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傩是来这边取定好的月饼的，几人聊了几句后，就一起到附近的小火锅店吃午饭。
    “我已经两年没回来了，每次长假都要去实习，今年奶奶说必须回来和她一起过中秋，我才提前请了假回来，这一回来，才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好像个陀螺一样团团转，连家人都快忘了，这里和北京，简直是两个世界啊。”多傩感叹。
    看了看她和杭牧，咳了一声，“你们……”
    苏菱笑着默认了，又问：“你女朋友没跟你一起回来吗学长？”
    多傩一愣，“我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以前杜淮说你在北京交了个女朋友啊。”苏菱说。
    多傩皱了皱眉，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摇摇头，“他当时在追你吧，那就难怪这么说了。杜淮这人，有时会搞些小动作，不过他人也不算坏。”
    “你和他现在也很熟吗？”杭牧突然问。
    多傩点点头，“我和他是同学，现在还在同一家律所实习。”
    苏菱和杭牧顿了一下，苏菱先开口问：“那你知道他和美玲的事吗？”
    多傩点点头，“嗯，我之前还常到他们住的地方去，美玲走后，杜淮整个人都跟失了魂儿一样，现在就像个工作机器，有时我看着都替他担心。要说他们两个也是……唉。”
    “你不要尽说杜淮的好话，”苏菱绷着脸说“我知道他是什么人，如果他欺负美玲也不会让你们看见……他有暴力倾向的你知道吗？”
    多傩倒是愣了愣，“欺负美玲？杜淮怎么可能欺负她？而且杜淮有没有暴力倾向我不知道，但我可是看见过三次美玲打他，杜淮连还手都不，只是抱着她让她冷静，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我都吓坏了，美玲她有时候真的……很狂躁，不过，谁要是经历她的那些事情，也很难控制自己吧，唉，她也真是太倒霉了。”
    多傩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倒难得他会这么全面的看人了。
    “美玲所在的那个学校离我们不算远，而且美玲算是他们学校的名人了，很多事情我没听她说之前，就多少了解过，”多傩说，“真正认识她后我才知道，谣言可以把一个人的形象扭曲到什么地步。”
    “她到底怎么了？”苏菱忙问。
    多傩把手边的一小杯啤酒一口喝尽，望着面前咕嘟嘟的火锅眼神定住，“她读的那个学院收费很高，里面的学生非富即贵，以美玲的身份本来就很难融入，她的室友们还都不是什么好人。开始美玲和她们井水不犯河水，但大一下半学期的时候，她室友的一个暗恋对象喜欢上了美玲，但表白被美玲拒绝了，大概是因为心里不平衡，她室友就到处败坏美玲的名声，美玲天天出去打工，那个室友就说美玲是出去援交，甚至已经被包养了，加上其他几个室友添油加醋，传到后来，都说到美玲堕过几次胎了。这些事传的沸沸扬扬，连外校都知道。但美玲也真不是个善茬，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了她申请奖学金，她竟然直接直播自己去医院检查***，最后把鉴定报告晒到了学校论坛，还写了长长一大篇的文章，说了自己的辛酸和被谣言伤害的委屈，还说了室友污蔑她的理由。这个消息一下就炸了，后来她的那个室友直接被骂得不敢来学校了。”
    苏菱暗想，这确实像美玲的作风，为了自己能够上学，女孩子常有的害羞，美玲也可以丢弃。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平息了，美玲也申请到了奖学金。但没想到之后她还是受到排挤，她的那所学校……怎么说呢，年轻男女关系都挺乱的，美玲贴出那张鉴定书后，有的人就更加讨厌她，毕竟大家都点不干净的历史，凭什么你这么穷这么漂亮还能这么清白，那些人简直是心理变态！最后美玲在学校实在住不下去了，就想在外面找房子，她人生地不熟的，就拜托多傩帮她找找便宜些的住处，当时多傩就在外面租房子住，直接就让美玲去他那里了，他们开始合租。”
