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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沈奉毫不犹豫,“会。”
    打架也不是不可能。
    沈奉还真说中了。
    老范和范红英年底时候结合在了一起,新婚当夜就吵架了。
    至于范红英之前考大学那个事,在老范禁闭结束的个把月后,组织上调查清楚了,匿名信上的举报内容完全不属实。
    队里为此专门找范红英谈话,又是安慰又是鼓励,让她不要放弃第二年考试。
    至于那个寄匿名信的人,也在不久后自己露出了马脚,出乎意料是范红英那位和她有着共同理想的高中同学。
    第56章 很怀疑他是故意的
    范红英那位高中同学叫马辅文, 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平时爱读书写东西,知天文晓地理, 幽默又有情怀, 是队里的积极分子, 担任着连队支书,人缘很好。
    他和范红英在学校参加过支边动员大会后, 一起满怀豪情地告别父老乡亲, 告别故乡,踏上南下列车, 奔赴千里进了兵团,要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业。
    但正所谓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谁都没料到等待他们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上工,收工, 开荒,锄地, 施肥, 割胶。
    艰苦劳作中,他们年轻的面庞晒得黝黑, 双手双脚长满血泡老茧,没过多久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山里人。
    好在两人生性乐观, 咬牙坚持的同时互相打气, 哪怕当解放军也有复员的一天, 他们总有回城的那天。
    两人的日记本扉页写着一句激励人心的话——把艰苦的劳作当做脱胎换骨的一种改造,在边疆广阔的天地中真正得到锻炼!
    范红英因此对未来不再迷茫和惶恐,坚信这片红土地上自己的血和汗不会白流, 坚信自己的青春没有在光阴中虚度,她感激那些同甘苦共患难的伙伴,更感激时刻鼓励自己的马辅文。
    马辅文于她,不单单是她的同学伙伴,他还是她志同道合、默认互相喜欢后更加亲密的良师益友,是她摸爬滚打中身后亮起的一束光。
    而让人始料未及,他竟然是躲在阴沟里写匿名信的那个小人……
    他写匿名信的事之所以被暴露出来,是因为和当地一个女生暗地搞男女关系,女生在卫生所被卫生员查出怀孕,把事情汇报上去,他这才东窗事发了。
    范红英不敢相信,在他接受了严厉的审问和处理后,还坚信他被人诬赖,他是无辜的,她跑过去百般安慰和鼓励,结果无意中从他话的漏洞中得知了匿名信的事!
    她曾经离回城上大学的机会近在咫尺,失去机会后痛苦难过,一个人跑到山坡痛骂那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最终安慰自己对方可能只是想回城上大学,才用了这种手段,只能不甘地接受和面对了这个现实。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人是他!
    她看着他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地道歉,说什么一句都没听到,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全身血液都往上涌,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曾经的豪言壮语,信仰信念,所有一切的一切,在脑海里全部坍塌成碎末。
    她所信任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自私鬼!这样一个背后使坏的龌龊小人!
    她刚走出痛苦,又陷入了崩溃的深渊之中。
    那时候老范坚持过去找她,有时候说几句话,有时候送来一本书,直到有次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抄了一本海外诗歌,偷偷送她当做生日礼物时,范红英内心彻底被他震撼。
    老范虽说为她差点跟人动枪,连前途和命都可以不要,但她除了感激感谢感恩,再无以回报。
    她始终记得赵菀香说过的话,在感情里一定要做出从心的选择。
    这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对方的负责。
    她那时候可以把老范当做一个大哥,一个朋友,却始终没法动男女之间的感情,直到那本写满歪歪扭扭字迹的诗歌手抄本放进她手里,她抬头看到老范咧着嘴,露着大白牙笑,还悄悄嘱咐她,要偷偷藏好了,不要被人发现。
    她突然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不需要任何一个人为她付出前途和性命,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心灵相通,志趣相投的伙伴,挚友,爱人。
    这个男人粗鲁不讲理,不屑于学习文化,把情歌当靡靡之音,嘴上天天挂着老子英雄儿好汉……不革命你就滚他妈的蛋……
    如今偷偷给她讲究起“小资产阶级情调”那一套,给她抄起了诗歌。
    范红英没多久后主动向组织申请和老范交往。
    老范自然欣喜若狂,到了年底的时候两人就把事定了下来。
    结果新婚当晚就吵架了。
    范红英跑到了赵菀香家里,向赵菀香哭诉,“他就是个草莽野夫,根本不讲道理!”
    赵菀香问,“发生了什么?”
    她自然跟她同仇敌忾,“如果老范真不讲道理,干了什么坏事,我跟我沈大哥给你做主,帮你好好批评他!”
