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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容嫔不想儿子内疚至此,“介明,没那么严重的,好好调养一下,不会那么严重。”
    路介明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那么傲气的一个人,在这时,瑟缩起了自己的身子,惶然抱头。
    御医欲上前,被他突然爆发的力度推开。
    路介明眸中色泽暗的瘆人,他不管不顾,血液在体内翻滚叫嚣,他又想杀人了。
    他没杀死的人,因为报复那场大火,伤了许连琅。
    那不就是,他伤了许连琅吗。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无法接受的,被压制下去的嗜血涌上,他赤红的眼问李日:“那婢子在哪里?”
    李日还是害怕他这幅样子的,他强撑着坐着,“陈嬷嬷将人绑了,如今该是关在了照房。”
    “你想杀她?那你怎么不杀了自己,这一切都是你引起来的。”
    路介明走路磕绊,在李日这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的激发下,又抽了那久不见天日的匕首出来。
    才刚刚亮出银刃,床榻上就传来细微的声响。
    声音太低,谁都没有注意到。
    路介明却蓦然低下了身,许连琅在说话。
    “殿下,别拿别人犯的错惩罚自己。我的小皇子不该双手遍布鲜血。血沾的多了,腥味就洗不掉了。”
    “这有什么的,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在我好之前,你陪着我好不好。”
    第38章 臭男人 路介明,过了今晚,我就拿你当……
    路介明昏昏沉沉的睡着, 他趴在许连琅床沿,几乎是寸步不离,身上搭着的小毯子从他腰背上滑落, 他里衣不知道何时乱了,露出柔韧的窄细腰身。
    他肌肤很白, 此时的白带着不正常的色泽。
    许连琅在腹痛中醒来,她微一侧头就正好对上少年的脸。
    少年鼻梁高挺,下颚线的弧度流畅, 他长大了很多,五官比例越发匀称,他的脸颊压在自己手臂上, 挤出了许久不见的腮边肉。
    许连琅瞧了他好一会儿,觉得腹痛减轻了不少。
    漂亮的孩子不但养眼, 还能让人忘痛。
    许连琅挪了挪位置,凑到他跟前,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他那在睡梦中都颤的不行的睫毛。
    睫毛软软的, 乖巧的垂在她的食指指腹间, 像如今的路介明一样,柔软,乖巧听话。
    许连琅已经极尽小心了,她不想把他吵醒, 但他还是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眼眸。
    凤眼湿漉漉,带着雾气,还有刚醒的恍惚怔忡,他迷茫着用脸颊去蹭她还来不及收回的手指。
    太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了。
    许连琅刚开始觉得他像野猫,不近人情,冷漠无情, 不接受任何的好意,还会中伤她威胁她,但养着养着,野猫变成了黏人的小狗,他像是真的将许连琅认作了主人,听她的话,且说一不二。
    许连琅的手指从他优秀的鼻梁骨上滑过,一路攀升,路过眉骨,点到了他还在不停朝她靠近的额头上。
    他仍然是,还在发着热。
    许连琅的手卡住他尖削的下巴,小指勾了勾他细腻的肌肤,鼻尖贴上了路介明的,像之前做过的那般。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清晰的从少年的黑黢黢的瞳孔中倒影出的自己的相貌。
    他的眼瞳被她完全占有,再也容不下其他别的人。
    “路介明啊,你又不听话了。”
    路介明目光变幻,有些不知所措,鼻尖生出细小的汗珠,他怕许连琅沾上自己的汗,弄脏她的鼻尖,悄悄的挪来距离。
    许连琅哪里肯,指尖用了点力气,捏住他的下巴,指尖在他下巴上留下白色的按压指印。
    感受到许连琅的力气,他便不再动了,甚至于抬起来下巴,方便她所有的动作。
    但许连琅松了手,那只手收到了被辱里,朝他眨了眨眼。
    “还发着热呢,你不要命啦,小孩子一直发热的话,是会死人的。”她拍了拍床榻一边的位置,唤他:“上来。”
    路介明从手臂中埋出头来,钻进她被窝时,带来了一身的寒气。
    他规规矩矩的躺好,不再乱动,小声嗫嚅,“我身上冷,姐姐离远点。”
    许连琅噙着笑,月色在她脸上浮动着,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柔软的光,慢慢的,又不容拒绝的强硬的侵入路介明愧疚自责的心。
    她不再唤他殿下了,唤成了“路介明”,有一种理直气壮的僭越感,但路介明听进耳朵里,只觉得熨贴好了心头的褶皱。
    “路介明呀,我比你还冷,所以你靠近些,有多余的力气的话给我揉揉肚子。”她主动的贴了过去,侧躺着身子,手攀上了他的手臂。
    路介明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抿紧了唇,手悬在半空中却不知落在何处。
    许连琅扯起唇角,牵着他的手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衫,或重或轻的按压着。
    手心像是要着火,衣衫太薄,路介明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小腹的呼吸起伏,甚至于是肚脐的形状。
    他心如擂鼓,手心出满了汗,几次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又被许连琅按住。
    她将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柔柔的说:“这件事与你无关的。意外而已,当时我在陈嬷嬷那边下了她们的面子,又一手致使他们被关在那处,那个人心中有怨恨,是完全冲着我来的。”
    路介明不语,知道她今夜的此番的所有的亲近动作都是为了宽慰自己,他不想让她因此担忧自己,“姐姐,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他终于是肯侧过身,与她面对面躺好,他低了几寸,扑进了她怀里。
    少年的手臂用力的包揽住许连琅,但又怕弄痛她,毛茸茸的一颗头紧紧的贴着她的脖颈。
    感受到女人正常的体温,正常的心脏跳动,心头的恐慌感才终于是在此时落定。
    “你落水的时候,我怕极了,怕失去你,怕永远的失去你。”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声音,不像泄露半分的失控,抬起头,朝她笑。
    笑容干涩,舌头在口腔中发着麻,他尽力的表达着自己,他笨得很,心疼他姐姐到了极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出这满心的关切。
    “那个时候我在想,如果将你强留在耸云阁会给你带来这种伤害,我宁愿你离开。姐姐,我后悔了,我做错了,你该离开这里的。”
    “李日公公骂的没错,我早晚会害了你。”
    那个婢子敢于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哪里是许连琅口中那么简单,还是将那场火灾怪罪怪罪到了最无辜的许连琅身上。
    火是他放的,人没烧死,留下了隐患。
    许连琅眉头微皱,听着路介明自我剖析般的独白,沉吟半晌,心里很明白,留在耸云阁的这个决定,不是路介明单方面要来的,是她也想给他的。
    这是个双箭头的结果。
    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目光盈盈望着他,有些好笑的问他:“那你要找机会送我离开吗?或者帮我找个门路进宫伺候吗?”