    说到这里，多傩的神情挺复杂的，“他们两个真是挺奇怪的，明明很在乎对方，明明后来都过得像小夫妻一样了，可是从来不表露心意，两个人都嘴硬得很。有一次美玲在学校受欺负，杜淮直接过去跟欺负美玲的人打了起来，他从来都没那么冲动过，真要是把人打成重伤，他的前途就完了，还好最后没闹出大事。也就是那次以后，他们俩看着没那么别扭了。”
    随着回忆，多傩的情绪似乎渐渐低落，“本来这样过下去也挺好，杜淮实习期表现出众，我们教授和律所的人都说他将来会大有所为。美玲大二的时候，开始在网上做一些恐怖电影和游戏解说的视频，慢慢的还积累了不少粉丝，我看过她的视频，她人不出镜，但光听声音就阴森森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她很会解读人性的黑暗，这大概是天赋吧。”
    多傩轻轻叹了口气，“视频收入虽然不多，但是她不用出去打工了。那时候我们几个同学还常去他们住的地方吃饭，都是美玲给我们做饭。可后来，美玲的父亲不知怎么受伤住了院，医院打电话打电话找到了美玲，杜淮和美玲一起坐车过去的，据说那次，美玲在医院几乎发疯，但最后还是拿出了所有的钱给他父亲治疗，她的学费就这么没了。”
    “但杜淮答应帮她筹措学费，为此甚至回家跟父亲低了头。学费的事情好容易解决，问题却还是接二连三，没过多久，美玲的父亲就找来北京管美玲要钱。他说自己受过伤后不能再劳累，让美玲给他生活费，替他每月还债。美玲不给，他就跑到学校去闹，美玲和他吵了好多次架，硬是顶着压力不给，倒是杜淮私下给过一，两次。杜淮也没办法，北京的冬天睡在路边会冻死人的，总不能看着女朋友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有一次，美玲的父亲满脸是血的又找来，说放高利贷的人又找到了他，不还钱就打死他。他开口就让美玲和杜淮给他准备五十万，让他逃命用。美玲当然不会给，她也没有那么多钱。可她父亲就这么隔三差五的去闹，每次都是一脸血，有时干脆躺在他们门口，也就是那段时间，美玲的情绪越来越难控制，变得很暴躁，好几次她都想冲过去跟她父亲拼命，有次竟然拿了菜刀，杜淮为了拦住她，还被她划伤了手。”
    多傩捏紧了酒杯，粗声道：“有些事情，真的没法解决，银行还想要他父亲每月还钱，只要他肯还，也不想抓他，光抓他有什么用呢？可真要把他抓进监狱，对美玲还好些。杜淮看出这样下去不行，他预支了三万块钱的工资让美玲父亲先躲出去，否则那些高利贷的人可能会把目标转到美玲身上。美玲父亲虽然暂时走了，但是美玲因为精神问题不能正常上课，她的老师都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她那段时间心情太坏了，杜淮也想让她修养段时间。可就在家休息的时候，美玲又发现自己怀孕了……”
    苏菱傻傻地打断，“怀孕，怎么会怀孕的？”
    多傩咳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苏菱会这么问，“我不是之前说了吗，他们同居了，自然就……”
    同居就代表着会发生关系？苏菱眨眨眼，杭牧幽幽看过来一眼，眼神中似乎有别的东西。
    多傩继续说：“这点让美玲更加崩溃，她怎么能承受得了一个孩子，她还想去上学，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去。这件事就是个意外，应该是某一次那个东西破了，杜淮也不是故意的。但美玲却觉得他就是故意的，跟他大吵一架，她心里太压抑了，火气必须得发出来。最后她想把孩子打掉，杜淮却很想留下这孩子，说自己会对她负责。美玲一开始也不听，可是到了医院又后悔了，最后她决定留下那个孩子，为此还退了学。”
    苏菱听得鼻子微微发酸，她难以想象美玲是在怎样的心情下放弃了学业，而年纪轻轻的就要承担一个新生命。