    范红英说不出来,脸却红了。
    赵菀香怎么会看不出来,两人肯定在很私密的事上发生了矛盾,只是她沈大哥在屋里,红英不好意思讲出来而已。
    她看向沈奉,示意他先出去。
    沈奉那么一个敏锐的人,却仿佛没有接受到她的信息,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很认真地点头,附和道,“对,我们给你做主。”
    “……”
    赵菀香很怀疑他是故意的。
    也是,红英没来之前,他们刚刚睡下,她沈大哥喝了老范的喜酒,正抱住她……
    她脸微微发烫,暼到沈奉匆匆穿上的衬衣有点凌乱,最上面两颗扣子松散着,露出的一小片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靠在那里,垂下眸子,微微仰着下巴,一副微醺的懒散模样,也没有刻意勾引人,偏偏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想要为所欲为的气息。
    他似乎察觉了。
    冲着赵菀香很轻地笑了下,目光直白而大胆地朝她胸口看了一圈。
    赵菀香随即口干舌燥,这还是她那个正儿八经含蓄内敛的沈大哥吗?
    她赶紧叫他出去。
    沈奉笑笑走了,丝毫不在意。
    赵菀香目光跟着他走了,思绪和心也跟着他走了,他背影都消失在门外了,她才被范红英叫回神。
    范红英绞着手指,很生气地说,“他不洗屁股。”
    “啊?”
    赵菀香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她在说什么后,差点笑喷。
    范红英看到她低下头,耸动着肩头,脸一下红成猴屁股。
    她恼羞成怒地拍赵菀香,“讨厌,你不要笑,这是很严重的问题……”
    ……
    沈奉出来,脸上神情就淡了,有人在敲门。
    他像没听到一样不紧不慢喝了点水,坐在椅子上缓了缓酒劲才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老范,在门口说了无数求开门的好话,就差扣门缝了。
    沈奉一手搭着门框,一手把衬衣扣子扣到最上面,正经八百道,“老范啊,新婚之夜怎么跑出来了?”
    “别装!我老婆呢!”
    老范猫下腰从沈奉胳膊底下硬钻进来,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寻找,他不怕惊扰沈奉,却怕惊扰赵菀香,全程窜来窜去急得跟无头苍蝇一样,也不敢大声说话。
    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用气音问沈奉,“在你老婆屋里还是没来?不可能没来,她除了跑这儿还能跑哪儿,总不能,总不能……”
    他突然想到过来参加婚礼的岳父岳母大人此时还没走,被安排在招待所里。
    红英性子烈,完全有可能一气之下跑去找她父母!
    老范想到这里猛地把手拍到了脸上。
    沈奉忍俊不禁。
    “不疼吗?”
    他唆他一眼,一边喝水一边轻飘飘地问。
    老范反应过来,用气音道,“在啊?”
    沈奉朝卧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早说啊。”
    老范可气了,狠狠朝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幸好沈奉有防备,笑着躲开了。
    沈奉放下搪瓷杯问,“怎么吵架了?”
    “还能为啥,她那个小资产阶级情调越来越张狂了,我不教训她两句能行吗!”
    “哦?具体说说。”
    “这有啥,说就说,她让我洗屁股!”
    说到这个,老范气不打一处来,“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头一次被人嫌弃屁股脏,我又不是没洗澡,昨儿就跑大澡堂浑身上下恨不得拿刷子刷了,再洗就差煮锅开水烫了,结果晚上临上床,她说啥,她说你先洗干净了再过来……那洗就洗呗,她发话我老范还能不听?我就去把那脚啊脸啊咯吱窝都重新洗了一遍,牙刷了两遍……”
    老范说到这里气笑了,“好家伙,就这样也不行!她说不行,要把屁股也洗了,不光今天洗,要每天洗,以后裤衩也要每天换,当天换当天洗,不许藏污纳垢!不洗不让老子上床!”
    老范连呼好几声“好家伙”,气得在地上转圈,“你说她喜欢啥诗歌也就算了,老子背着人满足她那个愿望给她抄,洗个毛的屁股,还想把我屁股洗干净了炒盘菜往桌上端啊?!这这这我要再不收拾收拾她,她以后还不爬我头上拉屎撒尿作威作福!”
    他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范红英猛地推开门,指着她气道,“你还有脸说,那是保持个人卫生,你问问人家们洗不洗!”
    老范猛然听见她声音就吓得往后跳了一跳,随后嗤笑,“洗个屁,就你事多!”
    他碰碰沈奉胳膊,“你告诉她,男人要不要洗屁股!”
    沈奉,“……”
    真不想陪他们两口子玩儿。
    他十分没眼看地往出推老范,“行了,跟红英回去吧,别闹了。”
    “这哪里是我在闹,明明是她,沈奉你要是我兄弟就实话实说,不用碍着我的面子不好意思!告诉她,让她收起她那套小资产阶级作风!”
    “你才小资产阶级作风,你全家都是!”
    两人吵了起来,都急眼了,恨不得打一架。
    沈奉指望赵菀香说几句,结果视线巡过去,见她趴在卧室的门框上笑得花枝乱颤,见他看过去,直接把脑袋缩了回去。
    “……”
    他家菀香这是没见过人当面激情对线吗,高兴成这样?
    沈奉真想揉揉她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