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的话里话外即是:我已经结婚有嫡亲的媳妇了,别再拿以前逗弄三岁小孩子那样的话语来滋生是非了。
这明明白白的警告却并没有让富氏停止作妖有脚步,竟是大笑着对韶老夫人说道,“婆母,你快看看你家阿华,这人越是大了可越是懂得怕羞了,都是一起长大的自己家的表妹,有啥不可言说的?”
她这是要让韶华强行认领之前那句,“不见面又思念的厉害”这句话的吧?
大厅里原也无有几个女眷,男人们又不好多插嘴,比如韶老爷子,平时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跟砸地的锤子似的,总不能因为一句不关痛痒的玩笑,就让一家人初来皇城地闹不痛快吧!
倒是韶老夫人先沉了一张老脸,用拐杖狠敲了几下地面,方才说道,“老大媳妇儿,这里是一言一行都要讲究规矩和礼仪的皇城,我们家阿华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即便他不在意外间的流言蜚语,你敢说悦儿的闺誉也同样不受影响吗?”
老太太这话里话外无非是,我家孙儿已经是个娶了正妻的男人了,并且外界的流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其实当算不得什么,可你家侄女呢?还嫁不嫁?
往再深一层想就是,我们家阿华是不可能娶你家富氏女的。
富氏被老夫人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毫不客气的驳了面子,也是自感无趣,尤其是老夫人的最后一句,让她简直是无地自容,她又不是真傻,如何不明白老夫的言外之意?
不过,富氏夫人不仅有武将的口无遮拦的粗线条,更有作过妖之人惯有的厚脸皮,这话说了也就说了,她堂堂的世子夫人怎么会在意呢?
刚被韶老夫人毫不客气的训斥了一番,富氏也才安静了不到一刻钟,韶老候爷刚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几个之前的属下,去安排接下来的住所。
人刚刚离去,富氏那作妖本性就又冒了出来,一脸慈祥地拉着调调,“阿华啊……”
余韵幽长,让内屋包括韶三夫人都在内的一众女眷,想不在意都有点难。
刚想尾随祖父一同离开的韶华,被这一声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富悦蹭的一下窜到身边,伸手抱紧了胳膊,并且还刻意压了喉咙,“三表哥,怎么这么不小心,可是摔了哪里,伤了哪里痛不痛?”
恼羞成怒的韶华,挥手就把富悦甩了出去,“滚!”
韶家的主人们齐回皇城的这么轰轰烈烈的一天,就以韶华的一个“滚”字终结了,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反正以前在边城的时候,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就会别开生面的上演如此一幕大剧,见得多了……姑且习已为常了吧!
可这种事儿,韶府的绝大多数人能够做到心安理得的习已为常,对于富悦来说,已经不再能够淡定处之了。
虽然以前三表哥也经常这样对自己,可那个时候年纪尚幼,充其量就是小儿女们的打打闹闹,尤其是在军中,大家撸胳膊挽袖子,你追我打的场景见的多了,她也没感觉有多难为情。
分别两年多的时光,她现在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于男女之事上,也有了更深一重的了解,今天被三表哥当众喝了一个滚,这滚烫滚烫的脸上,不停的浇出眼泪。
坐在富氏面前,不停的抽噎着,“姑母,三表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富氏挠挠头,儿子当着那么些人给侄女难堪,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用得着这么哭天抹泪的吗?
她性格粗放,也不是个喜欢劝人的性子,不耐烦的挠了挠头,语出惊人,“你不是也没滚吗?”
富悦一下子就止住了哭泣,她这个粗线条的姑母是成心的吧?
难不成她还真想让自己横着骨碌出来,这才算滚?
……
韶家的男人们回来了,家属小孩以及身边伺候着的下人们,忽啦啦多了一堆人,吃喝拉撒睡的,都多得需要有人照料。
比如第一天回来的晚上,就过的杂乱无章,各自回自己的小院,这个以前都有固定的所在,倒是没啥可乱的。
可这个吃食和各项府中的细节安排,就真成了一桩麻烦事儿,府中主子虽然算不上太多,如果没有个人合理的打理安排,那还真够乱的,性格都莽,没准还真能打起来。
比如这天晚上,韶府的男人们在一起聊天喝酒,定好的下酒菜迟迟不上来,热菜一个也没有,凉菜空了一盘又一盘,大冷的天吃得这肚子都要拉稀了。
酒倒是不缺,可这肚子也是空了一整天了,就不能搭配点能开胃的下酒菜?
