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来的时候在殿外遇见了萧应律.兄弟两相视会意了一下.萧应律便往殿里走去.若说你去萧应懃这么多年多少还和康顺帝有过些许闲暇片刻的父子时光的话.那康顺帝于他就连最基本的情分都没有.试问一个把你从刚出生就想掐死你的人来说.哪里还会有半分的亲情.所以哪怕他骨子里流着萧家皇脉一半的血.也不觉得优越.而是耻辱自己有这样的一个父皇.
“应律.我知道你到了！”
康顺帝这些时日病了.耳力却见长了许多.他一听见这个真气沉稳的脚步声.就知道这个自己最对不住的儿子来了
“你不用拜.朕也知道你不会拜我！”
这人也未免太自信了一些.想必是君王做得太久了些.康顺帝说道
“其实.你的性子是最像你的皇祖父的.果敢坚毅.又那么的倔强.若是他泉下有知.你这么像他.只怕他也会高兴！”
正是因为萧应律越先帝.他就越是讨厌.这个儿子时时刻刻让他想起当初在先帝面前战战兢兢的时候.那种朝不保夕的心情.所以他从前都不愿意见这个儿子.萧应律说道
“所以.你从未对我有过本分舐犊之情？”
康顺帝半天没有说话.萧家的人.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倔强.致命的倔强.哪怕吃再多的苦.也不愿意说一句软话.萧应律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任他再怎么想磨灭.也销毁不了骨子里康顺帝的痕迹.说道
“其实从八岁开始我就不恨你了.更不渴望你能接我回去.恨一个人.还是名义上的亲人.太麻烦.我还是愿意用这些力气去修补当初皇祖父打下的一片江山.被你磨得险些消失殆尽的江山！”
若是恨你.心里至少还有些痕迹.他却不曾想到自己在这个儿子的心里竟一文不值了.康顺帝不过短短的和老三相处的这些时间.他心里就有了成算.说道
“其实你比你大哥.更有做君王的才能！”
“不用！”
这一声拒绝霸气.不是谁都想要那一把机关算尽的龙椅.萧应律说道
“有这个才能.并不代表就适合做君王.那个位置皇兄谋算了许久.想来也会对大顺子民尽心尽力.绝不会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重蹈他自己的覆辙吗？康顺帝知道他对自己的不屑.说道
“那朕相信你定然会好好辅佐懃儿.这江山交给你们.朕放心！”
说到这里.他顿时想到了一直亏欠良多的郑淑仪.当初初遇这个善良明媚的女子.听说是许了人家的.不过自己一时兴趣就娶进了当时的齐王府.一心一意为他繁衍皇嗣.如今却耗尽了年轻时的年华.苦受佛堂十五年.一个女子这一生能有几个十五年.
“还有郑淑仪.朕对不住她.为了一个假冒的皇子就害了她这一生！”
康顺帝的生意哽咽得不行.郑淑仪只怕是这深宫里唯一一个真心对待过她.对他从没有过算计.自己还是伤透了她的心.自己如今才是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萧应律想起自己苦熬一生的母妃.说道
“你放心.我们兄弟二人等会好好将养母后.以弥补这些人她所受的苦楚！”
“先皇后亡故多年.灵柩虽一直放在皇陵里面.却并未与朕的灵柩放在一起.待日后郑淑仪百年之后.就与朕的灵柩放在一起下葬吧！”
康顺帝倪倪而谈.很显然没有注意到萧应律脸上已经很不悦的样子.说道
“你还是省点心歇息.母后辛苦一生.只怕不愿意与这个伤害她的人同裘公穴.到地下以后都不好过.待百年之后你与先皇后同葬.母后独居一穴！”
这个老皇帝显然差点被这个儿子气得吐了血.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说出来的话可以气死人的那种.从来都是妃子把跟帝王同葬看作荣耀的事情.许多人更是为了这个目标哪怕再冒风险也要博一个太后当.日后好有一个同帝王合葬的机会.如今他的儿子既然会嫌弃他.不与他合葬.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他气得出气都不通顺了.萧应律没有说话.他也愿意再与康顺帝说下去.道
“父皇好好休息.咱们估计只有来世再见了.只愿下辈子形同路人.不要再做父子！”
这是有多大不能释怀的往事.才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不过他说得也对.如今这一面便是他与康顺帝的永别.一对父子.从出生到死亡.竟然只见了寥寥三面.
当萧应律亲自去静思寺接回郑淑仪时.她也明确了自己确实同儿子所想的一样.不愿意日后与康顺帝合葬在一起.她于他的情谊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剩下的.哪里能够接受死后还要跟这个在地下相见.
虽没有正式册立豫王和郑淑仪的名份.但是如今宫里的人心里都清楚该做什么.郑淑仪正式入主了慈宁宫.虽然没有太后之名.却享有太后之实.
凌晨的夜里.刘承恩过来查房的时候.发现康顺帝以后没有了呼吸.连带着身上都是凉透了.他还是没能熬过这一个冬天.夜里一个人独自就去了.相较于先帝逝世时皇亲国戚的轮流守夜.他只是一个人孤寂地去了.去一个没有人等他也找不的他等的人的地方.
康顺二十二年.康顺帝萧珉驾崩.享年四十四岁.传位于皇子子萧应懃.废除其豫王称号.改帝号为文顺.豫王妃册立为皇后.侧妃晏氏为德妃.余下两位侍妾为婕妤.
王者膺顾托之重。居宸极之尊。稽考旧章。宣明孝治。用尊尊之义。慰蒸蒸之心。风化攸先。莫尚于此。顾惟眇质。获嗣庆基。仰奉慈颜。敢忘前训。洪惟大行皇后坤元表德。壸范流芳。辅佐先朝。厥功斯茂。俾陈典册。式荐徽称。先帝淑仪郑氏谨上尊号曰皇太后。
三皇子平定叛乱有功.封为燕王.子孙世代萧应懃的登基大典是在除夕过后的初一.不知不觉.京都的这个京都或者会很多年都难以忘记这一个惊心动魄的年.许多人是饿着肚子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