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起初,她还能平静以待的话,及至皇宫有人来寻问附马的事情的时候,元华公主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之前只要一抬头便可看到的附马,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若是平时,倒可以让人去好生找寻,值此乱世之时,文宣帝已经被强行囚禁,连年事已高的老太后都已经被人看管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元华公主才真正意识到,离开了皇室的保护伞,离开了附马的呵护,她还真的什么都不算。
若说元华公主生下的那个孩子,新生儿初生时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倒也看不出有何不同。
可这一晃都过了百天了,虽然因为时局太乱,家里无有长辈,元华公主暂时没有替孩子举行百日宴,可这孩子即便是她再瞎也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曾经元华公主偷听奶娘们私下里说,别人家的孩子,拉了尿了,虽同样不会言语,可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孩子就会不停的啼哭。
这孩子虽然也吃也喝,可拉了尿了之后,自己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待着不动,若不是下人们照顾的及时,哪怕是把他扔屎堆里都不会叫一声的。
并且,这孩子不仅不会笑,连哭都没听到过。
初次听到奶娘说自己的孩子不好时,性情暴唳的元华公主,让人把那两个敢私下里说小主子坏话的奶娘直接仗毙了。
可接下来的事情更让元华公主措手不及,这孩子越来越衰弱,不会主动吃,也不会主动喝,不知痛不知伤,更不知喜怒哀乐,可以说所有正常人应该具备的,他都不具备。
一次,因为附马失踪,而原本想进宫求助的元华公主不仅没见到太后更没见到文宣帝,心情焦虑之下便与守护皇宫的卫士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本宫要见皇兄,要见母后,你们这些垃圾凭什么挡在宫门口不让本宫入内。”
侍卫倒是没与她过多的计较,可失了理智的元华公主,原本就刁蛮任性,也是最近一段时间心情焦虑的厉害,一时之间竟然开始在皇宫门口打滚撒泼。
一时间,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这些人虽不敢凑近了,可这不妨碍人家离得远一些看,都是有脚可以站有手可以搭成凉棚,有眼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的正常人,何况是元华公主声音还那般的大,哪里听不仔细呢?
如果元华公主身边有可以制约她的亲近之人的话,就会立马感觉到素来在外人眼中都是行为端方,断无失仪之处的元华公主的不正常,可如今她身边的嬷嬷虽能感觉到她的异常,那是真的不敢上前劝说的。
因为这段时间,元华公主已经打死打伤了好几个身边伺候的嬷嬷和太监了。
打死也就一了百了了,打伤了也就只能自己受罪,如此情况下,谁还敢上前去自找不自在?
元华公主虽然几近疯狂,可她毕竟不是真正惯于骂大街的泼妇,只会声嘶力竭的高喊着,“你们这些贱人,本宫要去见皇兄和母后,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到底把皇兄母后怎么样了……”
玉王逼宫,皇宫中诸相纷纭,这一切元华公主不是不知,而是正常情况下,她会选择性的隐忍,毕竟,她这个公主如今都自保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都替别人争长短?
可现在,附马失踪,心心意意生下来的儿子又不正常,原想着进宫寻母后和皇兄派人四处找寻附马,再给不正常的宝宝寻个计策的,可那些素来对好恭敬有加的宫卫,如今看到她非但不再有昔日的恭谨,而且连门都不让她进。
这怎么得了?她又哪里受过这种气?
一时间气血上涌,心浮气躁,整个人就开始癫狂起来,行事说话越发的无度。
可巧这个时候,玉王带着几个心腹从宫外回归,眼瞅着宫门前被元华公主闹纷纷乱成一片,心里的气都不打一处来。
对于这位姑母,幼小时候,玉王是想要巴结讨好的,可元华公主自恃身份高贵,哪里瞧得起一个宫女和下的皇子?
也只有元华公主对着张皇后生的宁王的和秀缘公主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几分笑意,如今看到元华公主如个疯婆子似的大吵大闹,哪里还忍得下昔日的恩怨?