    “后来，美玲就一直在他们那个小房子里养胎，顺便继续做她的解说视频。杜淮也做好了打算，他甚至回去把外婆留给他的房子卖了，在北京找了个小房子付了首付，打算装修好就把美玲接进去，他有信心在这个城市养活美玲和孩子。他拼命的工作，可是，美玲的情绪却还是时不常的失控，那叫什么来着？哦对，好像叫产前抑郁症。”
    多傩说着叹了口气，“其实也好理解，她毕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好好的学业也放弃了，对于做母亲先前也没有任何准备，加上严重的妊娠反应，她心情总是一阵好一阵坏的，杜淮的脸上常能见到伤。有一次我们律所来了一个委托人，因为家暴想找律师求助，本来是杜淮先过去接待的，结果那人一看见杜淮脸上的伤就说：你还是算了吧，你要是有办法，也不至于这样了。”
    多傩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又倒了杯酒喝下，“其实我也挺不能理解杜淮的，还这么年轻，何必找担子扛呢？美玲那个状态，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唉……真要只是这样就算了，谁知道过了还没两个月，美玲的父亲又回来了，这次美玲说什么也不让杜淮给钱，她毕竟还要为下一代着想。有次美玲的父亲闹到律所去，说杜淮搞大了自己女儿的肚子，就得给钱。当时在律所闹得很难看，毕竟当时美玲还不到结婚的年龄，所以两人还没有领证。当时杜淮身上没多少钱，他的钱都给美玲收着，就先向我们借了点给那老头。结果美玲知道后，在家又跟杜淮闹，杜淮真是两边受气。那个老头他根本不是人，有一次杜淮不在他又去找美玲要钱，美玲和他吵的时候动了胎气，坐在地上起不来，那个老头竟然不管女儿，就那么在屋子里到处翻，还好美玲把卡和钱都藏起来了，他只搜到一些零钱拿走了，走时也没管美玲，还是杜淮接到电话后立刻赶回来，把美玲及时送去了医院，不然那次不光会流产，美玲的性命都有危险。”
    杭牧突然开口，“因此，他应该很恨美玲的父亲吧？”
    多傩眼神异样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是不是也知道那件事了，其实美玲走后我和杜淮一起回的家，我也看见那封信了。当时也觉得杜淮挺冲动，后来杜淮告诉我，有次他半夜醒后发现美玲又在偷偷的哭，他忍不住抱住了她，结果美玲却转身把头扎在他怀里，哭着说——”
    多傩咽了口唾沫，这才艰难道：“她说：他怎么不死呢，他怎么还不去死呢，他要是死了就好了。”
    多傩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之后，杜淮就暗暗准备了工具和衣服，他计划下次美玲父亲再来找他要钱时，他就让他先去偏僻的地方等自己，然后他再换衣服拿上锤子去彻底解决掉他，他连处理尸体的方法都想到了，他想，房子和钱都在美玲名下，将来就是被发现了，把他抓去，美玲起码也能过安稳的日子了。杜淮这人就是这样，他对美玲和孩子的爱，简直就是不顾一切，连命也可以不要。结果没等他行动，美玲就跟他说，自己已经把孩子打掉了，她知道杜淮很在乎孩子，这样必定会跟她分手，没想到杜淮虽然难受，还是接受了。现在想来，美玲那时候应该已经察觉了，只是想跟杜淮分手阻止他干傻事而已，结果没想到杜淮还是原谅了她。结果当天晚上杜淮再回到家，她就已经走了，只拿走了些现金，银行卡和房产证之类都留在家里。”
    多傩再倒酒的时候，发现酒瓶里的酒已经没了，他想再去拿，杭牧阻止了他。
    “好了，你喝了不少了。”杭牧说。
    多傩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也是，他说：“有时候，人是真没办法……”
    谢谢昨天arianagrande，小木木和苍狼的推荐票，还有语文风小伙伴的红豆打赏。这章本来是昨天发布的，但是太长了，我也太困了（呆滞脸），还是决定今早检查后再发，免得我因为困打出一堆乱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