去厨下也催了好几次,热菜依然没办法上席,这就有点尴尬了,虽然都是自己人,可这也太不拿村长当干部了吧!何况他们还是这个村子里的哟!
而且,这里还有韶府根正苗红的一把手……韶老候爷也在其列。
“厨房是怎么回事儿?”在下人又端上一盘凉菜的时候,韶老候爷终于有些怒了。
韶老候爷积年在战场上的威严,自带煞气,不说话都能吓得小孩哭,何况当真动怒?
下人手一哆嗦,手上的凉菜坠地,啪的一声……没了,这下连凉菜也没得吃了。
自知犯了大错的侍女扑嗵一声跪地磕头,“各位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行了,”韶老候爷心情不好……饿的,自然脾气也就不好,“厨房是怎么回事儿?”
这半天了连个热乎的菜都没端上来,都在想啥呢?
“回候爷的话,厨房那里确实忙不过来。”
“怎么说?”几盘菜都送不上来,平时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
“孙少爷(韶关四岁的小儿子)说,要吃乳汁烧鸽子,说这道菜在路上听说过,一直没能吃上,厨房不给做他就哭给他们看。
可厨房现在没有合适的食材,只能派两个人去寻找。
表小姐说,厨房现有的她都不爱吃,她要吃竹笋炒肉,水晶蒸饺和红烧排骨等等,不给做的话她就拿鞭子抽他们,厨房的食材也并不全面,所以也只能四处去寻。
世子夫人说,最近上火,说要吃清淡一些的蔬菜并且还列举了几个菜名,可这个数九天寒的季节,蔬菜的品种并不丰富,厨房也不全面。
还有……”
“行了行了。”韶老候爷大吼一声,韶府虽然平日里也备下不少食材,却以肉食居多,府里日常居住的几个主子,也并不多挑,若真有想吃的,那也是提前让厨房备下的。
这一人一个口味的穷折腾,即便是大饭店里边,都未必有这如许齐全的准备。
因为人家饭店里有菜单啊,没有的食材,或是做不来的品种,人家就不会卖给客人,也省得无菜可做。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几位主子都险些让韶府翻天,这还了得?
“告诉厨房,做一锅最简单的大锅菜出来,谁爱吃就吃,不爱吃,滚蛋!”
韶老候爷是真生了气了,这一个个的回来是想气死他的么?
韶世子小心陪着不是,“父亲消消气,他们也是一路上舟车劳顿,进府想吃顿好吃的。回头儿子一定好好说教说教她们一番。”
韶老候爷瞪眼,“都是你之过。”
韶世子一噎,这话没毛病。
作妖的全是他们这一支的人,孙子是亲孙子,媳妇儿是亲媳妇,就连富悦,也是他媳妇的亲侄女。
“儿子管教无方。”
这原也不过是句以退为进的谦虚话,岂知韶老候爷相当不满的喝了一声,“有自知之明就好。”
韶世子摸摸鼻子,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三房虽是庶出,到底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三房的兰姐儿和楚哥儿,也是刚刚回府,人家不也没人作妖吗?
韶老候爷气哼哼的又瞪了韶华一眼,正在闷头喝酒的韶华眨巴了两下无辜的双眼,他没碍着谁吧?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这一支作妖,不还有父亲和大哥在前边顶着吗?
“哼哼,”韶老候爷气得直哼哼,“阿华,你媳妇儿什么时候回府?”
都是些不省心的,别以为他老了就糊涂了,肯定是这小子疼媳妇儿,特意让她在梅园偷懒的。
可再怎么着,出了嫁的姑娘那就是韶家人了,年总得在韶府过吧,这是原则问题!
“病了。”韶华闷了一口酒,语声淡淡。
韶老候爷被噎得不轻,以小三这疼媳妇儿的得瑟劲,如果叶梨歌真的病重,他哪还有闲情陪他们喝酒?
“前几日,临国候府的叶远山前来送年节礼,却也不曾说起。”叶梨歌是叶远山养大的,疼爱女儿的心思比游冰也不少什么,只不过,叶府还有一大摊子事儿需要处理。
尤其是在叶远山失踪这几年时间里,让叶府的老太太和叶二老爷弄得一团糟,叶远山既然不再想入朝为官,那就得当得起叶府嫡长子的名衔,虽不能说振兴叶府吧,可也得勉力维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