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她和席遇真发生了什么，刚刚只是演给傅司言看的一场戏呢？
    那么，这一切推论，就都不成立了。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她这样问，无非是想要听傅司言亲口说信她。
    男人握住她的手，从她手心里取出沾着血的刀柄，在她面前摊开。
    姜暖的心凉了半截。
    难道说，傅司言是以为她反抗划伤了席遇，才相信她的吗？
    可假如席遇没狠下心来，在胳膊上划一刀，傅司言闯进来看到他们俩在一间房间里，是不是就要对她产生怀疑了？
    这样的想法让姜暖不可避免地钻进了牛角尖，而且越陷越深。
    她将自己的手抽离出来，后退半步。
    这显然是在排斥傅司言的靠近。
    傅司言立即意识到，姜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连忙开口补救，“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相信你，只因为是你，和席遇或者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听到他这样说，姜暖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傅司言略感无奈。
    在感情上，姜暖总把他当成一个白痴。
    试问，倘若现在的姜暖喜欢上了别人，难道不应该转身就把他甩到一边去吗？有什么必要委屈自己来糊弄他？
    现在的她，可不是当年那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姑娘了。
    当然，姜暖要的，绝对不是任何一个由大脑和理智判断得出的结果。而是他无条件地相信她，包容她，站在她这一边。
    姜暖抿抿唇，抬起眸子，郑重地看着傅司言，“席遇的伤是他自己划的，就是怕你或是媒体误会。”
    信任的前提是坦诚。从事发到现在，傅司言一直知无不言，而她却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欠奉，这太不对等了。
    既然傅司言信任她，她也该信任他一次。
    果不其然，傅司言微怔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这件事，算我们欠他一个人情。”
    她欠席遇的人情，恐怕已经是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正想着，一声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哟，谁欠谁人情啊？”
    姜暖猛的回过头，便看见刚才还虚弱得奄奄一息的席遇，现在竟然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倚着门框摆了个pose。
    “你没事了？”姜暖快走两步，走到他身前，“不再休息休息吗？”
    “打了一针，药性退了。”席遇扬起嘴角，表情显得很是无所谓，同时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上面缠着雪白的绷带，隐隐渗出点红色来。
    姜暖看到绷带，心一紧，免不得还是有些内疚。
    对方想算计的人肯定是她，但最后却是席遇替她挡了灾。
    “瞧你那样子，”席遇往旁边一闪，装模作样地活动身体，“就划了一下而已，搞得好像我没几天可活了一样。”
    姜暖又气又笑，这人什么毛病？嘴皮子厉害得连自己都不放过。
    玩笑开过了，席遇的表情也正经起来。
    “外面挺需要你的，傅先生，可以借你女朋友单独说几句话吗？”
    这话却是对傅司言说的。
    姜暖意外地挑了挑眉毛。
    席遇这番话说得未免也太客气了，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如果不是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简直要以为他被谁掉包了。
    傅司言当然恨不得立刻否决，顺便把席遇驱逐出去。
    但刚刚欠了对方一个不小的人情……他忍不住去看姜暖。
    见姜暖微微点了点头，他走过去，替姜暖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领口，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算是宣示主权。
    转过身，给席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离开楼梯间，回到了会场。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有什么想说的？”姜暖耸耸肩。
    “没什么。”席遇走到她身旁，跟她一起走到窗台边，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今天傅司言的反应，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你以为，他会失控地对你出手，然后再暴怒，质问我？”
    姜暖无声地笑了，“或许四年前他真的会那样做，可现在，他绝对不会。”
    这四年里，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姜暖比起当年那个畏手畏脚的小女孩，亦多了几分自信和勇气。更别说是整日在自责和痛苦中挣扎的傅司言了。
    “确实，现在的他更值得你爱了。”席遇眼里含着笑，话更是少见的直接。
    姜暖俏脸一红，有点不自在地原地转了半圈，背对着他。
    “所以，你明明受过一次感情的伤，却还是坚持要和他在一起，哪怕飞蛾扑火，不是吗？”席遇的笑意淡了几分。
    “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傅司言。同样都是不懂事的年纪，如果是我先遇见你，我一定不舍得放开手……”
    “药劲还没过吗？”姜暖打断他的话，伸手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顿时迫不及待地疯狂涌入楼梯间。
    席遇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有点狼狈，埋怨地看了姜暖一眼。
    “海市的夜晚很美，我每次看到这些星星点点的灯光，都觉得……我不是自己一个人。”席遇轻声，目光始终望向窗外遥远的地方。
    “如果你愿意，我依旧很乐意当你的朋友。”姜暖扔下这句话，转身推开沉重的大门，回到会场里。
    瞧啊，那个耀眼的女人，又回到灿烂明媚的地方去了。
    席遇摩挲着自己缠着纱布的伤口。
    如果她知道……又会怎样呢？
    姜暖重新回到会场里，远远的和傅司言对视了一眼。他正漫不经心地应付着几只凑上来的小苍蝇，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两人彼此看到了对方，算是安下心来了。
    顾源过来，在姜暖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姜暖点头。
    她刚交代完事情，就见席遇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
    姜暖顺手端起草莓慕斯前面那杯酒。
    显而易见的，一瞬间，席遇的脚步乱了。
    姜暖仿佛没有丝毫察觉，举起酒杯就喝了一口。
    “姜暖——”
    席遇好像吓了一跳，赶紧出声提醒。
    周围人不多，但还是有被他这一声吓到的。
    “怎么了？”姜暖无辜地走到席遇面前，还不忘摆摆手，安抚几名受惊的员工。
    “你——你怎么乱喝东西？刚刚我的教训还不够吗？医生应该还没走，快去检查检查！”席遇语气急切，说的话也颠三倒四的。
    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
    姜暖依旧在笑，反问了一句，“是吗？”
    话音未落，她便举起酒杯，把杯中残余的半杯酒，全都一饮而尽。
    席遇被吓了一跳，甚至伸手想要抢走她的酒杯，但还是晚了一步。
    精致的高脚杯在地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