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仁看过来的时候,方妈妈正给方晓晓夹菜,方正仁顿时又是火大:“夹什么,多大了,她不会自己夹菜!”
方正仁突然大喊,方妈妈夹着的菜点儿掉到桌子上。
“你干嘛!你就不能好好吃顿饭,少数落人啊!”方妈妈忍不住回了一嘴。
方正仁哼声:“也得是你们做出来不被数落的事儿!”
“真是,让人都没胃口吃饭!”
方正仁扔下筷子离开了饭厅。
方晓晓看着方正仁离开的背影,眼底冷暗。
早知道回来面对的就是记忆中的狂风暴雨,可当再次感受,心口就像是窝着火儿的想要爆发的喷涌出来,直接湮灭了这一切。
一直蹲在外头的小虎看到男主人离开,夹着尾巴进来钻到桌子下面直接蹭到方晓晓身边,狗头搭在方晓晓的膝盖上,湿漉漉的眼睛眼看着她,尾巴微微的晃。
方晓晓:“……”
几乎就要冲涌到脑门的怒意霎时消无。
“看看,小虎都哄你了,快吃吧!”方妈妈也看到了,在旁边说。
方晓晓点头,摸了摸狗头压下心头最后的一点儿暴怒,转手也给妈妈夹了菜。
“妈,你也吃。”
方妈妈看到自己女儿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面色苍白,全身轻颤,很是松了口气,连连的说着“好,好。”也不忘让女儿再宽心,“你爸就这样,一吃饭就犯病,你别理他。”
方晓晓扯了扯嘴角。
每次那个人在饭桌上又是数落又是训斥之后,妈妈就会这么安慰她。
“妈!”方晓晓说,“我觉得他就是故意挑刺儿。”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方妈妈下意识的看了眼外头,没注意到方晓晓没有称呼“爸”。
方晓晓拉住方妈妈的手,瞥了眼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妈,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看看,他说这些菜都不好吃,可他吃的最多。”
“你爸是男的,可不就是吃的多嘛。”方妈妈说。
都这个时候,妈妈还在帮那人说话。
“妈,不是吃多吃少的问题,是他尊不尊重人的问题,我是你们生的,他数落也就数落了,可妈你不一样,你是他妻子,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人,你每天那么累,要照顾他,我,还要做饭,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吧!他凭什么这么挑三拣四,真嫌弃不好可以自己做啊。自己不做,把你做的都吃了,肚子那么大,还说吃的不好。妈,我真不知道你该怎么做才让他满意了。”方晓晓眼眶都发红。
方妈妈怔怔的看着女儿,话堵在嘴边上,几次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憋得自己的鼻头发酸发涨。
“这孩子,大人的事儿,你不懂。”方妈妈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方晓晓苦笑。
她经历过一次,真的懂。
看到女儿不再说话埋头吃饭,方妈妈也安下心来,一边给方晓晓夹菜,一边轻声的解释:“晓晓,你不知道,你爸家里挺重男轻女的,当初生下你,我觉得对不起你爸,想要再生一个,是你爸说不生了,你一个就够。后来你生病,你爸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你治病,你叔叔那边就很不乐意,你爸又特重视家里人,难免就被你叔叔影响了,等过过,过了这阵儿,咱们家有钱了,你爸就不这样了。”
“嗯,我知道了。”方晓晓点头。
当初她没跟妈妈说过那些话,妈妈也没说过这些话,可妈妈也跟她说过,在生她之前,妈妈流过一个孩子,当时说是女孩儿,而在生她的时候,那人家里都以为是她是男孩儿。后来她也听说她出生那几年鸣县的计划生育查的正严,那人是系统内,就更不能被查到什么,不然连工作都可能保不住。至于她生病那人把家里的钱都拿出来,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知道她病的时候那人已经有儿子了。
很显然现在妈妈的心还在那个人的身上,她在妈妈的眼里也只是小孩子。
她想要妈妈离开那个人,还要一步一步的来。
*****
“单位打电话过来了,今儿晚上我得加班儿。”方正仁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房间里,方晓晓写作业的动作一顿,一直趴在方晓晓脚边的小虎也抬头瞅向自己的小主人。
方晓晓瞧了眼,摸着小虎的脑袋。
外面方妈妈问:“还回来吗?”
“看情况吧,十一点不回来就别留门了,说不定还玩儿会儿牌。”方正仁说。
“行。”方妈妈说。
方正仁走出了院子。
“妈,我去黄晨家,一会儿就回来。”方晓晓探出头。
方妈妈下意识的看表:“九点了,早点儿回来。”
“我知道了。”
方晓晓正要出去,后面小虎“呼哧呼哧”的摇着尾巴跟上。
晚上狗爪子跑起来的动静可不小,万一再叫几声……
方晓晓反手把小虎关到自己屋子里。
隔着房门小虎呜呜的扒门。
“听话,在家待着。”方晓晓甩下这句就跑了出去。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等方晓晓轻轻的把院门打开,正看到胡同口灯下方正仁的身影。
方正仁没想到后面有人跟着,拐了弯儿就直奔自己要去的地方。
三拐五弯,也就是十分钟,中间还去了小卖部买了几根冰糕,方正仁走到某个胡同的一家门口,敲了三下门,很快门那边脚步声传来,大门打开。
“你总算是来了。”娇嗔的声音细碎传出。
方正仁拎起冰糕袋子:“这不是给小超买冰糕了嘛。”
话还没说完,方正仁就进去了院子。
院门锁上,细碎的声音隔着院墙飘出来:“小超呢?”
“看书呢,可听话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种儿。”
“看你这高兴样儿。”
“……”
隔着院墙,方晓晓冷笑不已。
这人很少这么和颜悦色的跟她和妈妈说话,可对这一家,人家真是温和啊!
她还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那人基本上天天不在家,不是加班就是出去打牌,直到过了年他和妈妈离婚,她才知道那时候他都在做些什么。今儿只是瞎猫的第一次碰死耗子就让她碰到了最大的那只,真不知道该说是他太随意还是说上辈子她和妈妈太愚蠢。
方晓晓打量了四周,记下地方。
这个胡同前头就是两三个没有盖房子的空地儿,过了空地儿就是一个杂坑,也就是说整个胡同也就两三户人家。
方晓晓离开。
院子里,方正仁也和女人进去了屋子。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个院子里,一个年纪和方晓晓差不多的男孩儿正站在屋檐下看天。
男孩儿身姿挺拔,双手揣在裤兜里,微微的靠在身后的墙上,灯光幽暗,使得男孩儿的面庞也半隐半现,可却是更显得男孩儿俊美的面容带着丝丝的清冷,深邃的眸子也笼罩着浓厚的墨光。
“小漠,时候不早了,睡觉吧!”屋子里传来女人轻柔的声音。
“知道了,妈。”男孩儿应声,面容转瞬变得柔和,回身进去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