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亮,武媚儿就起床了。虽然经过颜太后的提议,她不必每天向颜太后和李海请安了,但今天必须要去的——她欲请求李海批准她的潍县之行,然后告之于颜太后。
武媚儿没有招呼李泽,她想让李泽多睡一会儿,但是,在她下床的时候,李泽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也开始穿衣服。
在外屋的可儿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服侍武媚儿和李泽洗脸、梳妆。
梳妆已毕,忽然有人来报:“启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怡妃娘娘来访!”
武媚儿不禁吃了一惊:“李婧这么早就上门,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从在水晶宫的落成典礼上,当着黑鸿国和大鹏国两位外国使臣的面,见识了李婧撒娇卖俏的手段之后,武媚儿就确信:李婧这个女人无疑是一位天生的魔法师,她似乎具有一种神秘的能力,能够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合,把淡雅端庄和妩媚妖艳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诠释得淋漓尽致。
武媚儿由此断定:李婧这个女人,比文丽要难以对付得多。
当下武媚儿亲自迎了出去,向李婧含笑道:“怡妃娘娘,稀客啊!”李婧笑道:“惊扰了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的好梦,真是过意不去!”
武媚儿主动牵起了李婧的手,向里走去。这让东宫中的宫女和太监暗暗诧异,皆不约而同地想:“看来,太子妃与怡妃的关系极好。”
李婧一边走,一边叹息道:“东宫也太简陋了些。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在皇上面前提一提。”武媚儿笑道:“怡妃娘娘的好意,我先谢过了。”
到了东宫的客厅之后,武媚儿和李婧分宾主坐下,可儿献上茶来。
李婧没有说话,只用一双美目环顾周围。武媚儿会意,立即屏退左右。
李婧目光落在了武媚儿的脸上,情真意切地道:“太子妃啊,我虽然名义上高你一辈,但我比你小一岁,在我心目中,一直把你当做亲姐姐来看待的!”
武媚儿暗道:“这个小妖精,又来忽悠我了!”便以真挚的语气道:“是啊,在这皇宫之中,我和怡妃娘娘最投缘了!”
李婧站起身来,突然在武媚儿面前跪了下来。
武媚儿大吃一惊,立即伸出双手搀扶道:“怡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婧却固执地道:“太子妃要是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武媚儿心中一动,已隐约猜到是什么事了,她长叹一声,道:“怡妃娘娘,您先起来吧!凭着咱俩的交情,只要我能帮上的忙,我就是赴汤蹈火,也不会推辞!“
李婧却没有起来,而是一脸戚容地道:“太子妃啊,我小时候,多亏了羊志的照顾,他如同我的亲人一般!如今他一时糊涂,犯了死罪,还请太子妃看在咱俩的交情上,救他一命!”
武媚儿苦着脸道:“怡妃娘娘啊,您太高看我了!我人微言轻,如何救得了羊志?”
李婧把李海的理由陈述了一遍,道:“太子妃,只要你开口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准的!”
武媚儿一时心中雪亮:“一定是这个小妖精狐媚了李海,李海才给她出了这个主意!唉,羊志是我设计抓捕的,如今我又要为羊志求情。唉,好人和坏人都让我当了!”
当下武媚儿道:“既然怡妃娘娘看得起我,我就试试吧!”
李婧道了谢,从地上站起身来,向武媚儿透露了一个消息:李海并没有上早朝。
武媚儿立即明白了:李海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她求情呢!
当下武媚儿与李婧一起,来到了李海的寝宫,向李海施礼道:“臣妾给父皇请安!”
李海满含慈爱地看着武媚儿道:“太子妃,昨天在宴会上不是说了吗?你不必每天向朕请安了。”
武媚儿道:“臣妾有事启奏父皇。”她先说了前往潍县之事。李海当即应允了,道:“朕会派一支御林军护送太子和太子妃前去,记得要在年前赶回来,莫误了祭祀大典。”
武媚儿又道:“父皇啊,羊志虽然犯了死罪,还请父皇饶他一命。”
武媚儿没有陈述赦免羊志的理由,她也懒得编一个理由了——既然李海有意赦免羊志,就让他自己编造理由好了。李海只不过让她充当梯子的角色,至于李海用什么方法下梯子,那是他的事了。
李海立即装模作样地道:“既然是太子妃求情,朕会考虑的。”
武媚儿心中暗暗冷笑:“真会惺惺作态!”她向李海施礼道:“父皇吉祥!臣妾告退!”
一个时辰之后,李泽和武媚儿在一千名御林军的护送下,带着大烦兄弟仨的遗骸,离开了皇宫,踏上了前往潍县的路程。
在武媚儿的叮嘱下,队伍有意绕行了几条街,这样就能恰好从家门前经过。
武长远和武夫人早就得到了消息,冒着刺骨的寒风,提前在大门口等候。
当李泽和武媚儿骑马行至将军府大门口时,武长远和武夫人都跪了下来,武长远朗声道:“老臣恭迎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太子妃千岁千千岁!”