想也不想的,摘下马鞭,朝向元华公主劈头盖脸就抽了下来,两鞭之后,元华公主还在跳着脚的大骂着,“你个狼心狗肺的宫女生的贱人,天生一副反骨,不孝不忠之辈,竟然敢囚禁自己的父皇和祖母……”
玉王囚禁文宣帝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可谁敢当面指责?也就是已经明显不正常的元华公主,这个时候敢于跳出来乱骂一通,可即便如此,除了太后之外,就没有哪个是真正可以惯着她,让她胡作非为的。
玉王当即大怒,直接让人堵了嘴,捆绑了身体押送回了她的公主府,并且还让人封锁了公主府的大门,不得玉王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没过多长时间,那些留在公主府的侍卫就被撤了回去,原因无他,元华公主彻底疯了……
疯掉了的元华公主手上抱着一个早就已经死掉的男婴,看到过路的就上前拉了袖子,“你看,本宫的宝宝是不是十分可爱……”
直吓得路人掉头就跑,一个疯子怀里抱着个死孩子,谁看了能不害怕?
所有这一切,其实都在叶梨歌的算计之内,她就是再大度,心地再良善,也不可能是非不分的把一个逼得自己母亲与父亲被迫两相分离,逼得自己没有一个完整家族的罪魁祸首肆意逍遥。
如果说之前的这一切,还勉强可以原谅的话,可之后元华公主囚禁叶远山这件事,那是无论如何也是没办法原谅了。
只是,死对于元华公主这种心理扭曲人格暴躁的人来说,那其就是一种解脱。
生不如死,那才是最高境界的惩罚。
所以叶梨歌愿意给元华公主一个做为母亲的权利,可惜她所能生下来的只能是初时还会动弹,却完全连最基本的吃和喝都不懂得的,那是连本能的动物都具有的,可元华公主生下来的这块肉因为缺失了最根本的灵魂,根本不可能具有。
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为怕元华公主不够刺激,叶梨歌又以照顾离哥儿这个问题少年为由,将游冰强行留在了梅园。
无独有偶,心理的恐慌完全没办法排泄的元华公主,连皇宫都没办法进去,连唯一的母后都不能再见到了,这对于原本便已经不正常了的元华公主来说,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的疯是早早晚晚的事情,叶梨歌并不意外。
可大舅舅谢博文的亲自来访,就显得意外了。
初一见面,谢博文就一脸紧张的说道,“阿梨,元华公主疯了。”
“嗯,我知道。”这些对于消息尚算灵通的叶梨歌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谢博文太激动了,喝了一大口茶水,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半会才重新说道,“她跑到了咱们谢府。”
这话让叶梨歌异常紧张,她倒不是害怕已经失势的元华公主会给谢府带去什么危害,实是担心那疯子会在言语间伤害到外祖母。
“她跑到谢府做甚?不会是去找外祖母的吧?”
谢博文摆摆手,感觉自己也有些太冲动了,缓缓神安抚性的说道,“阿梨你也别紧张,没出什么大事儿,舅舅此番前来,就是想给你打个招呼的。”
原本啊,疯掉了的元华公主,竟然跑到了谢府。
这次到谢府的时候,人倒不似先前那般疯癫了,衣冠齐整,华服丽袍,端得是一位富贵打扮……当然,所有这一切的前提,那还得是除了她怀中的那个已经发了臭的死孩子。
元华公主病疯这件事,在皇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玉王恨她之前对自己多行不义,所以也不爱管她,他那个父皇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闻不问,甚至当初都没向玉王开口求乞过什么。
试问,如果文宣帝肯退让一步,玉王也未必就真的一定要把秀缘公主远嫁桑国的老国王,虽然他深恨着张皇后生下的这一儿一女,但为了大局为了皇位,他还是能忍耐的。
所以,元华公主的事情,也就不要被玉王当成要挟文宣帝的筹码了,估计比羽毛也重不了几分,不要也罢。
因为恨着宫里的这些个平时人模狗样,貌似对晚辈颇多关心的长辈,所以玉王甚至还专门让人毫不顾忌的给太后传话,说是元华公主的儿子死掉了,元华公主正在抱着个死孩子满大街的发疯。
太后当时强撑着一句话没说,可传话通知她的宫人刚刚走,她就一头栽在了床上,一口鲜血喷出,原本是想着昏迷不醒的,可惜的是,玉王愿意让她痛并更深的痛着,早便候在门外的御医立马进宫抢救,太后终于没有如愿以偿的继续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