可是要好得多哟！”
    最后一句已经含上了笑意盈盈的打趣味道。
    “嗯，谢谢牧兰殿下，但是格纳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还有夏佐他们……”
    颜夕眨巴着眼，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