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就是认识了么，”苏庆春哈哈大笑，好像林小慧是多年的老友，可明明又不是，“不瞒小慧姑娘了，我啊认识加勤，所以也算半个认识你了吧。”
    还能这样搭关系？
    林小慧站了起来，大方地问道，“您和加勤是旧相识吗？”
    “不敢当啊，”苏庆春捋了捋头发，坐了回去，感慨道，“如果不是加勤帮着我们供销社揪出那条大蛀虫，我们供销社可就完了，我们是坚决不能容忍那些人贪污我们的共有财产的。”
    原来是去年厉加勤找了县委查张大勇爸爸的事情。
    “我们的财产都是群众百姓的，姓张的吃了我们群众的口粮，让我们百姓的利益受到了损失，加勤同志挽救了我们的劳动成果，他是我们的好同志……”
    一顿霹雳吧啦地夸赞之后，这桩生意就成功了。
    林小慧很意外！
    要是加勤知道了，会不会怪她借了他的名头做生意？
    林小慧和苏庆春签下了个五十个咸鸭蛋的订单，看看销售量再决定接下去怎么做。
    她回了家，林老根还在桌边等她，“咋这么晚才回来？饭都凉了。”
    “我去供销社了，”林小慧拿了开水，往碗里倒了一些，混着地瓜干随便吃了一碗，犹豫再三还是将担心说了出来，“供销社愿意收购我的咸鸭蛋，但他是因为加勤的关系……”
    林老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年头，要没点关系，还真做不成事情。”
    爹这是默认了这桩交易么？
    虽然话没说错，但是没打过招呼，她还是吃不准。
    吃了晚饭，她拿了纸笔给厉加勤回信，这次不再是简单地几句话，而是把供销社的事情详细写了一遍，信快写完的时候，心里越发担忧了。
    “加勤，如果你觉得我这样不对，我就卖这五十个咸鸭蛋，其他的不卖给供销社了，很抱歉，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这么做了，”她写到这里，顿了好久。
    “咋不写了？”林老根不识字，但是知道二闺女心事重重的原因，便调侃道，“电费贵啊，可别生意刚做成，赚的钱还不够电费的。”
    林小慧的脸唰地红了，忙下笔，补充道，“我很想你，每天都想。”
    虽然爹看不懂，但这是她的小秘密，写完之后快速折叠，明早送咸鸭蛋去供销社的时候，顺便去邮局寄掉。
    第三天，厉加勤回信了。
    因为心虚，林小慧的手都在颤抖，等看了信之后，心里所有的担忧消炎云散了。
    他鼓励她和供销社合作。
    不过，厉加勤在信里提醒了她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养鸭场必须要正规起来，这是和供销社合作的硬性条件。
    林小慧捋了下时间，现在是一九七七年，私人做买卖还没完全放得开，她必须要过了这一年，等明年才能完全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有了厉加勤的提醒，她和曹炳良商量这件事情。
    “你肯定是忘记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曹炳良完全不担心养鸭场的正规化的问题，“我以前好歹也在县里头待过，多少有些人脉，花不了几个钱就能疏通。”
    走的还是关系户的路线。
    忽然，林小慧坦然了。
    很久以前到现在，出来做买卖的被当做投机倒把批斗实在是太多了，唯有关系户或者有背景的，才能躲过去。
    她现在有这个机会，还在犹豫什么。
    隔天，曹炳良去县里了。
    过了几天，林湾村的养鸭场正式成立了。
    林小慧和曹炳良就这咸鸭蛋的名字争辩了起来。
    “叫‘慧心’好，”曹炳良写下咸鸭蛋的名字，“一看这名字，就会让人想买。”
    “‘良心’也不错，买了不吃亏也不上当，”林小慧在慧心下面写了良心二字，既然是合作，那就不能让曹炳良吃亏。
    到最后，还是林小慧开了窍，盐鸭蛋和生鸭蛋上分别用了这两个名字，谁吃不了亏。
    三月的天说变就变，刚还晴空万里，接着便电闪雷鸣。
    鸭子在池塘戏耍，吓得到处乱串。
    林小慧担心受惊的鸭子会影响鸭蛋的品质，便冒着雨将它们赶进了鸭舍。
    大雨过后没多久，苏庆春来了。
    看过林小慧的养鸭场，连连摇头，“这地方小了点，要是再大一点，那就好了。”
    这是夸奖的话，林小慧嗅到了钱的味道，她看到苏庆春摸出一张清单出来。
    粗粗一浏览，上面的数量吓了她一大跳。
    一千个咸鸭蛋！
    交货期是一个月！
    这么多！！
    “这是定金，”苏庆春拿了二十块钱出来，又附带了协议，“林老板签一下名字。”
    一句‘林老根’喊得林小慧感觉自己腰围都大了不少圈，她签下名字，保证一个月后交货。
    曹炳良送苏庆春回去，来回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却在三个小时后才回来。
    “小慧姐，”厉加佳焦急的喊声传了过来。
    林小慧出去一看，只见厉加佳扶着曹炳良走了回来。
    曹炳良拐着腿，脸色难看。
    “宝骏，快去请医生过来，”林小慧发现曹炳良的腿上还流着血，卷上裤腿一看，好长一断口子。
    “我没事，”曹炳良深吸了一口气，痛得咬了咬牙，“多亏了小佳，小小年纪，力气倒不小。”
    “小佳……”
    “小慧姐，村口那里豁了个口子，良叔就是从那里掉下去的，”厉加佳说明了出事的地方。
    这几天常常下雨，本就不好的路更加泥泞难走了。
    医生看过之后，做了包扎，嘱咐多休息和别碰水，开了药，去村里拿就好。
    晚上，两人在桌边合计这次的大订单。
    曹炳良一开口就谈到了厉加勤，“我听那苏经理的口气，应该是加勤和他打过招呼了，这加勤啊是真对你好，人在外头还这么记挂着你，难得得很。”
    厉加勤对自己的好，林小慧一直都知道，虽然两人分开两地，可是他对她的思念都写在了信上，让她有种天天在和他谈恋爱的感觉。
    半个月过去，天气没几天是晴的，村里的路实在是不好走，常常一出门就是一身泥。
    曹炳良腿伤没好，第一批咸鸭蛋是林小慧自己推着板车送到镇上，到最后清点的时候，一百个咸鸭蛋破了将近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