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你给我放手，”叶微微的胳膊肘使劲地往下撞，撞得手臂疼还没有意识到抱住她的是她的亲生母亲。
    叶老太太一面死死地抱住，一面不敢大声声张，生怕女儿会被人当成精神病来对待。
    叶微微不知疲倦地要挣扎开来，渐渐地，她腰上的桎梏松了，她犹如野马一般地挣脱了开来，奔出医务室，朝着大门直冲而去。
    哨兵要阻拦，奈何看清她是谁，也不敢上去。
    快到军属大院的时候，叶微微压低了头，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也不怕，回到了和徐军的家，从床底下拖出个小铁桶，再提了一提，里面还是满的……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冷得很快，林小慧刚忙好周彩芬的旗袍订单又有了新的计划，她要在这个冬天推出羽绒衣。
    小念念满周岁生日，她要叫吴如意把之前让准备出来的鸭毛带过来。
    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迈出第一步的。
    也正因为冬天快到了，她又接了点冬衣的来料加工订单，棉花和布料都屯在了门口。
    而羽绒服，她要亲自打板。
    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大了，吹着军绿色的毡布哗啦啦地作响。
    阿花收拾完手头的工作，出去看阿斗。
    小夫妻俩的声音从外头传上来，林小慧在二楼的办公室都听见了。
    她想着厉加勤追求她的那会儿，也是这样找时间相处，现在想起来反而是个奢望。
    苦笑着摇头，她起身回房间睡觉去了，明天还要去镇上打电报回林湾村。
    夜半，习惯性地竖起耳朵听外头的脚步声，一圈圈地，是阿斗巡逻的频率。
    外头布料多，难免警觉。
    然而半圈过去，又多了个脚步声，起初还能听得见，而后又不见了。
    有小偷么？
    林小慧翻身坐了起来，将熟睡的林小丽拍醒，“看着念念一点儿，我下楼看看。”
    “嗯，”林小丽揉了揉眼睛，靠着小床半睁半合着眼睑，显然还有些迷糊。
    林小慧也管不了那么多，跑下楼梯。
    “哐啷”一声，来自右边。
    “谁！”阿斗叫了出来，往右边跑去。
    开门的那一瞬间，冷风灌进林小慧的胸口，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抓紧了衣领，不想让她更寒毛陡立的是叶微微的出现。
    她手里紧拽着什么东西，冷笑着看过来。
    阿斗急促的脚步声哒哒哒地在这夜里被放大，借着月光看到叶微微直直地站在门口，吓得腿软，再看到门口的林小慧，脸一热，连忙站起来，“你是谁？”
    叶微微转头过来。
    饶是有了心里准备，阿斗还是被她的脸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庄飞，油桶和李茂他们也都被刚才哐啷的声音惊醒，开了灯走了出来。
    “什么味？”他们意识到气味不对。
    林小慧眉头蹙了下便闻出来了，是煤油的味道。
    这么大晚上，哪里来的煤油。
    林小慧接着屋里透出来的昏黄的灯光，发现叶微微的脚边就有到黑乎乎的痕迹。
    而她还像之前那般如鬼魅一样站着，仿若眼前无人。
    鼻子被冷风刺激过之后，大家的嗅觉才反应过来。
    “是煤油啊。”
    “哪里来的煤油。”
    这时，叶微微抬起手来，右手从左手摸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更深沉了。
    一点火光似地起来，又很快被风吹灭了，连一点儿火星都不剩。
    叶微微见状，连忙又从火柴盒里摸出好几根火柴出来，这一次倒不如之前的镇定，擦了两下，火柴没点着，还掉了两根。
    阿斗他们已经不需要林小慧吩咐，上去就把人给扣住了。
    随着叶微微的挣扎，火柴盒掉在了地上，里头的火柴火柴散落了一地。
    “林小慧，你该下十八层地狱……”粗哑的声音因为怒吼而破音，不如之前的尖锐悚人。
    “先关起来再说，”林小慧冷冷冷地望了一眼那丑陋的面容，迈步走了出去。
    简单检查了一下，有些煤油已经浇到了毡布上。
    “李茂，搬布料，”她沉声吩咐，毫不拖泥带水。
    时间长了，万一沾惹到煤油的气味，那可就麻烦了。
    搬完布料，天都亮了。
    地上的煤油痕迹就看得很清晰了。
    没有规律的倒洒，都集中在屯放布料的地方。
    看来叶微微也不傻，而且之前就盯梢着这边，所以很清楚毡布下边放着的是什么。
    早上开工的时候，来的人不多，却又没有请假过。
    “小慧，出大事儿了。”
    林小慧刚要问，齐嫂子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对着她便道，“叶家……叶家出大事了。”
    “慢慢说，”林小慧想到的是叶微微还在她的手里。
    难道说是关于她的？
    “叶婶子没了。”
    “什么？”叶老太太死了？
    林小慧‘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齐嫂子便将自己听来的事情说了出来，“叶微微不是疯了么，在军区医务室的时候，骗了叶婶子将她给放了，她反过头来把叶婶子打死了。”
    说着，又连声咋舌，“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啊？我要是有这样的女儿，早打死了算了。”
    敢情昨天叶微微是从医务室里逃出来的。
    叶家隐瞒她疯癫的事情，所以别人不知道她的危险性。
    至于逃出来的目的么，就是来这里泼煤油。
    林小慧想到自己的心血差点就被她毁之一炬，愤怒的情绪就从心底冒了上来。
    “嫂子跟我来一下，”林小慧将齐嫂子引到了隔壁的储存室，“人在里面？”
    “什么人？什么……”齐嫂子忽然意识到里面的人可能是叶微微，惊讶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又知道林小慧不会无缘无故地禁锢人，便问道，“来闹事啦？”
    林小慧点点头，简单说了黎明时发生的事情，又朝储存室的门抬了下下巴，“你和她说叶婶子的事情吧，说了就麻烦嫂子带她回去。”
    齐嫂子面露鄙夷，打开了储存室的门。
    里头，叶微微双手被捆在了身后，双脚也被绑了，一双满是凶光的双眼可以看出她此刻还有点儿精气神。
    “我带你回去吧，”齐嫂子弯身将叶微微双脚松了绑，然后将人拉了起来，“回去看看叶婶子吧，再看两眼，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林小慧也觉得眼泪酸涩得厉害，往后余生，叶微微活着兴许比死还要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