武媚儿飞身下马,疾步来到武长远面前道:“爹爹请起!”借着搀扶武长远的机会,把早就攥在手里的几张纸顺势塞进了武长远的手心。
随即武媚儿又把武夫人搀扶起来,满含深情地道:“娘啊,这么冷的天,你和爹爹在这里等着,真让女儿感动!”武夫人道:“太子妃,你有了身孕,更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说着鼻子一酸,就欲流下泪来,连忙把头扭在了一边。
看到武夫人的样子,武媚儿也是心中伤感,她转头向武长远笑道:“爹爹,女儿替您收了一个弟子——焦昆,可惜这次护送女儿和太子爷的,不是他。”随即又悄声告诉武长远:赦免羊志的死罪虽是她提出来的,却是皇帝暗中授意的。
正说着,李泽下马走了过来,向武长远和武夫人说了几句“两位老人家辛苦了”之类的客气话。
又说了几句家常话,武媚儿向父母告辞,与李泽上了马,驰向潍县方向。
三天后,武媚儿一行人抵达潍县县城,在县令的陪同下,找到了大烦三兄弟的家,见到了他们的寡母朱氏。武媚儿说明原因,当场认朱氏为义母,并与朱氏抱头大哭。
目睹太子妃哭泣,周围的御林军将士都显出了悲伤的样子。
当天夜里,武媚儿和李泽就在朱氏的家中住下了。临睡前武媚儿颁下懿旨,严令不得扰民。这可苦了那一千御林军,寒冬腊月,只能露宿街头。
第二天,李海追封大烦三兄弟为“忠烈公”及封朱氏为“四品诰命夫人”的诏书就到了,建造“忠烈祠”的费用也拨下来了。
武媚儿令人将大烦兄弟仨的遗骸交给了县令,令其一手负责“忠烈祠”的建造事宜,并派专人保护。
安排停当后,武媚儿下令返回京城。
三天后,抵达京城外的十里长亭,出乎武媚儿意料的是:在这里迎接的,并不是武长远夫妇,而是大内总管牛公公!
牛公公率领随行的太监和侍卫在李泽和武媚儿的马前跪了下来:“老奴叩见太子爷和太子妃!”
武媚儿赶紧和李泽下了马,亲自搀扶起了牛公公,并招呼其他的人平身。
武媚儿心中暗想:可能是见到牛公公来了,爹爹才回避了。
牛公公满脸堆笑地向武媚儿道:“启禀太子妃:您为羊志求情之事,皇上已恩准了!”
武媚儿的俏脸上尽是波澜不惊的神情:“真是皇恩浩荡啊!请牛公公向皇上转达本宫的谢意。”她心里暗道:“其实,李海应该向我表达谢意才是啊!”
当下牛公公陪同李泽和武媚儿骑马入城,武媚儿顺便向牛公公提起了由严肃出任东宫总管之事。牛公公打着哈哈道:“太子爷和太子妃才是东宫的主子,何必问老奴呢?”
武媚儿笑了笑,知道牛公公是默认了。
牛公公似乎很随意地道:“太子妃,前几天老奴无意中到了东宫,见了那位严公公一面,言谈举止,透出了精明强干。”
武媚儿却摇头道:“聪明外露,并非真正的聪明。像公公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才是大智若愚呢!”
牛公公大笑起来。
一行人进了京城,进了皇宫,这才分开——御林军回归以前的防地,李泽和武媚儿前往东宫,牛公公则赶往李海的寝宫。
李海屏退左右,只留下了牛公公。
牛公公以一副谦恭的语气道:“老奴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海一边收拾御桌上的奏折,一边道:“说吧!”
牛公公道:“太子妃虽是女流,却隐隐有女主风范!她近来的行事,可圈可点——她在巡视北夏时,智擒羊志,开仓济民,迅速稳定了琳京一带的局势。据老奴得来的消息,琳京周围的民心,已尽归太子和太子妃!”
李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牛公公又道:“太子和太子妃在大雪山遇险,虽然没有证据,但老奴认为,一定是秦王派人干的!想必太子妃也心知肚明,但太子妃却自陈是原北夏余孽所为。可见,太子妃的隐忍,实非常人之所能!而且太子妃大张旗鼓地褒扬救命恩人的功德!更被众人认为她是重情重义之人。那么今后将有很多人,甘愿为太子妃赴死!”
李海静静地听着,只说了一句话:“她只不过是个女人!”
牛公公话锋一转,道:“除了太子妃,怡妃娘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羊志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怡妃竟能促使皇上赦免了羊志的死罪!老奴揣测,用不了多久,怡妃娘娘就会恳求皇上放了羊志!”
李海眯起了眼睛,道:“只有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牛公公吃了一惊:“老奴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李海道:“虽然北夏亡国了,但李重俊一定还活在人世!通过羊志,或许能知晓李重俊的下落!”
牛公公瞪大了一双眼睛道:“李重俊不是把他自己烧死了吗?”
李海道:“朕有充足的理由确信,李重俊没有把他自己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