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叶梨歌抱着手炉,眯着眼听谢玉彩说着府里姑娘们的趣事儿,这种感觉,其实可是她以前从来无有经历过的,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想到,谢玉彩会有如此真实好玩的一面,所以,那个时候,她也愿意听她时怒时嗔的说着府里的家长理短。
按理说,那天应该是个美好的日子,只是风气太过寒凉,雪粒砸在脸上生疼。
户部石大人的夫人早三天就递了拜帖,他们家有位嫡公子年龄已经不小了,也不知道看上了谢府哪位小姐。
丫头们为此事私下里还下了赌注,有人说一定是看上了二房的二小姐,有人说没准会是大房的三姑娘,毕竟大房占着人世子的名份,还有世袭的爵位,与大房结亲远比二房先机多多。
谢玉彩虽没与石大人的公子有过接触,可听母亲叨叨的多了,也就烦了在家中做老姑娘了,心里不免也多了些期盼。
甚至于府里好几个丫头婆子都聚在一起下注猜测,可谁也没想到,缘份这种事从来看的都不是理智,而是缘份。
所以这个赌注,谢玉彩虽存了些期盼,倒理智的制止了她房内大丫环们跟风,倒不是有多在意那几个不足挂齿的赌注,而是心里慌得厉害。
结果谁也没想到的是,石夫人是来为自己的娘家侄儿求亲的,对方正是庶出三房的嫡长女……嗯,说的有点绕口,也就是庶出的嫡长女,一个叫做谢桃彩的漂亮姑娘。
三舅舅家的这个姑娘,叶梨歌也是认识的。
虽说是庶出的,但是自小跟着她那贤淑的娘亲一起,操持家务还有女红,都是一把好手,人能干长的还极好,除了出身有点暇疵之外,生的比谢家的两个嫡女都要出色许多,这石夫人眼光还真毒。
石夫人的娘家虽然有些没落,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没落也是有爵位的贵族,身份上去了,再加上个能持家的好姑娘,运气还会差吗?
三舅舅高兴的直抹眼泪,甚至还曾巴巴地跑到叶梨歌这里,发誓赌咒说,以后再也不进赌场了,酒也要少喝,因为太误事儿。
以后不能因为自己的不争气,而让孩子吃瓜落云云,翻来覆去地说了许多话,当时叶梨歌烦得脑子都成浆糊了。
说起别人的婚事,谢玉彩当时竟然哭了,说这是报应,说后悔当初让表妹给她替嫁了。
若不是感觉到了一直杵在房门外的韶三,叶梨歌真想回应她几句:亏你还有点良心,本姑娘还是个花骨朵呢,不是当时被逼无奈,哪能真的替嫁呢?
接二连三的相了七八个人家,都没合适的,更让人气愤的是,竟然还有一个长的跟癞蛤蟆似的丑八怪嫌弃她,说她舞跳得跟鸭子似的,而且还是那种肥得不象话的。
当时的谢玉彩就跟犯了羊角疯似的反复问我,有那么丑吗?有吗?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看在她伤过脑子的份上,就没再刺激她,就当是日行一善吧。
于是,当时的叶梨歌就跟她讲,你已经这么惨了,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了,所谓的人生就如抛物线,降到冰点就会反弹的,唉,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一直木呆呆地盯着,也不知道以她那智商,到底听懂没有。
不过,结尾时的最后一句她倒是听懂了,听懂后就气得大叫起来,“叶梨歌,你想气死我吗?
亏我把你当自己的亲妹妹,你这是人话吗?”
哦耶,如果不把俺当成亲妹妹,会怎么样呢?
于是,叶梨歌就一本正经的跟她解释说,咱俩都是一个品种,你这话没说错吧?
“你让本小姐把你捎回来的那张快掉完毛的老狐狸皮做成披风,穿出去,这不成心磕碜人吗?”
以谢玉彩的身份穿那种衣服,不仅掉价,没准还会成为别人的笑料,叶梨歌当时出这主意的时候,也是存了寻她开心的坏心眼。
以她所想,舅母王氏必定不会任由谢玉彩如此作妖的,所以,也只是她随便说说寻个乐子罢了。
“反弹,反弹,没听说过什么叫反弹吗?
反正你都这么惨了,再惨还能惨到啥么份上呢?
再者说了,那张狐狸皮好歹是雄性的,穿在身上没准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再者说了,那个相亲对象,你又不喜欢,不是正好了吗?”
当时叶梨歌是一本正经的在胡说八道,她倒也没想到伤了脑子的谢玉彩会真的听了进去。
据后来谢宝娥说起,从梅罗回去之后,谢玉彩就让自己屋里的婆子们,连夜赶出了一件雄狐狸披风外套,当时气的大舅妈都快背过气去了,抹着眼泪就去了夏氏夫人的院子里,可那又能如何?
如今听了二舅妈的话,叶梨歌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舅妈,这个只是阿梨与三表姐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嗯,”谢二夫人郑重的点了点头,“所以说是三姑娘沾了你的福气,这婚事才有了眉目嘛!”
叶梨歌语塞,肿么感觉自从远离了谢府之后,自己一下子成了谢家人的吉祥物了呢!
那天相亲的时候,坏了脑子的谢玉彩竟然起了逆反心理,死活不肯听王氏的安排。
心意坚定地穿了那件公狐狸披风,去了约会现场,那个贵会面的公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她也不是人家的菜,所以两人很快就分道扬镳了。
感觉又上了叶梨歌当的谢玉彩当时气极了,因为事情并没如叶梨歌所说的那般反弹,身上穿的这件狐狸披风虽然是公性的,可也没给她带回来多少好运气。
于是,就把所有的气全撒在了那件披风上。
可皇城里世家未出阁的姑娘的东西也是极有讲究的,她如果随意扔掉,被有心人传成是私相会会的信物,那她的名声也就真的坏透了。
谢玉彩虽然不在意这点东西,可这个人她丢不起啊。
回头脑子一热,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就把身上这件唯一的看起来做工粗犷的狐狸披风送给了一边正抖抖索索靠给人写文书赚钱的穷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