    她知道路介明舍不得,故意说些这样的话打趣他。
    “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哦,小孩儿,你得想好呀。”她捏着他所生无比的腮边肉,他现在脸上肉不多了,硬捏才能捏出来,这样摸着,许连琅用手背触了触他的体温。
    他身上的热度不降反升,更烫了。
    她收了打趣闹他的心思,正准备正色要他立即马上闭眼睡觉的时候,路介明眼里消淡了所有情绪,与他年纪并不相符合的郑重浮了过来。
    他猛然靠近她,唇瓣几乎要触到她的耳廓,絮絮的低音,从少年薄唇中扑出,连带着高烧带来的热气,刹那间,让许连琅的耳垂就红了。
    “姐姐,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许连琅并不知晓他这话里的意味,正想再问的时候,被子被拉了上来,她被团团簇簇的裹住,路介明将被子都推给了他,他隔着厚重的被子抱住她。
    这样的抱法,并不是第一回 ,去年的某一时刻,也是这样的夜晚,许连琅这样抱住了路介明,她说,她会护好他。
    而今天,路介明已经可以这样抱住她,他的身子已经可以覆住她的,他说会带她离开,才不过一年而已,保护者的形象已经换了。
    路介明翻身下了床,他垂着眸,“我守着姐姐,姐姐睡了我再离开。”
    “不仅仅是在姐姐好之前,以后、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除非是你不要我了。”
    庭院外的红梅开的正好,厢房中的两人相望着,对视着,暗香浮动,明月明亮皎洁,许连琅却觉得那双凤眼更是亮极,皎极。
    他还没长成大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担上大人的担子,而事实证明,他做的那样好,在她还未出现的时候,他就做的那样好。
    护好了容嫔,护好了容昭。
    是她一直太过于将他当作小孩子了,他内心坚定,已成铁骨铮铮男子汉。他要做个保护她的角色,他说要带自己离开耸云阁。
    不是放她走,而是一起走。
    于是,她便是什么都不问了,只说:“路介明,过了今晚,我就拿你当男人了,好不好?”
    路介明冷硬的眉宇完全软下来,清俊的脸上闪过寸缕的欢愉,闪的太快,连他自己都没有捕捉到。
    “好”。
    许连琅往上拽起了被子,用被子的边缘揩去她眼中不合时宜的泪珠子。
    她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要坚强一些,因为耸云阁无可依靠的人,但事实上却是,她变成了爱哭鬼。
    或许,在之前,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在心中不可避免的依赖他,所以她没能坚强,因为流出眼泪来,总有他哄,总有他安慰。
    此时的路介明依然是想要安慰,他都已经弯下腰,想要哄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许连琅又突然将被子撩起。
    她自己坐起来,手指揪住了正巧探身过来的路介明的耳朵。
    她拽开他的耳朵,更像是狗狗了,恶狠狠的道:“臭男人,赶紧去睡觉,刚刚就是我们最后一次同床了,走走走,我还黄花大闺女呢,屋里来个男人算什么事,毁我清誉,走走走。”
    路介明被她这一番操作弄的很懵,看她理直气壮一口一口个“臭男人”的叫自己,他被她推着往外走,搁在背上的她的手用着力。
    他忍不住弯眉笑了,转过身,双手箍住她的手,“臭男人听姐姐的。”
    许连琅有些招架不住此时他的眼神。
    对上他温顺柔和到沉重的眼,许连琅不知所措,她眨着眼睛,说话间愣愣的,“路介明,臭男人。”
    “臭男人”像是败下阵来般,很快地退出了西厢房,他胳膊支着窗台,俊脸透过窗户望她,“姐姐的闺房,我明日再来,好梦。”
    今夜月明星稀,今夜斗转星移,今夜有人着急长大,今夜有人难眠。
    许连琅眼中略显局促,“路介明”,她轻轻喊他名字,白日的那一遭,催促着一切快速发生了变化,她似自言自语般,“好梦,梦里要梦到我。”